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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1123-战争与回忆(上)-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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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时起,无非是熟悉的那一套,简直等于中队轰炸练习,俯冲轰炸的那套基本功。惟一的不同点——在这最后关头,一手搭在俯冲的闸把上,开始感到一辈子从没这样心情舒畅过,他不禁心里这样想——眼前惟一的不同在于远在下面一万五千英尺外的海面上他得击中的长方形物体不是靶排而是条航空母舰!这使得投弹分外的容易。飞行甲板的面积是一条靶排的一百倍。他曾不止一次地用假炸弹击破靶排的边缘哪。    
    可是,战斗巡逻机群在哪儿呀?因为他们自己没有护航,他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件事到现在为止真容易得叫人难以相信。他老是扭回头去望望有没有零式飞机从云端里猛扑下来。一点踪影也没有。麦克拉斯基和最前面那几架轰炸机,已经一架接着一架,摇摇晃晃,一路陡峭地冲到下面老远的空中,竟连高炮炮火也没有挨到。华伦曾时常想象、憧憬轰炸航空母舰的情景,但是从来没想到竟是这样走过场的事儿。    
    他兴高采烈地朝对讲机里说:“我看,我们动手吧,科尼特。全准备好了?”    
    “是,亨利先生。”干巴巴地拖长了音调。“嗨,零式飞机到底在哪儿,亨利先生?”    
    “我哪知道。你有意见吗?”    
    “没有,亨利先生!把蛋下个准,长官。”    
    “试试看嘛。我们把右舷朝着阳光。他们很可能从那边出现。”    
    “行,亨利先生。我把眼睛擦得亮亮的。祝你走运。”    
    华伦扳扳操纵俯冲襟翼的手把。沿着两翼的有孔金属襟翼张开了,构成V字形 。飞机好像失灵似的慢下来,航空母舰掉到机身的一边,被机翼遮住,看不见了。机首往上抬,飞机一阵颤动,简直像是活的,在给人提警告;华伦把身子朝前一冲,头晕目眩地把机首冲着下面极远极远的海面,像滑行铁道上的游玩车般朝下直扎,然后挺直了身子。    
    天哪,航空母舰就在他的望远瞄准镜内,正在那颗颤动着的小珠上方。但愿他们下冲到比较温暖的空气里时这瞄准镜不致被水气弄模糊才好!透过油污的座舱罩,能见度不会太高。    
    真是一次十全十美的俯冲。危险始终在于俯冲冲过了头,来个倒栽葱,那时再要控制简直就不可能了,但他正以非常完美的角度冲向这条航空母舰,大概六十五、七十度,几乎正对着舰尾,略微偏左,恰到好处。他这会儿已不坐在座位上,而是脸朝下紧贴在安全带上,纯然是俯冲时的感觉。他一向认为这正像从高台上跳水。同样的脑袋朝下栽的感觉,同样的在肠子和睾丸间叫人难受的感觉,这是难以消除的。下冲的路程很长,几乎整整一分钟,他有出色的操纵装置来校正侧滑或摇晃,但这次俯冲进行得很顺利。他死劲地踩住一个脚镫来抵销这架SBD型经常偏航的倾向,只听得减速的引擎呜呜地响,增加阻力的副翼被气流震撼得呼呼地叫,他们正欢快地朝下飞掠——而那飞行甲板就在他的一点儿没被弄模糊的小透镜内,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硬木甲板在阳光里显出一片明亮的黄色,岛状上层建筑前面那块白色长方形中央有个显眼的红色大圆球,甲板后部杂乱无章地停满着飞机,细小的日本人像昆虫般在飞机周围奔忙。他高度计的指针在朝反方向转,他感到耳朵受压,飞机里热起来了。    
    他突然看见一颗差一点命中的炸弹在岛状上层建筑边激起的一大片白色水花;接着是一片火红,一声大爆炸,把那肉丸似的红球四周的白漆掀个精光,猛的腾起一片黑烟。原来有颗炸弹命中啦!他看见两架轰炸机陡直升上天空。他两耳痛得要命。他咽了一口口水,耳朵又感到受压。这条航空母舰眼前正处在困境中;再好好送它一颗炸弹就当真能使它报销。华伦在五千英尺的高空。条例上规定在三千英尺左右的上空投弹,但他打算至少下降到两千五。高高兴兴地控制着一切,注视着仪表度盘,注视着几乎就在他正下面的飞快地增大的甲板,他打起精神,准备在临阵的一刹那当机立断。他打算把炸弹砰的扔在他瞄准镜中停着的那些飞机中间;不过,如果这条母舰再先挨一颗别人投的炸弹的话,他就不必用一颗宝贵的半吨重的炸弹来再给以重创,就还来得及掉转方向,去袭击远在前方的那第三条航空母舰。    
    可是眼前在望远瞄准镜中正朝他迎面涌来的这些凌乱地挤在一起的飞机,清晰得连机身上的白色号码也看得清,还有那些微小的日本人看见他迎面冲下来,四散奔逃,打着手势,这些是多出色的轰炸目标啊!至今尚未挨到别的炸弹;那么由他来吧。这会儿,他的心怦怦地跳,嘴里发干,耳朵好像快要爆裂开来。他使劲一拉投弹器,随着炸弹离机下坠,感到机身一震,顿时轻起来,为了保证不把炸弹投偏,他没有忘记继续朝前直飞,然后爬升。    
    他身子朝后倒在机座上,头脑发晕,肚子好像啪地紧贴在脊骨上,眼前一片灰雾忽现忽隐;他把机尾一甩,朝后一望……乖乖,我的天!


第二部 中途岛第三十章(8)

    一片白热的火焰从这些飞机中间升起,冒着滚滚黑烟;就在他望着的当儿,火势蔓延开去,沿着甲板一路爆炸,向上直冒,一片美丽的颜色,红、黄、紫、粉红,还有五光十色的烟柱直冲云霄。仅仅一两秒钟,多大的变化啊!碎片朝四面八方飞迸,飞机的碎片、甲板的碎片,整个人体像被抛起的布娃娃般在空中翻跟头;多么可怕、叫人难以相信的壮丽景象啊!这一大片充满疯狂的大屠杀的地方,烈火和浓烟轰隆隆地朝天直冲,朝舰尾涌去,因为这条被击伤的航空母舰依旧在以全速迎风前进。    
    “亨利先生,有架零式在大约一千英尺的空中,角度八点钟 。”对讲机里传来科尼特的声音。“它正朝我们冲来。”    
    “明白。”华伦把飞机机头朝下,朝水面俯冲,拼命地躲闪、偏航。海面涌起一排排浪峰,又长又白,他穿过像雹子般打在他座舱罩上的浪花一路猛冲,捉摸不定地闪避着,这架SBD…3型能始终灵敏地适应这样颠来倒去的飞行,使他感到庆幸。这是按规范办事:紧贴水面,让那个日本人打不中,诱使他扎进海里。科尼特的机枪哒哒哒地怒吼起来,飞机震得使华伦牙齿嗒嗒响。他看到机首前方几码外的水面被子弹溅起一行水花,抬眼一望,只见那架零式正朝他俯冲下来,喷射着黄色的火焰和白烟。在珍珠港上空把他击落的那架战斗机漆的是和平时期的银色;这架是肮脏的斑斑驳驳的棕绿两色,但机翼上那些红色大圆点却是完全相同的。零式飞机直冲到水平面才爬升,消失在一片高炮烟中;我的天,这些该死的玩意儿操纵起来可灵活哪。    
    华伦在飞行中打眼角上瞥见了一幕悲惨的景象——一片上有一颗白色五角星的蓝色机翼,突出在水面上;就只剩下一片机翼。它消失了,接着一条巨大的灰色军舰出现在他的挡风玻璃前,但见有四十道黄色光芒在朝他闪烁,准是条战列舰或重巡洋舰。高炮炮弹在他周围砰砰地爆裂,冒出团团黑烟,震撼、冲击着他的座机。几秒钟工夫,军舰横在他的正对面,拦住了他的去路,一大堵灰色的钢墙。华伦拼命把这无畏式飞机拉起,于是它越过前甲板蹿上天空,飞得比那弯曲形的塔式桅杆低得多,差一点碰上前炮塔上那几根灰色的长炮筒。    
    他如今总算飞越屏护舰队啦!但愿好运能维持下去,能把正从背后朝他周围水面上撒弹片的高炮群抛在后面——    
    “亨利先生,那狗杂种又来了。他一路盯着我们不放哪。”    
    “明白。”    
    华伦又想用那一套东躲西避的办法,放大胆子尽量紧贴水面飞行,可是飞机如今驾驶起来不灵活了。零式飞机发射出的红色曳光弹像雨点般沿着他的左舷落下,击起一股股白色水柱。他使劲朝右拐,一片机翼差一点被浪峰卷住。飞机不像刚才那样听人使唤了。    
    “呱呱叫!亨利先生,我看哪,也许把这狗杂种打中了。”科尼特的声音听上去像个在看中学垒球赛的孩子。“我敢说,他准是赶回家看妈妈去了。你瞧,亨利先生,他就在正后方。他在冒烟哪。”    
    无畏式飞机掉头爬升。那架歼击机朝敌特混舰队退去,尾巴上拖着条浓烟;而在它的后面,屏护舰只的后面,三条航空母舰全在阳光灿烂的青天下冒着火焰和黑烟。他不禁纳闷,是谁击中那第三条航空母舰的呢?另外有个驾驶员干下了他想干的事吗?这第三条航空母舰在燃烧,这是绝对没问题的。这三根黑色烟柱直冲特混舰队的高空,像枢车上插的三片黑羽毛。    
    他看看表,望望油表,再望望航空地图。这时是十点半,而他是在十点二十五分飞来袭击的;这五分钟内他过了多长的一段生活呀!油太少了,不能多考虑了。他相信,参谋部定的选择点的方位准是搞错了。这帮参谋部的笨蛋没准儿以为斯普鲁恩斯会以全速进军——他们对日本人也同样估计错误——而实际上他倒很可能掉头迎风,去回收战斗巡逻机或者返航的飞机了。华伦朝十点钟方位飞去,心情沉重地意识到飞机的反应还是不大灵活。    
    “这一下真出色,亨利先生。乖乖,这小玩意儿可真一飞冲天哪!”    
    “喂,科尼特,察看一下机尾部分。我就要摇撼机尾操纵杆啦。如果翼面上有什么损伤,告诉我。”。    
    “是,亨利先生。啊,老天爷,方向舵掉了,长官。只剩一小块破片儿啦。”    
    “没关系。”华伦硬压下心头涌起的一阵恐惧。“我们自己也要回家看妈妈去啦。”    
    “我们回得了吗,亨利先生?”    
    “哪有回不了的道理,”华伦愉快地说,心里可没这么乐观。“我们也许得扔它两三块巧克力糖在油箱里。”    
    “哦,不管怎样,亨利先生,”科尼特带着他难得有的欢乐笑声说,“不管会出什么事,光是投中那一下,看那帮狗杂种在那边挨火烧,就值得了。”    
    “同意。”    
    华伦这会儿想起禁止使用无线电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倒是个可喜的意外。他把汽油孤注一掷,爬升到两千英尺,收听“企业号”上发出的Y…E返航信号。从正前方的十点钟方位,又响亮又清晰地传来他盼着的莫尔斯电码发送的字母。他把速度减到近乎失速的程度,下降到贴近覆盖着白色浪花的汹涌的大浪。这是桩千钧一发的事,不过总是有可能碰到救护驱逐舰的。他心里很得意,在海面上迫降也吓不倒他。他依旧看得到那条日本母舰上火焰在翻腾,飞机在爆炸,人体在纷飞。是他干成的;干成了,他呢,可还活着,正光荣地返航。    
    机尾后好多英里的地方,南云中将正被他的参谋们拉着离开那在燃烧而朝一边倾侧的“赤城号”。炽热的铁甲板仍然被一声声爆炸震撼着,甲板上那些断肢缺腿的死尸被烤得发出一阵阵烤肉的气味,他一边在这些尸体中间小心地觅路前进,一边还在婆婆妈妈地嘀咕,实在还没必要弃舰而逃。他没授权那条没中弹的“飞龙号”上的下属山口来指挥,甚至也没给山口任意出击的权利。这位心神错乱的老先生爬下绳梯,到一条巡洋舰的救生艇中,仍旧是这支被击溃的航空母舰突击队的总司令。可是山口不愿再等待南云(他也许刚替日本断送了战争的胜利)的命令了。看到第一批炸弹使“加贺号”上冒起一片浓烟烈火,山口马上开始发动反击。


第二部 中途岛第三十一章(1)

    中途岛(续完)    
    (摘自阿尔明•;冯•;隆的《世界大屠杀》)    
    第二阶段    
    本战役的开始阶段包括六月四日上午的大部分时间。    
    中间阶段先后为五分钟。    
    结局花了四天。    
    从历史悠久、已难查考的中国和埃及关于战争的记载起,直到当代的武装冲突编年史上,没有一次战役能和这历史性的第二阶段,中途岛战役的这五分钟相比。    
    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天,从上午十点二十五分到上午十点三十分,在这仅仅一刹那的战斗时间中,三条日本航空母舰,连同它们编制内的全部飞机,变成了冒着烟在水上漂浮的残骸。这些庞大的牺牲品原来体现着日本的国力和宝贵财富,是花了半个世纪英勇地努力成为第一流军事力量的最高成就。在这爆炸性的五分钟里,日本通过从对马海峡直到新加坡、马尼拉和缅甸各战役千辛万苦地建立起的世界性地位被粉碎了;尽管它还得再经受屡战屡败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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