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地铁出口-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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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的眼睛唰一下睁开了,“哪儿呢?在哪儿呢?”
棉忙把沙锅举到六爷鼻子下面。六爷使劲抽动着鼻子,“嗯!是这味儿,是这味儿!唔……香,香!”
棉开心地舀上一勺狮子头,送到六爷嘴里。六爷的嘴巴已经没有牙齿了,他用光秃的牙龈碾着那块肉,“咝咝”吸吮着里面的肉汁。
他颤抖着嘴唇,眼泪忽然流了下来,“棉哪,六爷已经有很多年没吃过‘狮子头’了。”
“六爷……”棉心里一阵难过。
六爷拍拍他的手,“再,再给我一口。”
棉赶紧又喂上一块狮子头。
“六爷,‘狮子头’都凉了,棉本来想去热一热,又怕一热味道就不对了。六爷,这么凉,吃着牙会不会痛?”
“不痛,不痛。”六爷已经老泪纵横。
用过晚膳,唐老爷就准备上路了。家丁们全部都站在唐府的大门口,恭送老爷出行。
夫人显得忧心忡忡,她握着老爷的手,担忧地说:“老爷,我这心还是悬着,到了越州一定谨慎行事。”
“我的好夫人哪,你又多虑了。我每次一出门,你就哭丧个脸。这怎么行,笑笑,笑一笑嘛。哎!这就对了!放心,放心吧!我唐窦可一直都有财星在脑袋上照着哪。”
他和两个随从的家丁一齐跨上马。
“对了,”老爷四处瞄瞄,“我怎么没看见我那宝贝闺女?爹爹都要出远门了,她也不说来送送?哼。”
正说着,唐三彩抱着两个酒壶从唐府门口跑出来,“爹爹,给!黄桂稠酒,带在路上喝。”
老爷乐得不得了,他在马上轻轻拍拍唐三彩五光十色的小脑袋,“嗯!三彩最知道疼爹了。爹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在家好好听你娘的话。爹从越州给你买个玉镯子回来!”
其中一个随从在旁边提醒道:“老爷,天色不早了,咱们得上路了。”他长着一张大黑脸,眉毛粗浓,眼睛大大的。
“嗯嗯,知道了。”唐窦的眼圈变红了,他磨磨蹭蹭地又从马背上爬下来,一手拉住夫人,一手拉住唐三彩,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起来,“我,我就是舍不得你们娘儿俩。”
三个人抱成一团。
棉看着,心里也酸酸的。他想起糖,在毫无预感的正月初三,拥挤的地铁站,他们连一个郑重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而散。
小春子站在他旁边,棉听见他正在窃笑,“嘿嘿,这仨人儿是真逗,每次一出门,就让咱白看场‘哭戏’,嘿嘿嘿嘿。”
凤梅姐突然大喊一声:“老爷!凤梅祝老爷出门顺利,发大财!”
“嗯。”老爷抹抹眼泪,重新跨上马。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看向棉,亲切地说:“棉哪,你近日得抓紧练功,再多学着做几样拿手好菜,老爷我可等着回来检查呢。”
“是,老爷,棉一定不让老爷失望。”
凤梅的脸严重抽搐一下。
老爷的马越行越远,家丁们渐渐散去。夫人的贴身丫鬟扶着她回房了。
棉正要赶回伙房,就被唐三彩叫住了。他慢腾腾地回过身来,心头发紧。
唐三彩低眉含笑,轻轻地说:“今天晚上……”
朱小夭突然一把拽住唐三彩的衣服,“哎!小姐小姐!”
唐三彩烦躁地看着她,“怎么啦?”
朱小夭盯着唐三彩的脑袋,伸出手去,“小姐,你头上落了片叶子,让小夭帮你弄下来。”
唐三彩生气了,她推开朱小夭,“朱小夭,你太放肆了!春天哪里会有落叶!”
她懒得再搭理朱小夭,转头去看棉,一下愣住了。
眼前空无一人,棉已经走了。
第二部分(四十一)
M19
夜黑风高,凤梅姐悄悄摸近夫人的房间。她左右看看,四周没人,正要伸手敲门,就被里面传出的谈话声吸引住了。凤梅姐急忙蹲下来,侧耳仔细听着。
“我就是不想要朱小夭。”
“你这孩子,太任性了,我看小夭这姑娘挺好的,又懂事又听话。三彩,她是不是哪里伺候得不周到了?”
“她……反正我看她哪儿都不顺眼!我一看到她就讨厌!就不高兴!就,就堵得慌!娘,求你了,把朱小夭换掉吧!你就忍心看你女儿天天不高兴啊?再说,我可以不要贴身丫鬟的!”
“瞎胡闹!你看看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没个贴身丫鬟的?你不让朱小夭住到你房里晚上守着你,已经很不成体统了。这唐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就不怕他们说三道四的?”
“说什么?他们敢?!”
“哎,娘是为了你着想。一个姑娘家,就该文静大方一些,连个丫鬟都容不下,这要是传出去,我的女儿可怎么嫁人?”
“不嫁就不嫁!我还不想要呢。”
“说的什么话!姑娘哪有不嫁人的?你是大家闺秀,这事嘛,娘和你爹都替你考虑到了,早物色好了!大官家,宋义门的公子!”
“不听不听!皇太子我也不要!”
“你这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娘,快说说。”
“哎呀,娘,你只要别让朱小夭整天在我身边碍眼就好了。我不管!娘要是再不答应,我明天就把朱小夭绑起来,一脚踢出唐府!”
“好好好,娘答应,答应还不行吗?你呀,就爱胡闹!”
“嘻嘻,我就知道娘疼我。娘,那我先回房去了啊。”
“去吧去吧,小祖宗。”
凤梅姐赶紧溜到柱子后面。
唐三彩开门出来了,她伸开双臂,大吸一口晚间的空气,“嗯!舒服!”
眼看着唐三彩蹦蹦跳跳,已经走的没影了,凤梅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上前敲门。
“夫人,是我。”
“哦,原来是凤梅。”夫人吩咐丫鬟给她开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唉哟,凤梅真是该死,该死!这么晚了还来打搅夫人休息。”
“凤梅,你这是有什么事吧?”
凤梅欲言又止,她瞅瞅站在一旁的丫鬟。
“你先退下去吧。”夫人对贴身丫鬟说。
凤梅看着丫鬟退下去,这才开口说:“夫人,凤梅实在不想影响夫人休息呀。可是,小夭托付给凤梅一件事,凤梅不得不……”
“小夭?”
“咳,小夭这孩子,自己害羞,不好意思开口,非要让凤梅来跟夫人说。这好歹也是件终身大事,一个姑娘家,这不,凤梅这心哪,也跟着惦记上了。”
“终身大事?”
“对,夫人,小夭她想嫁人啦!”
夫人无奈地笑笑,“这个小夭,也开始知道动春情了。我还想把她调到我身边伺候我呢,唉,姑娘大了,这心哪,是留不住喽。”
“夫人,您就不想知道小夭想嫁给谁吗?这事呀,还得您答应呢。”
“谁?”
凤梅吐出一个字:“棉。”
“就是新来的那个伙夫?”
凤梅点点头。
“这个……棉来唐府才刚刚几天?他是个伙夫,这菜还没学会几道呢,就开始想着男女之事,那怎么专心钻研得了?现在就给他许个媳妇,恐怕……不太合适。”
“说得也是呀,可是……”凤梅看看夫人,心里有些急了,“这事,夫人您还非得答应不可了。”
“怎么?”
“有句话,凤梅本来不想说。可是凤梅就是太担心咱们小姐了,唉,如花似玉的……”她注意观察着夫人的表情。
“什么?这跟三彩有什么关系?”
“夫人,您是不知道啊,这个棉……他……”凤梅装作犹犹豫豫的样子。
“你快说!”
凤梅立即附在夫人耳边,神秘地说道:“夫人,棉对咱们小姐居心叵测!他不安好心哪!”
夫人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棉前几天去了一趟叮当寺。您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测姻缘!”
夫人已经听得胆战心惊。
凤梅隐秘地笑着,亮出一张薄薄的宣纸来。
第二天早上,夫人看着刚刚端上来的蛋花汤,“三彩,这是你点的吗?”
“是啊。”
夫人盯住唐三彩的脸,“你不是不喜欢喝蛋花汤吗?你爹每次一出门,咱们娘俩是从来不会喝这道汤的。”
唐三彩依然毫无戒备,“哎呀,娘,人家现在喜欢喝了嘛!”
“什么?喜欢?!”夫人失声叫了出来。
“对啊,娘,你今天是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
夫人担忧地看着唐三彩,她正带着美美的表情,专注地喝汤,一勺又一勺。
“夫人,您就不想知道小夭想嫁给谁吗?”
“反正我看她哪儿都不顺眼……就,就堵得慌!”
“不听不听,皇太子也不要!”
“这事,您还非得答应不可了!”
夫人越想越觉得可怕,事情已经严重了,这还怎么得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不行,一定要掐断那只“狼”的念头!
“有句话,凤梅本来不想说。可是凤梅就是太担心咱们小姐了,唉,如花似玉的……”
这个凤梅,太让人感动了。
夫人吩咐身旁的丫鬟:“小翠啊,你去我房间里拿一瓶玫瑰花油来。巧云,去把凤梅叫来。”
“是,夫人。”
小翠和巧云都出去了。
夫人摸摸唐三彩的头发,轻声说:“三彩,你会喜欢宋公子的。”
三彩惊恐地抬起脑袋,“谁?”
凤梅正好颠颠地进来了,她诚惶诚恐,“夫人,小姐!早膳用得可好?”
“嗯……好好。”夫人见到她,心里宽慰了不少。
“夫人有什么吩咐?凤梅听着哪!”
“凤梅呀,这道‘玛瑙马蹄’晶莹剔透,我很欣赏。是你做的吧?”
“呃……”那是棉刻苦了一个早上做出来的,“回夫人,是凤梅做的。”
“嗯……很是不错。我跟了老爷这么多年,总算也懂得点美食之道。”
“夫人,您太谦虚了。您和老爷,那可都是见着菜盘子就能作出‘诗’来的人哪!您刚才说的那个……呃……晶,晶莹体(剔)透,凤梅把脑袋憋炸了也想不出来呀!”
“是‘剔透’,凤梅。”唐三彩在一边纠正道。
“什么?‘踢’透?”凤梅有点摸不着头脑,“哦,对对,小姐真是有学问,凤梅都不敢说话了,‘踢’透!‘踢’透!”
“凤梅,为了你这道‘玛瑙马蹄’,我要赏你。小翠呀,拿给凤梅。”
凤梅喜滋滋地接过小翠手中的瓶子,“夫人,这是……?”
“天竺的玫瑰花油。”
凤梅张大嘴巴,激动得险些把瓶子掉在地上。“谢夫人!谢夫人!唉呦,凤梅实在是太喜欢了!”她双手捧着瓶身,瞅着上面纹着的红花,“瞧瞧,这个艳哪!啧啧。”
棉一有点空闲就揣着他的宝贝菜谱溜回仆人房。
六爷虽然老了,脑子偶尔还会犯上一小会儿糊涂,而且,说话也时常慢腾腾的,但是棉开始喜欢他了。在他干枯发瘪的身体里,蕴藏着一座宝库,对棉来说,他是一个博学的老宝贝。
“嗯……这乳酿鱼嘛,可谓一道御菜。”他把菜谱放下,闭眼回想着,“上席时以西凤酒烧沸,夹鱼块蘸姜醋汁食用。鱼肉鲜嫩,色白如玉,汤浓味醇……”
棉满心崇拜地望着他,“六爷,您怎么会对菜这么有研究呢?”
六爷的小眼睛里立刻闪出得意的光彩,“哼哼,我爹便是宫里的御厨!”他神情又瞬间落寞下来,“只可惜,风华往事,随风而去……”
棉默不作声,等着六爷继续说下去。
“唉!我爹厨艺精湛,其他御厨妒贤嫉才,结果,他遭人陷害,招来杀头之祸,满门抄斩。可怜我,孤身一人,连夜逃离长安,一路凄凄惨惨,来到幽州,又逢夜半,城门紧闭。那时,我可……哼哼,年轻力壮,身脚利落着哪!我翻墙而过,行如飞燕!”六爷又开始得意了,脸上现出晕乎乎的表情。
棉想起来了,他在历史书上学过的,幽州就是北京。原来他真的还在北京!地点未变,只是光阴倒退千年……
“哟!六爷,又在讲故事啊!”
棉回过头,“马大哥!”
“六爷,你那段‘光荣历史’,我也能背出来了!‘风华往事,随风而去’我没背错吧?”
“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