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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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给舒伯杨打电话。电话响了半天,舒伯杨才接通,但他说什么,黎江北一句也听不清。
第四章 枪伤?1(2)
那边实在是太吵了。
黎江北无奈地收起电话,心想,这可怎么办?正焦急着,忽见一辆车子穿过层层叠叠的障碍,往事发地去。黎江北一看,正是周正群的车。情急之下,他不顾交警阻拦,冲进红线,伸手拦住了车子。两个交警扑上来,要扭他的胳膊,车内的周正群探出头,冲交警说:“让他上车!”
“你也没去接机?”屁股还没坐稳,黎江北就问。
“我在闸北新村。”周正群说。
“前面情况严重吗?”
“明知故问!”周正群阴沉着脸,他的情绪很不好,说完,大约觉得不妥,又道:“车让堵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黎江北没再接话,他的心情比周正群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年,黎江北经历过不少拦车堵车的事,自己下基层调研时也被围堵过。这种现象令他心痛,明明有些事应该在正常渠道内解决,但又解决不了。久而久之,便助长了一种风气,好像只有闹,只有不停地上访,才能引起高层重视。
车子走走停停,又是半小时后,终于到达事发现场。黎江北走下车,就见有数百名学生围堵在高速路上,两条鲜红的条幅刺痛了他的眼睛。一条是:请还给我们受教育的权力!另一条是:铲除幕后腐败,净化高校环境!
身着校服的学生们分成四组,三组分坐在公路三个出口处,隔断了高速路跟市区的连接。另一组站在领导们四周,正在跟冯培明他们激烈争辩着。黎江北往前挤了挤,没在争论的学生当中看见那个身材单薄眉目清爽的男孩子,围住冯培明的,是几个看上去脾气暴躁的学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材料,说的话十分过激。冯培明在学生们的唇枪舌战下,越来越没了词儿。
黎江北也没看到秘书长舒伯杨,奇怪,他怎么不在冯培明身边?
目光一转,黎江北看见了不远处站在车下的调研组成员,周正群正跟他们打招呼。黎江北吃了一惊,里面怎么有盛安仍的影子?
难道是他带队?不是说这次带队下来的是全国政协文教卫体委员会副主任吗,怎么升格成了副秘书长?
现场一片混乱,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周正群这时也顾不上他了。黎江北回过身,四下寻找舒伯杨,一辆黑色奥迪前,刘教授一把拽住了他:“黎教授,你怎么也来了?”
“我正好路过这儿。”黎江北不知该怎么回答刘教授,笨拙地撒了个谎。
刘教授不在乎他撒不撒谎,激动地说:“黎教授,你没看到吧,学生们像游击队一样,提前埋伏在公路四周,等我们的车子到跟前,哗地冲出来,就把车队包围了。”他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夸张,双手舞动,想把场面渲染得更热烈些。
黎江北没心情听他说下去,应付地嗯了一声,往前走。刘教授追了上来:“黎教授,我认为学生们讲得有道理,教育厅出尔反尔,这事不对嘛。还有,商学院这样做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教学楼收回去呢?”
不见黎江北应声,刘教授不甘心地又说:“我刚才听了培明主席的答复,有两点他说得不切实际。第一,招生是省教委和国家教育部都批准了的,怎么能说是长江大学擅自招生?还有,他说是长江大学违约,这事你比我了解,我觉得他有袒护商学院的意思。”
黎江北一言不发,他想尽快摆脱刘教授,刘教授却跟定了他,非要跟他探讨:“黎教授,我们得有个思想准备,高校问题可不光是长江大学这一件事,还有我们学校乱评职称、乱提教授的事,有人找印刷厂印本书,就能当做专著升为教授。博士点的设立就更不合理……”
黎江北终于看见,舒伯杨在公路下面一片绿荫下,正在跟谁通电话。他紧走几步,想追过去。刘教授在后面喊:“黎教授,我还有话没讲完呢。”
好不容易摆脱刘教授,刚越过栏杆,黎江北就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黎教授——”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孩,黎江北回过身,就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
第四章 枪伤?1(3)
“你是……陆玉?”
“是我。”陆玉甜甜一笑,“谢谢黎教授,还能认出我。”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他相信,陆玉应该知道内情。
“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学校停课已两个月,我们的问题一直没有人管。”
“教育厅不是正在处理吗?”
“那也叫处理?”陆玉冷冷一笑,这种笑浮现在陆玉脸上,很可怕,黎江北心里一紧。
“谁都在调查,谁也不给结论,到底要我们等多久?”
“陆玉你先别激动,你告诉我,今天这事儿谁挑的头?张朝阳呢,他怎么不见?”
“他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
黎江北不知道,就在他跟周正群赶来前20分钟,一辆警车带走了张朝阳等几个人,理由是他们围攻了中央领导,张朝阳出言不逊,甚至讲了反动话语。舒伯杨现在打电话就是为这件事。
“现在这儿谁负责?”黎江北相信,这事一定是学生自发组织的,依他对吴潇潇的了解,她不会主张学生这么做。
“暂时没有人负责。”陆玉实事求是地说。
“那你能不能帮忙,把学生们劝退到公路外面,让车子先过去?”
“这……”陆玉为难了。
“陆玉同学,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解决问题要有解决问题的方式,你不会指望着在马路上就把问题解决掉吧?”见陆玉犹豫,黎江北又说:“阻断高速公路,会让这个城市瘫痪,你是大学生,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吧?”
“我们只是想……”
“什么也别说了,先帮我把同学们劝开。”
“黎教授……”陆玉面露难色,但又被黎江北的诚恳打动,回头望了一眼同学。
陆玉心里打起了鼓。今天这个行动确实是同学们自发组织的,是张朝阳等人精心策划,暗中组织,以谁也料想不到的方式突然演给政府的一场戏。陆玉一开始也反对,认为这样做会把事态闹大,反而对长江大学学生不利。张朝阳自信地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就是要让调研组一到江北就获得强烈的印象,要让他们知道,长江大学也是大学,没有人可以漠视我们!”陆玉不知道张朝阳哪儿来的消息,事实证明,他的消息很可靠。现在同学们都处在兴奋状态,要想劝退他们,很难。
“别犹豫了,陆玉同学,快想办法吧。”黎江北催促道。
陆玉是一个内心充满阳光的女孩子,尽管对自己的处境还有长江大学遭遇的不公怀有深深的不满,但她总是渴望用合理合法的手段解决,这也是她跟张朝阳等同学的重要分歧所在。陆玉找黎江北,本来是想反映另一件事,想告诉他张朝阳被人利用了。据她掌握,今天的行动,有人在背后当主谋,有些心怀不轨者想利用同学们的不满情绪,给政府施加压力,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见黎江北执意要她劝退学生,陆玉便明白,这样闹,等于是在帮别人。不管怎样,黎教授的话她还是要听的。黎江北自己都不知道,在长江大学学生的心中,黎江北早已是一盏灯,这些年他为高教事业发出的种种声音,在同学们中间引起强烈共鸣。陆玉也正是冲这点,才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不过,她还是跟黎江北提了一个要求。
“黎教授,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陆玉微红着脸说。
“什么事?”黎江北问。
“如果有可能,请您替我们长江大学的师生讨个说法。”
“陆玉同学,请你相信我。”黎江北坚定地说。
陆玉嗯了一声,就在她转身欲离开的一瞬,忽然又说:“黎教授,今天我们是冲动了,但警察带走人我们不能接受,还有一件事,也想请您帮忙,您能为张朝阳同学说几句好话吗?”
黎江北犹豫了,他还没搞清张朝阳到底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按说,这种情况下,警察是不该随便带走人的。为了尽快平息事态,他说:“这事我会积极努力,请陆玉同学放心。”
第四章 枪伤?1(4)
一听黎江北表了态,陆玉说了声谢谢,高兴地走了。黎江北看见,不远处几个很像是学生干部的男同学在等陆玉,黎江北心想,陆玉一定有办法让同学们离开现场。
这当儿,舒伯杨已打完电话,回身上路时发现了他,急忙朝他走来。见了面,两人也顾不上客套,舒伯杨压低声音说:“出大事了。”
“什么事?”黎江北被舒伯杨的神态吓了一大跳。
“真是一伙酒囊饭袋!”舒伯杨恨恨道。
“到底什么事,快说!”
“张朝阳跳车逃走,警察开了枪。”
“什么?”黎江北脑子里嗡的一声,震惊地盯住舒伯杨:“秘书长,不会吧?”
“我也不相信是真的,可……”舒伯杨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没出……什么意外吧?”黎江北努力镇定住自己,问话的声音已不像是他自己的。
“情况还不太明朗,江北,这消息就我一个人知道,先替我保密。还有,尽快想办法做工作,让学生离开。”说完,舒伯杨丢下他,朝周正群那边走去。
舒伯杨乱了方寸,他不能不乱。这事要让在场的同学知道,那还了得!
黎江北倒吸几口冷气,警察,开枪,逃跑,太可怕了!五月的阳光下,他的脸色一片苍白,眼前模糊得看不到光亮,心里更是一片漆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黎江北心里不停地响着同一个声音,这声音聚集到一起,几乎要将他炸裂。
良久,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暗暗警告自己:黎江北,你一定要清醒,一定要顾全大局!
第四章 枪伤?2(1)
这天的学生最终是让陆玉劝退的,在场的人都低估了陆玉的能力,就连黎江北和舒伯杨也没想到,一个文静柔弱的女生身上,会有那么大力量。陆玉先是跟学生会几名干部激烈争论,要求他们停止过激行动,把人带走。有人不服,质问陆玉凭什么?陆玉温和地说:“我们的目的只是想引起高层重视,眼下高层已经了解到长江大学的情况,不能再得寸进尺。”
“问题还没解决呢。”说话的男生一定是觉得还没尽兴,还想坚持下去。陆玉道:“你如果觉得能在公路上解决问题,你就继续坐下去。”后来,学生会几位干部商量了一阵儿,决定按陆玉说的办。
在长江大学,陆玉虽不是学生会的中坚,但她的影响力还有魅力,却无人能比,这是黎江北事后才慢慢了解到的。陆玉是长江大学学生会社会实践部部长,她的魅力并非来自于此,而是她骄人的学习成绩,还有她倡导的勤工俭学中心。如今的大学校园,勤学苦读早已是一个过气得让人喷饭的词,“三三”制现象已成为普遍事实。三分之一的同学认真学习,为的是将来考研。三分之一在上网、谈恋爱、甚至同居。三分之一奔走在社会上,学校只是他们的临时居所。长江大学这样的末流大学,第一个三分之一几乎不存在,踏进这所大学的,从来就没抱过考研的志向。
陆玉却鹤立鸡群,成了另类,她先是被同学们嘲笑,挖苦,后来她连续在大学生竞赛中获奖,竞赛成绩甚至超过江大等名校的学生,同学们才对她刮目相看。紧跟着,她倡导和发起成立勤工俭学中心,有组织有计划地跟校外企业、文化公司等签订合同,救助了上百名特困生,闯出了一条大学生自救与救人的路子,陆玉的名字才在长江大学响起来。
当然,事后黎江北也了解到,同学们之所以听她的,还有一层原因,就是陆玉跟学生会主席张朝阳的特殊关系。
陆玉跟学生会几位干部分头劝说同学离开现场时,黎江北的目光一直警惕地注视着那边,生怕这节骨眼上再发生什么。谁知,事情还真就发生了。
当时一大半学生已离开公路,分散在公路两侧的空地里,鲜红的条幅也被收起,路上滞留的,除了一些平日爱凑热闹爱瞎起哄的学生外,还有预科班的80多名同学。预科班情况又不一样,这个班最初是商学院招进的,后来因种种缘由,商学院将预科班划到了长江大学名下。两年来,预科班的遭遇比长江大学其他学生的遭遇还要不公,他们的情绪也就最为激动。
黎江北正在想,怎么才能让预科班的同学也离开?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叫他,回过头一看,竟是盛安仍。
黎江北赶忙迎上去,握住盛安仍的手:“首长好。”
盛安仍松开紧皱着的眉头,客气道:“老早就看见你了,没顾上跟你打招呼,怎么,刚才那位女同学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