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夜雨-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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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放手,你马上就会掉进水里。”他不紧不慢地说。“快点放手!”她不安地挣扎,虽然他的胸膛如此宽阔、温暖,但她却只看到危险。面前这男人对她来说就等于危险!“你怕我?”他说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她一愣:“不!”“如果你不怕我,为何这般惊慌?难不成我会吃了你?”看着她急于摆脱自己,陆逸桐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恼怒的情绪。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对他!“你在胡说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陆先生请你自重!”她只想赶快脱离他的挟制,陆逸桐偏不放,反而托起她的下巴说:“如果我说我看上了你,你又当如何?”他不是个喜欢强迫女人的男人,但遇上了她,却有种想抓住她的冲动。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但这样的感觉来得太过突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你……无耻!”她叫喊着,与此同时,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啪!”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月夜里回荡…
第二天在早餐桌上,宛晴感觉空气中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陆逸桐的表情如山雨欲来般阴郁,而雨棠一见她就说要赶快回家。“你不再玩一会儿吗?”“不了,已经打扰得太多了,真不好意思。”“那好吧!”宛晴把头转向沉默得有点反常的陆逸桐,“待会儿让表哥送你回去!”“哦,不用!”雨棠几乎是抢着说,“我自己可以搭电车。”陆逸桐看了她一眼,放下碗,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就走。宛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真奇怪,表哥很少这么生气的。”到底是谁得罪他了?她问坐在对面的雨棠:“你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吗?”“我……不清楚。”雨棠摇摇头,总不能告诉宛晴,她表哥昨晚对自己轻薄无礼,她重重地掴了他一巴掌,而这些就是他满脸阴郁的原因。思及昨晚在她掴了他一记耳光后,他眼底震惊和受伤的神情,让她觉得有些内疚。但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觉得内疚?毕竟是他先对自己无礼!即使他是宛晴的表哥、鹤轩的同学、陆家的大少爷,也不可以对她为所欲为!更让她觉得生气的是,他看她时的那种笃定眼神,好像她已是他的掌中之物似的。想到这儿,雨棠更急切地想回去,逃回怡园,逃回那片樱花林。
一进怡园,雨棠就看见范鹤轩站在前院的回廊底下。她正想绕道而行,他却走了上来,拦住她问:“昨晚你到哪里去了?害我担心了一夜。”她只得站住:“我到同学家玩,她要我陪她过夜。我打电话回来过,太太没跟你说吗?”“没有。”鹤轩摇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反而发了一顿牢骚。”他看着她,满眼温柔,“雨棠,真是委屈你了。”“没什么事,我进去了!”她说罢,就想转身离去。他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在她额上闪电似的吻了一下。“你!”她瞪着他,有些恼怒,“你欺负人。”“其实一直都是你在欺负我。”他白净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这家里谁不知道我喜欢你,而你却装聋作哑。雨棠,我想问你,你喜欢我吗?”“我……”她低下头,“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回答?”“我不是完全不喜欢你,可是又……”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好吧!”他不愿逼她,“我去上课了,等你想明白了再回答我。”
这种问题想得明白吗?雨棠一直不肯面对自己和鹤轩之间的感情,直到陆逸桐再次出现在怡园。那天,雨棠一到前厅,就看见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穿着白色的西装。虽然只是背影,她也一眼就认出是谁。正想悄悄地转身走开,佳蕙却跑了上来,一把拉住她说:“雨棠,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雨棠无奈,只得跟着她来到陆逸桐的面前。“上次开宴会你没有来,所以我有必要介绍一下。这是陆逸桐,鹤轩的同学……”她话还未完,陆逸桐就懒洋洋地说:“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了。”“真的?”佳蕙的眼睛睁得很大,“什么时候?”“跟认识你在同一个晚上,只是那时候尚不知道夏小姐的芳名。”不知为什么,雨棠觉得他的话里有一种嘲讽的味道,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说:“陆先生,幸会!”显然她的答话出乎他的意料,他习惯性地勾起一边的嘴角说:“真的幸会吗?我怎么觉得你好象不太欢迎我?”
鹤轩本来一直在旁边没开口,现在见两人有点不对劲,忍不住说:“逸桐,你不了解雨棠,她对不认识的人尤其是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子的。”“真的吗?”逸桐故作吃惊地说,“上海滩还有这种女孩子,真是少见呢!”雨棠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她站起来说:“对不起,我有事,少陪了!”人就走出了大厅,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鹤轩对逸桐歉然一笑,说:“对不起,她就是这样。”
虽然这次闹得不欢而散,陆逸桐却从此成了范家的常客,而且跟佳蕙很谈得来。确切一点说,是佳蕙迷上了高大英俊、风流倜傥的陆逸桐。只要有他在场,佳蕙就变得神采飞扬,笑语不断。陆逸桐也投桃报李,对佳蕙格外温柔体贴。而鹤轩也乐见其成,甚至连秦书玉都对陆逸桐的到来感到高兴。这天,怡园来了一大群年轻的客人,有佳蕙的同学,也有鹤轩的好友,当然还有陆逸桐。当雨棠走进大厅时,他们正在玩成语接龙的游戏,接不出的就要受罚。正好是佳蕙接不下去,她唱了周璇那首《天涯歌女》。当她唱到“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时,还故意看了逸桐一眼。接着轮到逸桐了。“逸桐,快接下去呀!”佳蕙急得大叫。他抬眼,目光与门口的雨棠交会。她一怔,赶紧撇过脸去。
陆逸桐故意接错成语,也被罚了。他唱了一支英文歌。唱歌时,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佳蕙,那勾魂摄魄的眼神足可以融化一座冰山。旁边的人跟着起哄,一边叫着“佳蕙”,一边鼓起掌来。陆大少追求范家小姐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雨棠冷眼旁观,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名门淑媛,还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呢!看着佳蕙那绯红的脸庞和水汪汪的眼睛,她对这个养尊处优的女孩第一次产生了嫉妒的情绪。一言不发地,她转身离开了。
不自觉地,雨棠又走到了那片樱花林里。恍恍惚惚地,她在一棵树旁坐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在意他?为什么要在意他和佳蕙的亲密关系?为什么要觉得生气?又为什么要觉得心痛?倚着树干,看着满地落红,她想起自己的身世,忽然觉得好孤独、好凄楚。在这个世上,她可以说是孓然一身,没有一个亲人了。谁在乎她?谁又真正地关心她?即使是鹤轩,对她也是有所求的。而她对他只有兄妹之义,绝无男女之情。如果说过去她尚不能认清这一点的话,那么,现在因为陆逸桐的出现,她完完全全地看清楚了。
这些天来,陆逸桐频频出现在怡园,表面上她好象根本不在乎,但每一次见到他,心里就充满了莫名的兴奋,还有那种耳热心跳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不容她回避。而他不在的日子,她竟然跟佳蕙一样,有一种深深的失落。她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她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喜欢他浪荡邪气的笑容,喜欢他看她时那肆无忌惮的眼神,甚至在他第一次出手救陈嫂母子时,她就记住了他那张俊美绝伦、调笑戏谑的脸。但这样的男人,如此英俊、高大、尊贵,又游戏花丛、玩世不恭,天生就是女人的克星,根本不可能托付终身,她怎么可以为他动心、为他流泪?流泪?她摸了一下脸颊,原来那冰凉的东西是她的眼泪。
自懂事以来,她已经许久未流过泪了,今天竟然为了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流泪!母亲若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想起母亲短暂的一生,雨棠更意识到自己的悲哀。范时俊对母亲是有情的,但那又怎么样?为了追求世俗的荣华富贵,还不是一样弃之若履?一无所有的青梅竹马毕竟比不上千娇百媚的金枝玉叶!范时俊尚且如此,更何况高高在上、视女人如玩物的陆逸桐呢?
她拭干眼泪,抬眼望去,飞红万点愁如海。才短短几天功夫,那烂漫樱花就谢了,满眼繁华,转眼成空。也许这就是女人一生的写照,开放时灼灼耀眼,盛极一时,却是最最脆弱容易凋零。她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抚触着那些落红,都是些可怜的小精灵呵,以为离开枝头便可以得到自由,在风里恣意地翩飞,却注定零落成泥,逃不过终将沉沦的宿命。一阵风起,樱花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如血红的泪海。
一朵樱花覆在额上,她正要伸手拂开,不想有人抢先了一步。她抬起眼帘,那温柔手指的主人竟然是她此刻最不想见的陆逸桐。她有一瞬间的怔忡,以为是在做梦,但那浓黑的眉,深邃的眼,似笑非笑的嘴角,在在都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你……”她刚要开口,他已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他的手指抚过她湿润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好一会儿,才问:“你哭了?为什么?”“没什么。”她把脸转向别处去,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冷淡,“陆先生为何不在前厅做游戏,跑到这儿来做什么?”“你不在那儿,我还有什么情绪?”他回答得坦然,她却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他唇边漾起一朵讽刺的笑容:“难道你不知道我到怡园来,都是为了你?”“胡说!”她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你放手!”“你要我放我就放,那我还配姓陆吗?”他的手扣得更紧了,“早就告诉过你,我看上你了。而只要是我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逃得出去。”然后,他把她的脸一扳,两片滚烫的嘴唇就压了下来。
雨棠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响,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她神志迷离,全身发热,像是有一团火从她的嘴唇开始,一直烧到了脚,又好象整个人置身在花园中,园里的蝴蝶停在她的唇瓣上,贪婪地吸吮着蜜汁。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唇瓣上的蝴蝶飞到她的耳畔,低声地呢喃:“好了,你可以起来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浑身酥软地躺在陆逸桐的怀里,肿胀的双唇告诉她:她被他吻了!这个无赖竟然夺走了她的初吻!雨棠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迅速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时间凝固了!陆逸桐左颊上清晰地印着五条手指痕。他眼透寒光,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似乎在竭力平息自己的怒火,而雨棠趁他尚未动作前,立刻起身往树林外奔去。她没跑几步,就被他一把拽了回来。他紧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狠狠地压到树干上。他死瞪着她,面色白得像一张纸,眼睛里却冒着火:“从没有一个人敢打我!而你已经是第二次了。你以为你是谁?今天我非给你一个教训不可!”
雨棠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凶恶的样子,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被他压碎了。她一面挣扎一面说:“你打吧!你打死我算了!你这个道地的花花公子,竟然连‘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都不懂!”他的手猛然放松,用一对很奇异的眼光瞪着她说:“朋友之妻?你是指鹤轩?你什么时候成为他的妻子了?”她有些心虚,但还是不甘示弱地说:“我爱鹤轩,鹤轩也爱我。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他的妻子的!”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心底发毛,只得强作镇定地说:“如果你真当鹤轩是朋友,可以放过我了吧?”他摇摇头,语调森冷:“不,你不爱鹤轩,不爱任何人,你的心冷得像块冰,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他已转身走出了樱花树林。她站在那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竟无法再动弹一步。
本来受侮辱、受伤害的是她,不料却被他奚落了一顿。他这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又知道什么叫爱情呢?
第五章
从此,陆逸桐再没在怡园出现过,鹤轩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往心上去。七月,鹤轩和佳蕙都从学校毕业了。鹤轩自然留在上海,做父亲生意上的帮手。而佳蕙却吵着要去西洋留学,秦书玉拿她没办法,一纸书信把范时俊叫回了上海。范时俊一进家门,就追问佳蕙想出国的原因,她只说在上海呆腻了,想到外边去见见世面。范时俊一向都宠爱这个幺女,也就答应了。一个月后,佳蕙考取了公费留学,坐飞机去了法国。
范时俊回苏州的前一晚,把雨棠叫进了他的房间。看着灯光下她那张玲珑剔透的脸,他叹口气说:“你长得越来越像双双了。”雨棠垂下眼帘:“感谢老爷对雨棠的养育之恩。”“你叫我老爷?”他感到失落,“最起码叫一句范叔叔吧?”“雨棠不敢当。”范时俊又叹了一口气:“我不在上海这几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只要你说一句,我明天就让你复学。”“不用了。”她抬起眼睑,平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