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坛上的"弃婴"-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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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圣婴那忘情的话语时,王晓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忽然疲软了下来。天啊,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怎么能这么对她?王晓忍住想把自己打一顿,他漠然地走到浴室,打开冷水,茫然地站在下面,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圣婴,不,不只是她,还有吴琪。
手机在响,在这刚经历颠覆的世界里显得虚弱无力,可它却没有放弃,一如它的主人那般固执……
圣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以为自己已经摔死了,不然为什么动不了?她瞪着眼睛,望着那分不清是黑还是白的天花板。为什么,为什么天堂和地狱距离这么近,而我却摔得粉身碎骨?
她咧开嘴想笑一笑自己,却发现那孕育出翅膀的伤口在扩张,似乎有股热热的东西流出来,暖暖的,像回到妈妈的子宫里……
妈妈,你还好吗?我刚才去了天堂,可我没有看到你,来不及,我来不及看你就摔了下来。圣婴抚摸着妈妈走的时候留给她的那个镯子,轻轻地用脸摩挲着。那镯子慢慢地变暖了,就像和妈妈在说话。妈妈在天堂,而她在地狱,天堂和地狱只有一步之遥,可她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妈妈那焦急的脸,这是圣婴第一次看到妈妈露出这种与优雅相背离的表情,想必妈妈自己并不知道吧。
妈妈,你别这样,别为我着急,别为我担心。圣婴想举起那戴着镯子的手,向着妈妈的方向,妈妈就在眼前,她几乎可以听到她关切地问:“圣,你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妈妈像只急切想护着自己孩子的老母鸡,圣婴想着这个比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能让一向优雅从容的妈妈变成这样,可见她现在的情形有多糟糕。她努力抬起上半身,想摸摸妈妈的脸,却怎么也无法企及,过了一会儿,圣婴终于颓然地放弃了。她知道,她和妈妈虽然近在咫尺,却隔着天涯。生与死。天堂与地狱。圣婴叹了口气,不再看着妈妈,她不想让妈妈看到她这样子,妈妈该有她自己的生活,那将她们灵血相连的脐带早已在二十几年前那个将她们生命一分为二的夜晚被剪断……
妈妈,我没事,只是从天堂摔了下来,摔断了翅膀,可能还有其他地方。不是谁的错,妈妈,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好,我得意忘形喊错了咒语,才会遭到这样的惩罚。我不怪谁,我认命了,妈妈。我不怪你没有保佑我,我不怪他不爱我,真的,我谁都不怪,谁都不……
圣婴趴在床上,笑了,笑容压在冰凉的麻草席上,被割得支离破碎,碎片化成温热的泪水,滴在妈妈戴了几十年的镯子上,顺着镯子圆润的身子滑下渗进那默默承载着颠覆的席子……圣婴用脆弱的手指轻轻地勾勒着席子上泪水流过的那些地方,她深信,这些地方的颜色一定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她不知道王晓躺在这上面是否会感觉出异样……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即使没有脚步声,圣婴依然能清楚地闻到王晓的味道,她知道他进来了。如果不是这房子只有一张床没有沙发,圣婴相信他不会进来,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在后悔着,如果不是还有很多事情必须去做,他一定恨不得把他自己杀了。在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露出懊恼迷惘的表情忽然疲软下来的时候,她知道他一定痛苦极了,而这样的痛苦因她而起,也因他自己而起。
感觉到王晓在床的另一侧轻轻地躺下,圣婴小心地合上眼睛,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还醒着,她不想让这种清醒所带来的尴尬在他们之间赤裸裸地蔓延。她知道她如果醒着,他一定会对她说“对不起”,这样他心里或许就会好过一点儿,可她不想这样。为什么她要委屈自己听那声千分讽刺万分残忍的“对不起”,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她愿意的,她高兴这么做。她高兴把自己给他,那是对她来说最有意义最值得纪念的事情,可却是他最想抹去的事情。他想用一句句的对不起抹去,可她不愿意,即使明天就要分手,她依然希望他也和她一样永远记得今晚,她希望他永远记得有个叫“圣婴”的女孩曾虔诚地把自己完整地给了他,而这一切都是那句“对不起”无力抹去的。所以她闭上眼睛,她装作已经累极入睡,她要他收回那句“对不起”,她要他无处道歉,他对她,抑或是她对他,不管是相偎相依,或是形同陌路,永远都不必对彼此道歉。
王晓默默地看着在床的那一侧已经入睡的圣婴,她蜷着身子,长发半掩着脸,看不清表情,不过似乎是睡着的样子。王晓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如果圣婴还醒着,他能对她说什么?除了“对不起”之外,他还能对她说什么?所以看到她睡着的时候,他才会暗自庆幸,他庆幸什么都不用说。她的脚踝在他手指旁边,他忍不住想去触摸它,可他不能也不敢,他真的不想让自己再做出什么。他忽然有点儿害怕,他不知道让他害怕的是身边这个女孩,还是被关在心里的那个自己?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之后一仰头没几口就把它们全倒进了肚子里。头有些晕,这正是他想要的,他撇了撇嘴角,回到房间里,轻轻地躺在和她相对的一侧。他翻了个身,她的表情终于彻底看不见了,那满屋的黑终于越来越浓,越来越重,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着王晓的轻鼾划破这死一般寂静的黑夜,圣婴知道他终于已经沉沉地入睡了。她有点儿羡慕他的好眠,她不行,她无法像他那样,她知道她今晚只能无眠到天亮。她轻轻地抬起微疼的身子,静静地靠着王晓的背,她的手小心地放在他的腰间,她想紧紧地环着他,可又害怕吵醒他。她不敢想像如果王晓忽然睁开眼睛,她该怎么办,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让自己轻轻地贴着他,她知道她只剩这最后一夜。明天醒来,他们将各自走自己的路,他们的未来再也不会有交集。想到这里,她的悲伤无法抑制,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可怎么也无法止住那几乎让她窒息的呜咽,她匆匆地跨过他的身体,她无法再让自己待在他身边,她怕再多待一刻,她会无法说服自己离开。她只是他的错误,他终于得到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她该退出,与其让3个人都痛苦,不如让他们幸福。她知道自己不伟大,所以她该早点儿走,否则她怕自己哪天会忍不住把他从那个女孩身边抢回来,天知道她有多么妒忌那个女孩,妒忌她的幸运,妒忌她可以不用付出却可以霸着王晓的爱……
圣婴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地狱的第几层,妒忌之火烤得她全身发疼,没有人来救她,她只能一步步地爬离它,她不能让自己越坠越深,她要把自己救出去。她爱的人在天堂,她的亲人在天堂,她要和他们生活在同一层空间里,她要祈祷某天还能在人群中与他们不期而遇,她要看他们幸福……
第四部分第45节 惆怅
第二天早上,王晓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的,圣婴已经走了。王晓坐在床上愣了很久,他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感觉。高兴和难过都是比较极端的情绪,这些现在似乎都离他很远了,他像只中庸的蜗牛,连情绪都不会再有激烈的波动。这是他原本十分渴求的一种状态,他甚至视此为成熟的标志之一,可他从未想过的是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完成这种蜕变。昨夜做的那场梦,似乎把身体内的一切都已掏空,王晓觉得头有点儿晕,甚至有点儿想呕,可当他蹒跚地趴在马桶盖上的时候,却发现除了那即将枯萎的酸气,他真的吐不出其他东西。王晓无力地起身撑在洗手盆上,有些东西空了可以再填,例如肚子,可有些东西掏空后,再也无法填满,例如感情。如果说他和圣婴的感情就像世间独一无二的丝绸礼服,那昨夜就像衣柜里的一根钉子,礼服在收藏进衣柜的时候不小心被钉子钩破,再华美的礼服又如何,再喜欢这礼服又怎样,破了就是破了,既是独一无二,就无法再找到相同质地的料子来缝补,因为那唯一和它相契合的质料已经被撕碎,挂在钉子上了。王晓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镜子里胡子邋遢的自己,不禁开始诅咒这该死的宿醉。
成功伪装好有些虚弱的自己之后,王晓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笔记本电脑有些热,似乎是昨晚没关的样子,可昨晚自己应该没有开笔记本电脑吧?王晓皱了皱眉头,没有力气多想,公司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去交接。办公室已经帮他定好了回厦门的机票,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后天中午的,今天是他最后一天到总公司去上班。
原本想打的去公司,可快到地铁站入口的时候,王晓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想在离开上海前,最后一次乘地铁去上班。在电影或是小说里,地铁里似乎总是上演着姿态各异的离别,煽情且暧昧,王晓喜欢有地铁的城市,他喜欢看地铁里表情冷漠的人群,他喜欢看地铁里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他喜欢看地铁里或牵手或拥抱的情侣……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他喜欢做个冷静的旁观者,在这里冷眼看着那些被人丢弃的面具或是爱情。
在等地铁的时候,王晓忽然很想圣婴,他想起他第一次和她一起乘地铁的时候,她笑得如夏日里的冰淇淋,而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走了多年冤枉路的傻小子,什么都没有,除了满身傻气,他不知道圣婴到底喜欢他什么。以他所习惯的上海女人之精明来看,圣婴实在是个异类,或许正因为如此,在这个城市她才不快乐吧。想到圣婴那黑夜里带着悲伤的甜蜜笑靥,王晓觉得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难受,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圣婴的号码,那一刻,他有股冲动,他想带她走,离开这个让她不快乐的城市,不管是以什么姿态什么身份什么理由,他只想把她带走……
电话通了,没人接,死一般的寂静。
地铁来了,人群把他挤进地铁,衬衫贴着衬衫,领带缠着领带,让人发腻的嘈杂。王晓自嘲地合上手机,他一定是疯了,他怎么能在一个如此现实的世界里发疯?
他不再去想圣婴,不再去想她到底快乐与否,其实这世界上不怎么快乐的人还很多,可大家还是一样得生活。没有人喜欢一大早挤在地铁里吃早餐,可为了生计,很多人还是得这样。改变你所能改变的,接受你所不能改变的,每个人都是在这样的夹缝中求生存,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怜悯来关心别人的快乐。王晓想到这里,觉得有些无奈,但这种无奈很快被心安理得所代替,或许他该打电话问问圣婴还好吗,可打电话又能改变什么呢?他还是不能把她带回厦门。王晓紧紧地抓着地铁里客门旁的栏杆,一种淡淡的悲哀在他体内散开,他不敢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很龌龊,他借着酒意占有了她,却没有给她一个交待,甚至没有给她留下一句话。可是,与其给她留下一句无用的话,一再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宁愿让自己就这样像个小偷般从她的世界里逃匿……
手机又响了,在拥挤的地铁里,像个伤者在微弱地呻吟,可王晓还是听见了。他心跳有些加快,难道是圣婴回过来的电话吗?可一看电话号码,他的心跳又恢复了原来的频率,是吴琪。
“晓,你还好吧?我昨晚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接?”电话里传来吴琪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王晓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真的,她管他实在是有点儿严,让他觉得自由这东西倍加可贵。
“哦,我没听到啊,昨晚和同事喝得比较多,后来他们送我回来之后我就睡死了,连衣服都没换。我还好,你别担心,你也该上班去了。”王晓想起他原本答应回去后要打电话给吴琪,可后来……
“我只是担心你,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我昨晚一个晚上都睡不安稳,老醒,今天头有些疼,上午请假了。”吴琪嗔怪着,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在王晓面前已经越来越像个爱管事的小女人,也不断表现出王晓以前从未见过的一面,既可爱又有点儿可恨。
“那你好好休息,我手机快没电了,今天最后一天上班,我回家再给你打。”听到吴琪为了他睡不好,王晓很内疚,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凭什么霸占着两个女人的好,却让她们为他不快乐。虽然他追了吴琪很久,可真正追到之后,他实在有点儿不称职,倒是吴琪一直是对他照顾备至,他能看出吴琪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过日子了,他真的不该三心二意。
还没等吴琪回话,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王晓握着那屏幕一片空白的手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在情感的天平上往吴琪那边加了一块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