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1995-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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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项任免都让我们的心起起落落。虽然老王头儿和张达两人以前有种种的不是,但突然间听到这些消息还是让我顿生无限感伤。
一百四十六
一百四十六
天渐渐凉了。我的心更是早早地萌生了秋意。晶晶失踪已经几个月了,我几乎相信她不可能再回来了。现在我放低了要求,别说让我见到活蹦乱跳的她,哪怕是伤的是残的是被毁过容的,只要是相爱又有什么关系,甚至是死的,哪怕让我见她最后一面也比活受罪好的多。我的爱那样匪夷所思轻轻地来,刚有个轰轰烈烈的开始,又这样轻描淡写轻轻地去了。这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十九岁男生来说,无疑是一种肝肠寸断的折磨。唯一有一点安慰的,就是当初污辱过晶晶的两个恶魔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我开始变得沉默了,沉默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岱哥说我一定是得了失恋综合症,可他自己何尝不是呢。有时干完活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墓地里眼睛直勾勾地发呆。我知道,他也在思念晶晶。那次的事情,他不知道有多么多么后悔,可是却无法取得晶晶的原谅。他要不回她的心。
新来的库管员小王是个从矿业学院刚毕业的学生。是个专科生,学财务的。别看他学历不怎么高,年龄也和我相仿,但专横跋扈得很。想来也是哪位大员的公子哥。每天上班必拿着一个掌上游戏机,玩那老掉牙的“俄罗斯方块”,岱哥有一次和我打趣说:“咱公墓两任库管员的最爱都和俄罗斯有关,张达是俄罗斯美女,这个是俄罗斯方块。”
那个石会计平时不太喜欢说话,真说起来我们几个也是大眼瞪小眼,谁也听不懂几句。自从徐会计没了以后,公墓成了一水儿的老爷们天下,连个女人的影子也没有一个。他们甚至有时觉得厕所远就都到装墓碑的仓库门口去方便。又有什么关系呢,漫山遍野除了坟里可能躺着不少女人这里可是一个也看不到。
今年的墓穴销售情况明显不如去年,也许是前几排起价两千多块的小白碑被订的差不多了。后面的动辄五六千、一万多的精品墓普通老百姓承受起来毕竟有些困难。我和岱哥的收入也在逐渐下降。岱哥又几次和我谈起他打算在市里租个门市房自己单干的想法。我能说什么呢?总之,较之以前公墓上的生活变得更加单调乏味。
我的学业完成的八九不离十了,论文也找个地方抄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月答完辨就要领到大专证了。其实,在业大半脱产学习哪有几个是真念书的,还不是为了那一纸文凭。现在我还懒得去想专科证拿到手后自己将要干些什么。我可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啊,世界是属于我的呀,怎么才十九岁就觉得自己有种不该有的颓废。
一百四十七
一百四十七
“呵,美人,陪哥睡一宿吧。”一个人不着边幅,在街边对一个路过的长腿妹妹实施骚扰。
“一边走,滚,滚远点。”东北的女人倒也毫不含乎。
“疯子来了,快走。”路边有一个带小孩的老太太赶快抱起自己的孙子转身就走,孩子吓得哇哇直哭。
“哈哈,哈哈,老子又能够到处泡美女啦。”那个人毫不感到羞耻,摇摇晃晃地对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怪笑不止。这人四十岁左右,大高个儿,黑漆漆地面堂。不是别人,正是从精神病医院出院后的张达。
“别胡闹了,咱们走。”后面有一对中年夫妻,男的过来拉张达的胳膊。
张达住院以后,那个小老婆想独占他的家产,可是他们又没有办理合法的婚姻登记手续,没理由做到合理合法。她再和一个疯子混在一起也甚感无趣,自己卷铺盖开溜了。张达毕竟是民政部门的正式职工,上级领导对他家里的困难十分关心。把他母亲安置在敬老院里,又找来了他的表哥做他日常起居的监护人。本来表哥不乐意这样做,后来听说自己每月可以替张达领到数目不匪的工资,看在钱的面子上把张达接收了。
再过几天,他们就准备把张达送到七台河市去。张达的表哥在那里有自己的生意。这样一来可以让他换个环境,对他的病情恢复有利,二来可以离张达的上级部门远一点,让他们关心不到,这样张达的钱就可以落进他们的腰包了。
真想不到,以前的达哥也有这样的下场。
关于张达的情况,我都是听岱哥说的,而他又是听主任说的。主任听谁说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咱们中国人传话的本事是世界闻名的。
我不敢说我嘴有多严,但起码有一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就是晶晶曾经被人污辱过。人都不在了,就让所有的人都对她留下个美好的印象吧。
主任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桃子、小岱,你们不是要找晶晶吗?”
“是呀。”我和岱哥异口同声起喊出声来。
“有消息了。刑警队陈队长给我打电话了,他那边的人在朝阳村附近发现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女尸。让你们明早去辨认。”
本来听到有消息了我们两个都是异常地兴奋激动,但一听是死尸心又凉了半载。我心里默念着、祈祷着,千万别是她。
一百四十八
一百四十八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天刚擦亮我和岱哥就在矿总院的路口会合,我们在这里等所里的通勤车。到公墓这么长时间了,我也和不少殡管所的人打过交道,但还从来没去过殡管所呢。那地方在我脑里一直都有种神秘感。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它坐落在火葬厂的大院里。
卫校大院里也有一个小型的殓人炉。耸立着一个高高的烟囱。记得小时候爬到院里玩,就有伙伴指着那一排平房说那里就是停尸间,而那个烟囱正冒着黑烟据说就是在殓人的象征。不过那也只是传闻,真正的殓人炉和停尸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初秋的清晨透出一丝寒意,让我禁不住直打哆嗦。岱哥一言不发,看着公共汽车站牌发呆。
“岱哥,最近在忙什么。门市的地点选好了吗?”我主动地寻找话题。
“嗯,我准备在这一带开个小店。”他一指马路对面。我看到那一带有不少低矮的活动房。
“你要走了,我可怎么办呀。”十九岁的我还保留着少年那种特别的伤感。不愿接受人世间的爱恨离别。
“呵呵,这个世界上谁离开谁都一样地活着。你可能会碰到一个比我还好的搭档。”岱哥的话虽然实在,但总感觉到有些冷冰冰的。
所里的通勤车到了。我和岱哥上了车。二十分钟后,车子靠近鸡冠山。鸡冠山虽然海拔其实不过是四百多米,但却是鸡西最高的一座山,甚至也是“鸡西”这个名字的由来。火葬厂就在鸡冠山脚下。和我想象中的阴森、诡异有所不同,火葬厂建设的更是一座花园,里面有凉亭有假山,可是仔细看去,绝实有个高高耸立的烟囱。不用说那里就是殓人炉了。
警察还没有来。我和岱哥在传达室里要等一会儿。我还是感觉冷,上下牙磨擦,发出类似啄木鸟啃木头的声音。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有种发自内心的不安,我实在害怕,害怕那停满床的屋子,害怕盖在人身上的白白床单,更害怕揭开单子的那一霎那。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出来透口气四处转转,一不小心转进了骨灰盒托管厅。高高的架子上从上至下整整齐齐地存放着上千个精致的骨灰盒。走近看,不少盒子镶金带银,想来价值不菲,上面不但有逝者的名字,不少还镶嵌着相片。我想最让人震撼的地方就是产房或是骨灰存放间了。这是人生的两个点,起点和终点,人就是两点之间的短短一条线而已。难道我和晶晶也只是两条相交的直线,交点一过就各奔东西越走越远,永远也没有再度的交集?
一个骨灰盒的名字吸引住了我。“冯熊熊”。看相片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长相还有几分稚气。我心里一惊,不会就是那个闹鬼宿舍里的熊熊吧。不管是不是,我对着那个盒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说道:“不知你是不是那个熊熊,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也许你的感情生活不幸福。但那些事情毕竟都过去了。我求你一件事情,能不能把我的晶晶还给我。”
周围十分安静,大清早的还没有人来。所以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显得十分清晰。“嘶嘶”,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发自于面前的骨灰盒。我的汗毛在这一刻都要竖起来了。才想仔细地听一下,声音又不见了。面前几百个骨灰盒,到底是哪个人在向我说话,是熊熊吗?她在回答我?
一百四十九
一百四十九
我还在发愣,已经听到远处岱哥的呼唤。我一边回了一句“来了”一面又和熊熊说了最后两句话。
我意识到刚才那句“来了”声音有点大,因为我听到了四壁传来“嗡嗡”的回音。我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对不起大家,不是有意惊动你们的。”
公安局那边派来的两名警察已经到了。我们一行人在孙所长的代领下来到停尸间。出我的意料,停尸间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推床,也没有盖在人身上的白单子。而是和骨灰存放间差不多,都是一排排的格子,每一个格子就是一个装人的大抽屉,上面还标有黑色的编号。所长查了一下号码,在第二十三号格子处拉了一下。一具女尸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在场虽然不少人,但没有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视着一名火化工带着白手套拉开套在女尸身上的塑料袋。我有点不敢看了。我怕,我实在怕那里面躺着的就是晶晶。头已经漏出了一半,几乎能看到她长长的头发了。我忽然闭上双眼,两行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下去。
晶晶就是那样的长发。论年龄、论时间、再看头发,那里面不是晶晶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我不忍心再睁眼了,我真不敢想象如果那里真的是晶晶我会怎样。
我耳轮中听到岱哥一声带着欢喜的惊叹:“啊,这不是晶晶。”
我不知说什么好,岱哥的这一句话好像甘甜的露水滴入我的心里,点亮我的世界。我揉揉双眼拭去泪水,我实在不想让人看到这种没出息的举动。
“啊,怎么是她。”几秒钟之内第二声惊叹。我来不及睁开双眼,但从岱哥的语气里听得出来,这具女尸确实是我们认识的某一个人。
我又不敢睁眼了。想到面前的死尸竟然是自己生活中认识的一个人,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岱哥,是谁呀?我认识吗?”
“你一定认识,是‘十里居’的那个小服务员。”
“啊!小静。”我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扔到了半空中。她怎么会?
我终于睁开双眼,面前的女尸逐渐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果然是“十里居”的服务员――不过不是小静,而是那个曾和小静一起的“农村红”。
虽然不是晶晶,也不是小静,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走了,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是怎么死的呢?我不理地问身边的警察。
“我们只负责带你俩来认尸,别的情况我们不了解。就算了解也不能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但愿他们能快些破案。可是我的晶晶又在哪里呢?
一百五十
一百五十
虽然死尸不是晶晶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再度陷入的空虚和刚看完死人的感受交织在一起,让我情绪十分低落。今天没有班,我和岱哥坐车回到市区分道扬镳。
我从新华书店下车。决定步行回家。和街上来回穿梭的行人走在一起,不管怎样有种充实感,觉得自己还生活在人世。我害怕独处,害怕安静,害怕自己那些烦乱的思绪。
再向前不远就是卫校了。前面不知什么事情围了一大堆的人。我现在最喜欢人多了,喜欢那种参与感,我不想游离在人群之外。挤进人群,原来是两个人正在争吵。听几句便明白了大意。原来其中的一个人是边上小餐馆的老板,另一个是来这里吃饭的食客。食客吃完饭出门时才发现没有带钱。他说回去取,老板却抓住他不依不饶。看架式刚才两个人已经动了手,现在脸上都有些轻伤。
北方人脾气比较大,这两个也都不是善主,虽然被人拉开过,但一场拳脚之战还是一触即发。不过即将吃亏的一定会是那个食客。因为饭店的两名伙计已经拿了棍棒跟了过来。我一看那饭馆老板不是别人,正是我舅舅的好朋友钱三。舅舅也是警察,不过不在市里,在另一个区的派出所当副所长。钱三和他是光屁股娃娃,从小玩到大形影不离。舅舅还领我去他家的饭馆吃过几次饭呢。有时马路边上碰见钱三了,还互相打个招呼,我得管他叫声“钱叔”。
再瞧那位食客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看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