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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新爱洛伊斯-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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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确实也有些话要对你谈。”“太好了,”我说道,“但是,既然是我先想到的,那就让我先说吧。”

  接着,我在她身边坐下,注视着她说:“朱莉,我亲爱的朱莉!你让我太伤心了,唉!你一直等到这时候才让我单独和你谈话!”她惊讶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是的,我已经猜到了你的心思,你对死感到高兴;你对于离开我也看得很轻。想一想自从我们共同生活以来,你的丈夫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没有思情?”她立刻握住我的双手,用她那动人心弦的声音说:“我?你说我想离开你吗?你是这样猜测我的心吗?我们昨天谈的话,你怎么就忘记了呢?”“可是,”我接着说道,“你已临死,还显得很快活……我看得很清楚……我看你心里很快活……”“别说了,”她说道,“是的,我要高高兴兴地死;过去我是怎样生活,我现在就怎样死,是死得无愧于你的妻子。不要再问我什么了,我不会再对你说什么了。我现在给你一样东西,”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纸,对我说:“你看完就可以明白全部奥秘。”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封信,我看是写给你的。“这封信没有封口,”她一边把信交给我,一边接着说,“以便你看过后好考虑如何做最符合你的心意,又能更好地维护我的荣誉,你最后可以作出决定是把它寄出还是把它销毁。我求你等我死后才看这封信,我相信你能照我的话去做,所以不需要你对我作出保证。”亲爱的圣普乐,她的信随此信寄上。尽管我明明知道写这封信的人已经死去,但我很难相信她确已不在人间。

  然后她忧心忡忡地和我谈起她的父亲。她说:“他知道女儿病危,可是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有听说他要来的消息。难道他出了什么事吗?难道他不再爱我了吗?这怎么可能!我的父亲!……如此慈祥的父亲……就这样抛弃我!……在我死前不让我见他一面……不祝福我……也不最后亲亲我!……噢,上帝啊!当他再也见不到我时,他将多么悔恨呀!……”她一想到这些,便非常痛苦。我想,让她知道父亲有病,比让她认为父亲对她漠不关心,心里会好受一些,因此,我决定把真实情况告诉她。果然,当我把她父亲的情况告诉她以后,她反倒没有原先那样难过。当然,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父亲,她还是很伤心的。“唉!”她说道,“我死以后他怎么办呀?他还有什么希望呀?他的家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他怎样生活呀?他孤单一人,他也活不长了。”这时,她脸上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心中又充满了对她父亲的爱,她叹息着,紧握双手,两眼望着天上,我发现这位病人做祈祷已非常吃力了。

  接着,她又回过头来对我说:“我已觉得精神不够,我想,这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谈话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面上,看在我们爱情的保证——我们亲爱的孩子们的面上,你不要再错怪你的妻子了。我,你说我高兴离开你!你,使我幸福和聪明的人,是你;在所有的男人当中,最适合于我的人,是你;唯一能使我成为贤妻良母的人也是你,我怎能离开你!啊!告诉你,我之所以珍惜生命,那完全是为了想和你在一起。”这一番出自肺腑的话,使我激动得把她握在我手中的手不停地放在我嘴上亲吻,我感觉到我的眼泪浸湿了她的双手。我从来不相信我会流眼泪,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将来,直到我死,我也只流这一次眼泪。为朱莉流过泪以后,任何事情都不会使我再流眼泪了。

  这一天,她做的事很多。夜里和多尔贝夫人谈话,上午和孩子们谈话,下午和神父谈话,晚上又和我谈话,结果她筋疲力尽。她可能是因为太虚弱,也可能是体温有所下降,高烧已稍减退,这一夜,她比前几夜都睡得好。

  第二天上午,仆人告诉我说,有一个穿一身破旧衣服的人再三要求见夫人,仆人告诉他说夫人病了,他还是坚持要见她,并说他要求她做一件好事,说他了解德·沃尔玛夫人的为人,只要她活着,她就会乐于做这种好事的。由于朱莉曾经有严格的规定,仆人不得回绝任何来访的人,尤其是穷苦人,所以仆人先来向我报告,问我是不是打发他走。我让他进来。他一身破破烂烂,样于非常可怜,不过,在他的外表和谈话中,我倒没有发现什么令人不快的地方。他说他非要见朱莉不可。我告诉他,如果是为了想得些帮助以维持生活,就不要打扰一位病危的女人,我可以替她办这件事情。“不”,他说,“我根本不是来要钱的,尽管我非常需要钱。我要的是一项属于我的财产,一项比世上任何东西都更珍贵的财宝,由于我一时糊涂失去了它。只有夫人才能使我失而复得,因为这项财产本来就是她赐与我的。”

  听了这一番话,尽管我一点也不明白,但我还是决定让他去见朱莉。一个不诚实的人也可能说出那些话,但不会用他那样的语气说的。他要求不要被任何人看见,不管是仆人还是贴身女佣,都不让他们看见。他如此谨慎,使我感到奇怪,不过我还是照他说的办了。我把他领到朱莉的房间。他告诉我说多尔贝夫人认识他,可是当他从她面前走过时,她丝毫没有认出他来。这一点,我当时并没有怎样吃惊。至于朱莉,她一下子就认出他了;她看到他那身打扮,就埋怨我没有给他换衣服。他们见面的情景很感人,克莱尔听到声响,便清醒过来,走上前去,也终于认出这个人,而且也很高兴见到他。不过她高兴的样子转瞬就变得很难过,她心中只装了一件事情,她对任何其他的事情,都无动于衷了。

  我想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的出现勾起了他们对往事的回忆。可是当朱莉安慰他并鼓励他要有信心时,她也激动得很,情况非常用,竟使我以为她就要停止呼吸了。为了不惊动大家,避免在救助朱莉的时刻出现忙乱,我让仆人把他带到书房,并吩咐他一走进书房就把门关好。我派人把芳烁茵找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护理,病人从昏厥中清醒过来。看到我们神情沮丧地围坐在她床边,她说:“孩子们,这只不过是一次试验罢了,它没有人们想象那样难过。”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可是刚才那一番惊慌使我忘了书房里的人。当朱莉问起那人时,餐桌已经摆好,大家都上桌吃饭了。我想到书房里去和那个人谈话,可是他照我的吩咐从里面把门关上了。所以我只能等到晚饭后才能叫他出来。

  晚饭时,杜波松也在场。他谈到一位传闻要再嫁的年轻寡妇,并发表了一番关于寡妇的悲惨命运的议论。我说:“更可怜的是那些丈夫还活着的寡妇。”芳烁茵听出我这句话说的是她,于是就接过话茬儿说:“是的,特别是当她们还爱她们的丈夫的时候。”于是大家就谈到她的丈人。过去她谈到他时总是很有感情,现在她的恩人即将死去,所以一提到她的丈夫,她就更加感到失去一位亲人是多么难过。她继续用温柔的词句称赞她丈夫的脾气,谴责那些把他带坏的人。她是那样真诚地想念他,以致说到这里,压抑不住难过的心情,竟激动得哭了起来。忽然,书房的门打开了,那个衣衫褴楼的人冲出来,跪在她面前,抱住她的双腿亲吻,放声大哭起来。她手里端着的酒杯掉到地上,她大声问道;“啊,不幸的人!你从哪儿来?”她俯身去拥抱他,如果大家不及时扶住她,她会瘫倒在地的。

  以后的事情,我不说你也想象得出来。刹时间,所有的人都知道克洛得·阿勒回来了,善良的芳烁茵的丈夫回来了!多大的喜事啊!他一走出房间,就给他预备好了衣服。那天,如果每个人有两件衬衣的话,有多少人在座,阿勒一个人就有多少件衬衣。当我走出房间吩咐人们给他找衣服时,我发现大家已经给了他那么多,以致我不得不使用我的权威,让他们把衣服各自收回去。

  芳烁茵不愿意离开她的女主人。为了让她去和她的丈夫一起呆几个小时,我们就托辞说孩子们需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让他们两人领着他们出去。

  这件事情,不像前几次事情那样使病人感到不舒服,她高兴得好像病情随之减轻了许多。下午,只有克莱尔和我在她身边。我们平静地谈了两个小时;她使这次谈话谈得最愉快、最有趣;像这么高兴的谈话,我们过去还从来没有过。

  她首先从刚刚发生的这件激动人心并使她回想起她青年时期的事情谈起,然后她按照时间的顺序对自己的一生做了简短的回顾,并由此得出结论说,不管怎样,她的一生是快活的和幸运的,是一点一点地享受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可以享受到的最大幸福的。而这次在她中年夺去她生命的意外事件,从一切迹象看,是她生活中善与恶的分界线。

  她感谢上帝赐予她一颗敏感和善良的心、健全的智力与和蔼可亲的面孔;她还感谢他让她诞生在一个自由的国家,不受他人的奴役;诞生在一个体面的家庭,而不是诞生在一个恶人的家里;她们家,家道小康,而不是败坏人心的富豪,也不是令人看不起的贫穷人家。她庆幸自己的父母心地善良、品行端正、富有正义感和荣誉感,他们互相取长补短,并按照他们的理性培养她的理性,但又不让她受他们的缺点和意见的影响。她还庆幸自己受到一种合乎理智的和健康的宗教教育,它不仅不使人变得很愚昧,反而使人变得高雅和纯洁;它既不赞同有些人的亵渎宗教,也不主张对宗教持狂热态度;它使人既明智又有信仰,对人既厚道又谦逊。

  说完这些话以后,她紧紧握住她表妹的手,用你熟悉的目光看着她;尽管由于身体虚弱,她的眼神显得有些困倦,但却更加动人。“我刚刚讲的这些得自上天的财富,”她说道,“上帝也赐予了千千万万其他的人,唯有这个财富!……上帝只给了我。我是女人,我有一个女朋友。上帝让我们同时诞生,使我们的性情如此相投,从来没有发生过龃龉,他使我们的心互为对方而具备;当我们还在摇篮里的时候,上帝就把我们连在一起,她在我的生活中永远占据重要的位置;我死的时候,我要她的手来合上我的眼睛。像我这样的情况,如果世界上还能找到第二个,我就不再夸耀。她不是给了我很多明智的建议吗?她不是多次从危险中挽救了我吗?我痛苦时,哪一次不是她来安慰我?没有她,我会落到什么地步?如果我更听她的话,我岂不比现在好上许多倍了也许我今天做的事能称她的心。”克莱尔什么话也没说,把头依在她朋友的怀里,想用哭泣来减轻心里的哀伤,但这也无济于事。朱莉也默不作声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这时,两个人既没说话,也没有哭。

  她们平静下来以后,朱莉接着又说道:“我虽有这些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但我也有不利的一面;世上的事往往如此。我是为了爱而具有这颗心的,我对自己要求甚严,对一般人心目中的财产看得很淡。我父亲的偏见和我的性格可以说是难以调和的。我要自己选择情人。他主动来找我,可是我认为是我选中他的;毫无疑问,这是上帝为我做的选择,他宁肯让我受感情的错误的驱使,也不愿我犯可怕的罪恶。因为,等到我的感情平静后,我心中至少还保持着对美德的爱,他谈吐文雅,娓娓动听,而每天有千百个骗子却用这种语言去引诱千百个出身良家的少女,在那么多男人当中,只有他是诚实的,表里如一的。我是一眼就看中他的吗?不,我开始只注意到他的言谈;他的言谈使我着迷。由于无可奈何,我才做了别人厚颜无耻地心甘情愿做的事。用我父亲的话说,就是我一头扎进他的怀抱。他很尊重我。只是到了这时,我才看中了他这个人。尊重女人的男人都是有一颗善良的心的,所以我认为他是可信赖的人。我开头是信赖他,后来就信赖我自己,我失足的原因就在于此。”

  接着,她极力称赞她的情人的人品,她对他作出公正的评价。我们看出,她对他的公正评价是出自内心的。她甚至为了赞扬他而不惜贬低自己。为了为他说公道话,她宁愿委屈自己;为了维护他的荣誉,她宁愿错怪自己。她甚至说他对通奸行为的厌恶比她更甚,而忘记恰恰是他不赞成人们谴责通奸的人。

  她怀着同样的心情谈到她一生中的其他事情、爱德华绅士、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你的归来以及我们的友谊,对这一切人和事,她都尽说好话。甚至对她遭遇的不幸的事情,她也认为虽然暂时受损失,对她也是有好处的,使她躲过了更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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