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地铁出口-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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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夭被关在门外,她站在那里,表情慢慢变得凶狠,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会得到他的……我一定要得到他!”朱小夭指天发誓。
棉将洗净切好的青菜心倒入热油煸炒,等它们呈现出翠绿色,赶紧捞出来。他估摸着半个时辰已到,便奔到蒸笼前揭屉开锅。
透过袅袅热气,棉观察着碗里的肉圆子,里面的油脂已经充分溢出。又凑上去闻闻,醇香扑鼻。“笼蒸前略加汤头,使之松而不散,口感最佳,亦易保留原身之美味。”的确不错。
棉握着一把大匙,把上面的浮油撇去,让碗里不见一滴油。他喜滋滋地摆上一只大号沙锅,在锅底安放一块熟肉皮,皮面朝上,倒入煸好的青菜心。
“多么完美的底衬。”棉感叹着,又把蒸好的狮子头连同蒸出的汤汁统统放到沙锅里。
最后,铺上一层新鲜的青菜叶子,盖好锅盖,上大火烧滚,再移小火慢炖。
棉耐心等待着。
时间渐渐靠近中午,其他的伙夫都开始为主人的午膳做准备,时不时回头望一望坐在小板凳上满脸期待的棉。
棉突然一跃而起,抓起抹布狂奔过去,从火上取下沙锅。
伙夫们赶紧扔下手里的活,围过来,“快打开瞧瞧。”
棉的心情忐忑起来,他忽然不敢掀开那道盖子。“还是,别了吧?”
“那怎么行,好歹也忙活大半天了,还不让哥儿几个瞧一眼?”大头说着就要去揭盖子。
“不行。”棉不知哪来的冲动,上去一把捂住锅盖,又立刻被烫得弹了回来。
“你看看你,搞这么激动干嘛?”大头不满地说。
这时候,凤梅姐发话了:“就这么端上去吧,谁都别看了。”
她一直站在原地炒菜,棉把沙锅端下来的时候也没挪动过来看一看。凤梅心里自有盘算,“棉要是看到锅里一团稀烂,一定是死活不肯让端到老爷的饭桌上去的。还不如就这么‘原汁原味’地端上去,到时候,老爷亲自掀开锅盖,往里这么一看……嘿嘿,那可就……”
伙夫们无趣地散开。
棉开始做中午的蛋花汤,忙了一上午,他精疲力竭,所有的心血似乎都被狮子头耗尽了。
棉倦惫地回过头,望一眼那只未被动过的沙锅,又赶紧把头转回来。
“我不能看。”棉默默地想,“看了也许就会失望得想要大哭一场。”他已经承受了生活中的太多失望,不忍再让自己失望一次,起码不要这么快就看到失望。
凤梅姐说得对,就这么端上去吧,谁都别看了。
第二部分(三十九)
M17
膳房的丫鬟们穿着清一色的浅绿色荷衫,到伙房来传菜。她们排着队,按顺序从桌子上取菜。第一道是棉的蛋花汤,第二道是凤梅姐的金钱鸡卷,依次数下去,白烧四宝、桃花腰丝、油焖鲜笋、盛米的饭锅一只、黄桂稠酒一壶,最后的一道,是棉的清炖狮子头。
丫鬟们陆续离开伙房,最后一个忽然转过头来,“棉,老爷叫你去膳房门口候着。”
棉睁大眼睛,“现在?”
“对,马上就去。”小丫鬟说完便端着“狮子头”离开了。
其他伙夫注意到棉此刻的表情。
“怎么了怎么了,棉?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棉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镇定的微笑。
“要不然……”小春子转转眼珠,“我陪你去吧?
“咳咳!那不行!”大头不高兴了,“这事得我陪棉兄弟去,是吧,棉?”他递给棉一个“鼓励”的笑容。
冬芽也忍不住了,“那我呢?我为什么不能陪着棉去?”
“不行,你不行,还是我去吧。”
“我去!谁都别和我争!”
“凭什么!凭什么!我去!”
“你上一边去!我去!”
三个伙夫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谁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目睹棉的“好戏”。棉一脸尴尬地看着他们,不知该说什么。
凤梅姐在旁边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闭嘴,统统闭嘴!听我的!”
伙夫们霎时安静下来,眨巴着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凤梅姐,希望她可以点到自己的名字。
凤梅姐哼唧两声,她慢慢挪到棉跟前,亲切地抚住他肩膀:“棉,别担心,凤梅姐陪着你去!”
“啊?!”三个伙夫一齐张大嘴巴。
“怎么,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三个人赶紧摇摇头。
在强悍的凤梅姐面前,谁还敢有意见呢?他们都沮丧地败下阵来,只好眼巴巴看着凤梅姐和棉走出伙房。
棉和凤梅姐等候在膳房门外,从膳房屋顶投下来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棉眯缝起眼睛,转头对凤梅姐说:“凤梅姐,我,我有点紧张。”
凤梅姐“咯咯”地笑起来,“我的棉兄弟,你紧张个什么劲儿?不就是个‘狮子头’嘛,你想想,顶多不过是挨上老爷一顿臭骂,”——那自然是肯定的喽,“脑袋上再被扔几个肉圆子,”——这是她最想看到的,“你怕什么?”
“哦。”棉更加紧张了,他已经感觉到脑门开始发烫。
一个小听差站到膳房门口,“棉,老爷让你进去。”
“来了来了!”凤梅姐变得兴奋起来,“棉,咱们走吧?”
棉调整一下呼吸。“顶多不过是挨上老爷一顿臭骂,脑袋上再被扔几个肉圆子。”是的,怕什么呢?棉挺起胸膛,郑重地迈开脚步,有板有眼地走过去。他得坦然一点儿。
还未跨进膳房的门,就听见老爷正在兴致勃勃地高声谈论:“这镇扬一带的名菜,讲究浓而不腻、淡而不薄,就说说眼前这道‘狮子头’吧……”老爷瞥见了凤梅姐,“凤梅,你怎么来了?”
凤梅欠欠身子,“老爷,我这不是……呵呵,是吧?”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品评一下你徒弟做的‘狮子头’”
凤梅脸上现出一丝惊惶,“什么,我徒弟?啊,对对,呃……老爷,凤梅想起鲁班说过的一句话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老爷点点头,“不错,凤梅,棉做的这道‘狮子头’,惟有刀工可见你的影子。”他脸色忽然转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狮子头’一定要刀工细腻!你可倒好,不但自己屡教不改,对你的徒弟,也没传达我的意思,是不是?”
凤梅姐和棉对视一下,棉赶紧低下头。
“凤梅,你这个伙房总管太让我失望了!”
凤梅姐吓得“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老爷,凤梅知道错了!凤梅一定改!一定改!”
“嗯!”老爷稍微缓和一下脸色。
凤梅见状,马上又恢复了甜腻而谄媚的腔调:“老爷,您可得消消气,气坏了身子,那,那多不值啊。”
“哼,我当然不能因为你们这些人影响了我的胃口。”他气哼哼地拿起羹匙,舀上一口狮子头,低头看着,又把羹匙端给旁边的唐夫人和唐三彩看,“看到没有?清炖者,色泽清新明亮。闻一闻,唔!一股醇香。”
凤梅姐趁机悄悄站了起来,刚刚跪了一小会儿,她的老腿就变酸了。
老爷正把狮子头放入口中,脸上慢慢扯出一道微笑。
“松软滑嫩,爽口软糯,入口即融,其嫩有如豆腐。”
他又舀起一片青菜心,评价道:“猪肉肥而不腻,菜心酥烂清口。”
棉激动地注视着桌子上那碗“清炖狮子头”,几乎要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做出来的,它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只能看见那只被挖了一块的狮子头露出一小点美伦美奂的脑袋,散发出柔和的色泽。
唐三彩也伸出一只玉手,从沙锅里舀出一块狮子头,她朱唇微启,优雅地咽下,淡淡一笑,给棉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棉的心里立时无法控制地涌上一层甜蜜。
夫人也尝了尝,她嚅动着嘴巴,忽然停住了,“这里是……蛋黄?”
终于提到咸蛋黄了,这是最后的一线希望。凤梅姐抢在棉未开口之前说:“回夫人,棉确实在狮子头里加了咸蛋黄。”
“唔?我怎么没吃到?”老爷说着又舀食一口狮子头,“唔……蛋黄被卤汁浸过,又经反复烧煮,浓油赤酱,再陪上肥嫩的猪肉,风味独具。不错。”
凤梅姐完全被笼罩在阴影里了。一句简简单单的“不错”足以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她闷闷地僵在那里,一言不发。她是到膳房做什么来着?不是来看棉的笑话吗?为什么偏偏是她又哭又跪又挨骂的,棉却被高高捧在天上?
老爷食欲大开,吩咐唐三彩道:“三彩,给爹把‘玉浆’满上。”
“哎!”唐三彩连忙为爹倒了一杯黄桂稠酒。
这黄桂稠酒,汁稠味醇,绵甜适口,正是文人墨客之所好,老爷极爱附庸风雅,自打听说此事,就开始只喝黄桂稠酒,还学着诗中的语气,把它美美地称为“玉浆”。
他装模作样,有滋有味地喝上一口“玉浆”,立即有了“作诗”的灵感,愈发滔滔不绝:“所谓正宗的扬州狮子头,粒粒竖起,百花怒放,食后是清香满口,齿颊留芳,令人久久不能忘怀。”他闭上眼睛,陶醉在梦幻里,忽然又把眼睛张开,“棉,你的狮子头和正宗有那么七八分像,刀工过于粗糙,还需努力啊。”
“刀工过于粗糙。”
这句话又沉痛地打在凤梅姐的心上。
“是是,棉一定谨遵老爷教诲。”棉已经乐开了花,这就足够了,他的第一次“清炖狮子头”。
“爹爹!”唐三彩娇嗔地摇着老爷的胳膊。
“唔?”老爷警觉地翘起胡子,他的闺女每次一这样,就要防备她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爹爹,人家棉可是第一次做‘狮子头’,就做得这么好吃,您说,能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
“能当伙房的副总管呗。”
夫人虎起脸,“三彩,不许胡闹!你爹今晚还要忙着赶去越州,别给他添乱!”
老爷忙在一边点点头。
“哼!”三彩嘟起嘴巴,她把羹匙往碟子里一扔,“我不吃了!”
夫人立刻着急起来,“唉哟,我的小祖宗,你可不能不吃饭!这才吃了多少?你想让娘心疼死是不是?瞧瞧你这脸色,太差了。不行,身子这么虚,更得多吃!”
凤梅姐愤愤地想:“哼,我知道那死丫头是怎么搞成这么虚的!”
老爷拍拍唐三彩的手,把羹匙塞进她手里,“乖女儿,好好吃饭。副总管的事呀,爹会考虑的。等爹从越州回来,再做定夺,好不好?”
凤梅姐的身体已经鼓胀成一个圆球,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她快要崩溃了。
第二部分(四十)
M18
凤梅姐躺在床上。现在正是午睡时间,可她就是睡不着,阴着脸,眼睛直勾勾盯住地上的圆坐墩。
明明是去膳房看“大戏”的,结果自己被逮个正着。在那么多丫鬟和听差面前,尤其是在棉那个蠢家伙面前,她竟然被老爷狠狠地数落一顿,跪在地上当众求饶。简直就是丢大面子了!
更可气的是,老爷骂完以后就把她撇在一边,棉不但没有挨骂,反而被夸成一朵鲜花!自己好歹也是个伙房的大总管,以后可怎么在唐府里混下去?耻辱,太耻辱了!
蛋花汤已经不让她做了,难道“狮子头”也要成为棉的专利?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风头正被那个棉一点一点夺去。
凤梅姐越想越气,披头散发地从床上坐起来。她眯起眼睛,“想当伙房的副总管?”
“哼哼。”
棉一个人站在伙房里,看着从膳房的餐桌上撤下来的狮子头。老爷吃了两个,夫人和唐三彩破天荒各自吃下一个,剩下的两个端回伙房以后,又不知被谁偷吃了一个。所以,锅里现在还剩下孤单的一只狮子头。
它看起来依然雄风赫赫,只是上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冻凝卤汁。
棉咽咽口水,捡起一只干净的羹匙。
六爷正坐在床上打盹,棉走过去,轻声叫唤着:“六爷,六爷?”
六爷依然迷迷糊糊,“唔?”
“六爷,这是棉做的‘清炖狮子头’。您快睁开眼睛看看。”
六爷的眼睛唰一下睁开了,“哪儿呢?在哪儿呢?”
棉忙把沙锅举到六爷鼻子下面。六爷使劲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