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4-流云尼玛-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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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夏忍不住笑出来:“哪里来的老天。是边巴不放心你,你前脚出门,他后脚跟出去,要不然,我们哪里找得到你?那两个贼也被边巴抓住送警察局了。”
早喻见她情绪转好,放下心来。
直到坐上边巴那辆吉普车,早喻才明白为什么他说要用一天时间准备。边巴几乎把五金店搬进了他的车。另外还有十个便携式氧气袋,五六箱饼干饮料,以及各种应急药品。
无夏也禁不住骇笑:“边巴,你这些东西登喜马拉雅山也够了。”
边巴居然掉书袋:“前路艰难。”
早喻绝倒。
拉萨的梦多巴山谷(3)
那曲所属的阿里地区,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比拉萨还要高出许多。早喻坐在车里,望着一路上渐渐澄澈的天空,如同帐幕般覆着大地。一群群牦牛在路边安然地游荡,它们的主人却都在忙着装车。边巴说:“大风雪就要来了,牧人们要转移了。”
有藏族的姑娘唱着歌:“高飞的雄鹰啊,请你停在我的肩头,让我在你的足上,系上我的发丝。高飞的雄鹰啊,快快地飞吧,将你足上的发丝,捎给远方的情郎。”
边巴的车开得飞快,所有景致都一掠而过,惟有高亢的歌声,竟似乎有生命一般,追随着早喻的心。她轻轻地哼着歌,接着下面的歌词:“高飞的雄鹰啊,快快回转,带回那英雄的音信,他可思念我?”
无夏突然说:“咦,这歌我好像听过。”
边巴接口:“这是一首很古老的情歌,即使在拉萨这种地方,会的人也不是很多了。”
早喻忽然停下来,回头望向无夏,无夏也变了脸色,她轻声说:“可是我们从来没听过。”
此时边巴已见怪不怪,点点头:“一定是前世的记忆。”
早喻见他说得郑重,不由笑了起来。这些日子怪事已经太多,全都无从解释,用前世来解释,虽然牵强,毕竟也算是理由吧。
一路上,无夏又向边巴转述了早喻的梦境。
边巴道:“那个大汉,应该就是流云尼玛的丈夫桑杰扎措了。”
早喻和无夏点头表示同意。
无夏又道:“从早喻所说的梦中情形看来,流云尼玛与西亚尔的关系十分亲密?”
早喻点头:“是生死相随那种。”
边巴一针见血:“他们是恋人。”
早喻同意:“嫁给桑杰扎措并非她的本意。婚后她仍不能忘情于西亚尔。西亚尔不知为什么出走,似乎也是为了她,引得念青唐古拉震怒,于是尺带珠丹和桑杰扎措这些人要找出西亚尔,而流云尼玛则拼命维护他。还有,那贡觉玛之歌果然是西亚尔送给流云尼玛的,她称之为神石。”
边巴补充道:“两派的斗争中,贡觉玛和金城公主是支持流云尼玛的。”
无夏这时忽然笑道:“我们还风尘仆仆跑个什么劲?一切疑问在早喻的梦中都可以得到解决,不就完了吗?”
早喻明白她是受困扰于一直没有更深入的感应,也不着恼,道:“我想边巴上次说得对,或许确实是贡觉玛之歌影响了你,你应该摘掉它试试。”
无夏犹豫:“记得我们相识的第一天,我把贡觉玛之歌留给你,那天晚上,我还是什么也没梦见。”
早喻微笑:“你有没有发现我是从到了高原上,才开始做这些梦的?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做的这些梦,和第一晚的并不一样,他们只是些片断的回忆,而那一晚的,却要……”早喻偏头想了一下,才道:“却要深入得多。”
无夏试探道:“你是说……”
“我是说,第一晚,我带着贡觉玛之歌入梦,梦见的是并未发生过的事,那只是一种象征。而这些日子来的种种,却都是发生过的,是记忆的片断。”
无夏若有所悟:“这么说来,自从你一踏上高原,就开始不断回忆起从前?”
早喻想了一下,有些不肯定:“可以这样说,只是那究竟是谁的记忆?你的?还是我的?这些应该都是流云尼玛的记忆,如果你是流云尼玛转世,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些?”
边巴这时插口道:“这也是我一直在捉摸的。我百分之百确定无夏是流云尼玛的转世,却解释不了为什么是早喻不断得到这些片断。”
早喻点头:“这大概就是我们要找出来的‘故事’了。”
无夏褪下手链,递给早喻:“你说得有道理,我想试试。”
早喻伸手去接,在指尖触到石头的一瞬间,电光火石般的一个清楚的意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那是一片旷野,寒冷死寂,凛冽的狂风肆虐,天空灰暗,日月无光。就在这冰冷死地中央,有一个人盘膝而坐,双目微晗。他的长发随风起舞,脸庞被凌乱的发丝遮去大半,却仍看得出脸上冷凝的不屑。忽然他睁开眼,似乎看见了早喻,慢慢地,嘴角牵出温柔的笑意。
早喻一惊,这人这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那双明亮的眸子……
“早喻?”无夏惊讶地看见早喻的手停在半空,久久不动,脸上现出她讲述梦境时常出现的迷茫神色。
早喻回过神来,接过手链,套在腕上,可那幻象却再也没来过。她轻轻叹了一声,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疲倦,头靠在车窗上,不愿说也不愿动。
渐渐地,神思模糊了,无夏似乎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听不见,只觉心跳如擂鼓,呼吸逐渐急促。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已抽离,她想抬抬眼皮,也不能够。
似乎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惊诧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
“流云,醒醒,快醒醒。”谁?是谁在说话?那声音温柔如叹息,为什么她听在耳里,却痛彻心扉?
“流云,醒来,看着我。”
黑暗中,她只看到一对明亮的眸子。那样的熟悉,那是……“西亚尔!”她脱口而出。
无夏起初只觉得早喻静得出奇,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早喻叫了一声,似乎是西亚尔。她急忙回头,发现早喻瘫倒在后座,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看上去已是不省人事。
无夏忙示意边巴停车。两人过去一看,只见早喻唇色青白,呼吸急促,意识已经不清。边巴经验丰富,连忙用力掐住早喻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嘤”的一声回过气来。他探了探早喻的额头,并未发热,这才放下心来,吩咐无夏从后车厢中取来他早前准备的药箱,从中拣了两种,塞入早喻口中,和水吞下,又在她口鼻处套上氧气袋。见早喻呼吸逐渐平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无夏问:“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拉萨的梦多巴山谷(4)
边巴皱着眉头:“这是高原反应,只是我没想到来得这么猛。所幸早喻没有发烧,不然才真要命。”
“我看我们是不是该回拉萨去?早喻的身体……”
边巴摇头:“来不及了。”他指指天空:“你看。”
无夏仰头,只见天空中彤云低且密,似已压在了头顶。云层中,隐隐见气旋汇聚,风大起来,呜呜地闷声响着,并不喧嚣,却挟着万钧之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看见了吗?大风雪已经来了。不出三个小时,所有的公路都会封闭,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赶回拉萨了。”
“那怎么办?”无夏有些惊慌,“我们也赶不到那曲呀。”
“只有向前走,在八十公里外的多巴山谷,有牧人的补给站。”
无夏无奈,只得同意,望望双目紧闭的早喻,心中十分不安:“若不是我着急上路,早喻也不会这样了。我应该让她在医院休息的。”
“别担心早喻,她不会有事的。”边巴说得十分肯定。
无夏大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边巴并不回头,专心开车,一边道:“她身上有高原的气味,我有种感觉,她是从高原走出去的,回到高原就像回到了家。你说妈妈的女儿怎么会在妈妈的怀中出事?”
“可是,”无夏根本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不可能的。她从来就没来过高原,这是第一次。她原本与高原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看,她甚至不能适应高原的环境,哪里会有女儿对妈妈不适应的?”
边巴笑了:“我知道这说不过去,可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别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他停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无夏,你也很特别。”
无夏忽然脸上一热,半晌才问道:“我有什么特别的?”
“你看你也是第一次来到高原,却一点不适也没有,就像我们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一样。所以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是流云尼玛的转世。”
不知为什么,无夏心情突然激动起来,她转头望向窗外。
早喻的意识已经飘远,在黑暗中,追随着那个温柔的声音。
“你是西亚尔?”
忽然一双臂膀将她用力锁入一副胸膛,声音在胸腔中回荡:“流云!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把脸埋在他怀中,鼻尖额角面颊所触,皆是他的温暖,不期然的,泪水就自干涸已久的眼眶中溢出。她攀住他的颈子,只想靠近他多一些。
感觉到她的依恋,他更加用力地拥住她。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西亚尔微笑着叹息:“哭什么,傻瓜,谁给你气受了?”
她微颤着说不出话,心头的委屈、悲哀、绝望,混合着乍见他的惊喜,如失控的潮水汹涌而出。
“我是来接你的。贡觉玛告诉我,你很不快乐。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会等你,一直在羌塘等你。”
她仰起头看他,却只看得见那双温柔的眸子,这就够了。
“跟我走吧,流云。跟我到羌塘去,那是我们的天地,不会有别人来骚扰。”
“我们的天地?”她跟着他轻吟,无限向往。多么诱人的未来,只有他和她,他们两人的天地。不必再苦心周旋于公主与赞普之间,不必强笑面对那个陌生的丈夫,不必为了族人,为了责任背上重重负累,只与心上人相守,直到永远。可是,她不着痕迹地退了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可是不行啊,西亚尔,我必须为我的族人着想。”
“族人?”他的目光渐渐泛上凛冽,“你还不明白吗?事情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拜你的族人所赐。他们并没有珍惜你,也没有感激你为他们做的一切,为了自身的安危,反倒将你一步步推入绝境,这样的族人,你还放不下?”
她摇头,却答得坚定:“放不下!不管他们怎样对我,始终都是神山圣湖的儿女,我身上流着和他们相同的血。他们大难在即,你让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西亚尔不禁叹息:“你如此为他们着想,他们却不顾惜你。如今你要回去,只怕还要受他们的责难……”
他的话被她抚上脸的手打断,冰凉纤长的手指在黑暗中逡巡他的面庞,她的声音如幽兰般在他耳边回荡:“他们不顾惜我,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西亚尔。我不知道前路会是什么样子,我为族人所做的,是尽我的义务,我为你所做的,却是我心中所愿的。我答应你,等这一切结束后,我就随你到羌塘去,与你在那里相守。”
西亚尔注视着她,目光深沉,久久,终于温柔地一笑,点点头,声音暗哑道:“好,就这么约定吧。”他将她用力揽在怀中,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隐隐的泪光,因为他和她一样清楚,念青唐古拉,桑杰扎措这些人决不会轻易放过她,她的族人们,为了本族的兴旺,是不会吝于牺牲她的。她所走的,其实是一条不归路。
她轻轻靠在他胸前,低声道:“现在,带我走吧,带我回喇尔扎措去。”
早喻蓦地惊醒,心底深处泛起的痛刺得她眼眶发热,胸口积郁了重重块磊,无计可消。可是,适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脑中原本有的隐约印象正逐渐淡去,刚才在黑暗中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就连那温柔如一泓秋水的声音也正逐渐远离,只留下心头一阵刻骨的锐痛。“不!”早喻挣扎,想要留住些什么。可不知是什么原因,只是觉得浑身乏力,不得动弹,想要睁开眼,也是不能。一道无助的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边巴把车开得飞快,窗外衰黄的草色掠过,已不复见人家。公路渐渐消失,车子就在旷野中奔驰。即使隔着车窗,无夏似乎也能感受到窗外空气的沁凉。忽然一片鹅毛大小的白色从眼前飘过,轻轻盈盈飘落在车后。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