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美文烟水遥-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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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络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一双晶莹的眼睛弯作了上弦月,愉快地答道:“怎么不是?”
李希沂含笑看她,神情里终于有一丝难得的真实的欢喜,却也不做声,只静静地看着止不住笑意的女子。
梁山御猎囿。
深幽的山谷里一排排偌大的帐篷迎风耸立,气势宏伟。四周是翠绿的松柏成林,层层叠翠。山风阵阵,清香四溢。
烟络坐在自己的帐子里,静静收拾着带来的必需药材,其中当然有她自那些辛辛苦苦养活的青霉菌之中,粗略提取得来的青霉素。烟络看着那个白色的瓷瓶,拿在手中反复把玩。那个小小的瓶子里装的一丁点儿粉末,是在这个年代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东西。1928年英国的细菌学家弗莱明首次发现了它,7年后,才首次批量提取成功。千百万患者的生命因此得以延续,人类医学史自此改写。现在这些粗制的青霉素纯度欠佳,只能勉强应用,并且因为考虑到可能引起的严重过敏问题,眼前只能用于口服。烟络小心翼翼地收好瓷瓶。未来的这几天里会有怎样的风波,着实难料,所以她只好竭尽所能地防患于未然了。
“小姐。”帐外帘前传来清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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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烟络上前掀起门帘。
那个蓝衣小童低眉答道:“皇上设晚宴为可汗洗尘,王爷差清风前来通传,小姐可有准备妥当?”
烟络低头瞧了一眼身上的胡服,笑道:“已经换好了衣裳,这就可以出发。”
清风闻言后退,转身带路在前。烟络随他不紧不慢地一路走去。
山中夜色初至,凉风徐徐,拂面而来,松柏高远的香气绵绵不绝。这样干净而清新的味道,同样出现在他的身上。以前,她曾经怀疑过,那样一个生于皇室长于皇室的男子,身上怎么会有这样清爽幽远的味道。而今,她却依然相信现在的他不管做着怎样的事情,内心里仍旧是两年前翠寒谷里那个和气温柔的白衣男子,从未改变。
小径两旁柏枝松枝如剪影,苍劲简洁。雾气渐浓,阴冷尤重,她不由担心起那个虽然素有心疾,却从来不以为然的男子来。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烟络随清风来到一处开阔的空地,不远处一个颀长英挺的身影卓尔而立。他身后是一片在夜色里分外醒目的白色花海。百合的幽香和着松柏的清气,如泛着粼粼波光的微澜一阵一阵轻轻袭来。那个金色猎装的男子侧过头来,一脸淡淡的神色看着她,不语。月色皎洁,星斗稀疏。他清俊的脸庞在月光里隐隐泛着柔和却幽凉的光华,一身高贵的金色华服,服帖地勾勒出男子健康紧致的身形。烟络不由轻轻咽了一口,自始至终,他都不像是一个病弱的男人啊。
清风躬身退下,烟络立在原地,也没有上前,只轻声问道:“王爷怎会在这里?”
李希沂看着她停住的身影,笑意很淡,“方才路过,顺道停下看了几眼。”
烟络见他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也懒得多想,笑答:“说起来,我也开始想念翠寒谷了。”她缓缓上前,站进百合花田里,弯腰轻轻拂弄一朵盛放的花朵,低眉沉思,良久不语,之后侧头笑道,“王爷觉得百合如何?”
那个微微失神的男子淡淡答道:“花形华贵,香气馥郁,本王向来不太喜欢。”
烟络水眸清澈,笑意柔和,“王爷这样的人,若是不为今日时局所累,应会活得相当恣意快活吧。”他于这里失神,也许不过是在怀念当年的桔梗花田里淡然的袅袅清香罢。
李希沂浅浅一笑,道:“烟络以为本王可有选择的余地?”
烟络凝视着他无华的深邃黑眸,柔声道:“人之一世,多半不能尽如人意。王爷的难处,烟络也只是隐隐可以猜到。然而,若非身在其中,又怎会真正明白?”
李希沂迎上她清澈如水的目光,全无笑意,低声道:“本王还是不太甘心。”
“王爷……”烟络蓦地明白他的意思,为难地笑了笑,道:“全怨我太贪心,让王爷为难。”
李希沂笑意清冷,“烟络,本王断不会舍弃江山。若因此不得女子真心相守,本王也不会计较。”他要得江山,不是为了自己,甚至他一生努力所为都不是为了自己。唯一念念不放的她,是他此生为自己谋求的唯一一事,可叹的是,就算他真的为这个女子放弃了江山,她又会真的只属于他一个人?若不为江山,那么,此生他将一无所获。但是,这样的无奈,她是不是明白?他宁愿她只把他看做一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男人。
烟络浅笑,也不出言戳穿,话语柔和,“王爷能这样想,也未尝不是一种福分?”
李希沂浅笑不语,侧过身去,无言地看着月光下那片皎洁的白色花田,不带一丝情愫地低声说道:“当年梵志拿了两株花要供佛。佛曰:‘放下。’梵志放下两手中的花。佛更曰:‘放下。’梵志说:‘两手皆空,更放下什么?’佛曰:‘你应当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到了没有可以舍的境界,也就是你免去生死之别的境界。’”说罢,他微微仰头,悄然凝望漆黑的夜空之上那轮洁净似雪的新月。月如银钩,而人影相映,那道努力挺得笔直的背影之中,透着几许不甘与挣扎。
“放下?”烟络静静地看着他修长清冷的身影,在他身后轻轻地一字一字地缓缓答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河山万朵。’两袖一甩,清风明月;仰天一笑,快意平生;布履一双,山河自在……这样的境界虽是高远,世上又得几人能有这样的福分与修为?往往看不破也放不下,不是罪过。”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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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第二十五章一点微酸已著枝(2)
!!!!李希沂缓缓回过身来,正眼看她,“仲先生当年倾心所授,本王还是无法参解。”
是无法还是不愿?一生若无所求,一生又有何意义?烟络自嘲地笑了,“容若师父言传身教,烟络不是也不曾心领神会?”她吐了吐舌头,继续笑答,“烟络既不想出家为尼,师父教授这些东西的缘由,在烟络看来,不过是要教烟络明白,要做到真心体寂,哀乐不动,不为外境流转迁动是多么不易。王爷又何必强求自己心如止水,觉性明朗?”
李希沂笑意浅淡,缓缓问道:“烟络不曾有过遗憾?”
“怎会没有。得不到和已失去之时,烟络也会看不破放不下。可是,至少能够说服自己试着去接受,倘若实在万不得已,就只好选择逃避或者遗忘。可能因为我一直没有这样深重地付出过吧。烟络一向很为自己计较,没有希望或者希望渺茫之事,全数尽早打住,并且从不敢奢望太高。既然明白地知道自己承担不起太沉重的结局,所以在开始之前就选择了逃避或者放弃。烟络实在不能算是勇敢之人。”她侧头而笑,“王爷与烟络不同。”
李希沂好看的唇角微扬,道:“烟络以为本王不会为自己计较?”
那个一身紧致合宜的鹅黄胡服的女子在月光下笑靥如花,话语愉悦,“王爷不是?”
李希沂笑意涌上眼角,透出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桀骜,他的嗓音格外低沉动听,“自今日起,烟络大可静观本王是如何为自己计较。”
烟络闻言,在他傲然的目光里微微一怔,不语。
新月如钩,松柏似海。
月色皎然若镜,松香清淡似雪。
幽谷里一袭金色华服的男子浅浅而笑,风一起,带起那一袂颜色华丽的衣角,一身凌云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他转身前行,前方传来他幽冷低沉的嗓音,他缓缓地说:“七年来,东突厥虽灭,但因西突厥阻扰,至今仍未归顺我朝。当日,杜瑾曾经质问本王,七年前他爹杜宇风将军血染沙场,此事是否就此成了过往。”他低声冷笑,“本王怎会任由四万将士热血付诸流水,又怎会坐视突厥久日不降,更有甚者,关中道二十六万大军兵权,怎会由另一人主掌?”
烟络素手微微抬起,迟疑着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于身侧拽紧,不由暗自叹气,他真的要把自己逼到何种地步才会罢休?这些都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啊。她神情严肃地紧盯着身前那个不再回顾的男子,他正不紧不慢地负手走着。她深深换了一口气——师父啊,所谓哀乐不动、不为外境流转迁动谈何容易?他这样的生活,又该是如何劳心劳力?她至今还相当清晰地记得,当年在心脏内科的时候,那个脾气好到不行又有着一颗强韧心脏的老师,总是笑眯眯地对着形形色色的病患不厌其烦地絮絮地念,要无欲无求啊要宠辱不惊啊……而身前的这个男子却在犯着大忌。
烟络凝视着他在月光之下清冷无比的背影,幽幽叹息,一面无言地快步跟了上去。一路行去,两人已是无语,烟络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不近不远地跟着,直到听见前方传来清晰的谈笑之声。
她于沉思中抬起头来,一眼望见不远处的一大片灯火辉煌。那里人影晃动,酒旗飘香,乐音萦绕,巧笑不绝。她站在那个沉默不语的男子身侧,想起身陷的时局,刹那间有恍若隔世的错觉,之后,她微微侧头仰望他清俊的脸颊,却看见他一脸微寒的神情,不由低声唤道:“王爷……”
李希沂闻言缓缓侧头,低眉对上她略微担忧的双眸,轻轻一笑,“不妨事。”
烟络浅笑道:“今晚之宴不过只为洗尘,总不至于纷生事端吧。”
他瞧见她眼里的神情,却也只是浅浅一笑,答道:“本王倒愿图一时清净。”
烟络在他柔和的目光里乖乖地点头,顺从地随他缓缓走进众人的视线。一一拜去,有老皇帝、皇后、贤妃、太子、诸位亲王——当然还有清冷如常的苏洵。在遥远的对视之际,那一刻她忽然不加掩饰地笑靥如花。
没有办法啊,她微微叹息,在那个唯一的男人面前,她就完全无力控制自己脸上的笑意啊。而一身寒意的他,竟然也在此时有了游丝般地柔软表情。顾方之忽然一脸璀璨的笑意,贴到苏洵身旁,一手支颐,调侃道:“死丫头好大的胆子。”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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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第二十五章一点微酸已著枝(3)
!!!!苏洵淡淡看他一眼,并不回答。
“呆子,你其实很欢喜,对不对?”顾方之持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洵仍旧沉默不语,幽黑的双瞳里神采愈发浓重。
顾方之放下杯子,叹了口气,突然也噤了声。
苏洵看他一眼,道:“何事?”
那个方才还一脸寂寥的男子忽地笑靥生光,答道:“本少爷就不能也有点心事?”
苏洵侧回头去,淡淡道:“从此无心爱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楼。莲实之事已过去多年,你还是无法解脱?”
顾方之脸色一滞,旋即笑道:“倘若有朝一日,方之遇见这样的女子,到那时也许会罢。”他一手持杯,对着那个鹅黄胡服的清丽女子微微抬手,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烟络一脸不解,拿探究的眼光看着苏洵。苏洵微微一笑,对她轻轻摇头,侧回头来之际,顾方之正笑眼看他,缓缓说道:“放心,本少爷比睿王爷讲道理多了。”苏洵轻轻一笑,神情柔软,并不答话。
烟络望着对面两个低声交谈的男子,一直浅浅地在笑。虽然她不清楚一贯言语寡少的苏洵怎么会在这种场合之下,突然有了和顾方之聊天的雅兴,仍是止不住脸上的愉悦神情。
“施姑娘?”一道冷冰冰的男声蓦地响在耳畔。
烟络闻声回首之际,瞧见一袭紫衣的俊秀男子,他长得一副儒雅有礼的样子,正是那天拿眼神凌迟她的中书令杜瑾。于他一侧伫立的还有绯衣绢甲着身的神武大将军秦缜,这个一贯与她八字犯冲的男人,也正在拿非常不爽的眼神盯人。其中的缘由,聪明如她,当然明白。她转身施礼,笑道:“民女见过两位大人。”然后,非常知趣地退回李希沂的身后。
李希沂侧头看她,神情柔和,然后对着杜瑾、秦缜二人缓缓道:“两位请坐。”
四人入席之后,杜瑾隔桌瞥了沉默的烟络一眼,淡淡说道:“王爷还是执迷不悟?”
秦缜见他如此直接地质问,不免微惊,随即接下话去,“四爷近来可好?”
烟络微微一笑,这个男人身边的死忠之士都当她是洪水猛兽,或者红颜祸水啊?而且,言谈之中丝毫不曾顾及她的颜面与感受。她也奇怪自己竟然没有恼怒,只是暗自好笑地看了看二人口中的四爷,想要看他如何回应,却意外地迎上他深邃的黑眸,那双好看的眼睛在灯火的辉映下闪烁着细小的光华,听见他淡淡答道:“本王很好。”说罢,摘了一串翠绿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