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恋爱中的女人-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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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不是老师——另一个才是吧?”
“都是。古迪兰是美术老师,欧秀拉是普通老师。”
“那她们父亲是干什么的?”
“学校的手工艺老师。”
“是这样!”
“她们虽然不是贵族,不过等级障碍很快就会消除的嘛。”
伯基这句带着嘲弄口气的话让杰拉德感到不安。
“她们的父亲是学校的手工艺老师?这关我什么事!”
伯基笑了。杰拉德看着他的脸,头枕在枕头上,尖苛、洒脱地笑着。他更不想就此罢休。
“我想你不会经常见到古迪兰了。她是一只不安分的小鸟,一两周之内她就要走了。”伯基说。
“她去哪儿?”
“伦敦、巴黎、罗马——天知道。我一直猜测她会远远跑到大马士革或旧金山去。她本该是一只极乐鸟,谁知道她到贝尔多弗干什么?事情总是和人们期望的不一样,象个梦一样。”
杰拉德思索了一阵子。
“你怎么这么了解她?”他问。
“我在伦敦认识了她。”他答道,“她认识米纳特、利比德涅哥夫那些人——不过她与他们没有私人往来,她并不是那种人——她更传统些。我认识她应该有两年了。”
“她除了教书还做别的收入吗?”杰拉德问。
“有点儿,但不经常。她可以出售她的造型艺术品。她小有名气吧。”
“她的作品多少钱一个?”
“有一基尼的,或者十几基尼的。”
“那些东西做得怎么样?都是些什么?”
“我觉得有时候她的作品很精致。赫曼尼房间里的那两只鹊瓴就是她的作品——你见过——是木雕的,而且上了漆。”
“我还觉得那是件粗俗的木雕呢。”
“不,可不是。那都是些动物和小鸟儿,有时刻些奇奇怪怪的小人物,身着日常衣服,刻好后的样子很奇妙,它们包含一种无意识的、不经意的乐趣,很微妙。”
“她将来会成为著名的美术家吗?”杰拉德若有所思地说。
“可能,不过我觉得她不会。因为一旦有什么东西吸引她,她就会放弃艺术,她内心里的矛盾是她从事美术的障碍——她不会太认真的,她觉得她可能会献身于美术,其实不然——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能陷入太深。这一点我就不能容忍她这类人。哦,对了,顺便问问你,我离开你们后,米纳特怎么样,我再没听到她的任何消息。”
“哦,很麻烦。哈利戴变得极令人讨厌,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差点儿没扑过去揍他。”
火车上布雷多利(5)
伯基沉默不说话。
“当然,”他说,“朱利叶斯有点神经错乱。一方面他是个宗教狂,另一方面他又沉迷色欲。他的确不太正常。他需要有一朵纯洁的百合花,正有一位有着波提切利①式脸蛋的姑娘,另一方面,他又抓住米纳蒂不放,只是为了跟她鬼混。”
①波提切利(1444—1510)意大利著名画家,画有《维纳斯诞生》图。
“这我可不明白了。”杰拉德说,“他爱她还是不爱。”
“既爱又不爱。对他来说,她是个婊子,是个跟他通奸的婊子。而他很渴望把自己投向她的怀抱,然后他爬起身寻找另一个百合花一样纯洁的小姑娘,呼唤着那个有娃娃脸的女孩。他就是这样到处享乐。”
杰拉德停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他竟然这样侮辱她。米纳特给我的印象十分让人讨厌。”
“可我原以为你喜欢她呢。”伯基说,“我一直很喜欢她。可我从没有跟她有什么暧昧,这是事实。”
“我是喜欢她,不过只是那几天。”杰拉德说,“可和她呆上一周我就会反胃。这些女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最终让你感到说不出来的恶心——尽管最初你喜欢这种味道。”
“我知道。”伯基说。然后又烦躁地说了一句:“睡吧,杰拉德,天晓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杰拉德看了看表,终于站起身回他的房间去了。但几分钟以后,他身穿衬衣又回来了。
“有件事,”他说着又坐在床上,“我同那帮人吵了一架,就分开了,我还没有来得及给她点什么。”
“是指钱吗?”伯基说,“她会从哈利戴和其他人那里得到钱的,如果她想要的话。”
“可是,”杰拉德说,“我要给她应得的那一份,了结这笔账。”
“她根本不在乎。”
“是的,也许她不在乎,可这笔帐让我觉得还是清了的好。”
“是吗?”他看着杰拉德,他穿着衬衫坐在床上,露出了两条腿。他的腿皮肤白哲,肌肉发达,丰满结实,特别漂亮。可这两条腿又使伯基产生爱怜之心,似乎那是两条孩子的腿。
“我认为还是结了这笔账好。”杰拉德咕哝地重复说。
“怎么着都没关系。”伯基说。
“你总是说无所谓。”杰拉德的神情也好像是拿不定主意。他低头凝视着对方的脸。
“都无所谓。”伯基说。
“可她并不卑贱,真的——”
伯基扭过头去。他觉得杰拉德只是在找话说,“去睡吧,我太累了——太晚了。”他又说。
“好吧,睡觉吧。”杰拉德友好地拍了拍伯基的肩膀,然后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杰拉德听到伯基那儿有走动,便叫道,“我还是认为该给米纳特一些钱。”
“天啊!”’伯基说,“别太认真了,要结这笔账你就在自己心里把它结了吧。可是你感到良心上过不去。”
“你怎么知道我良心上过不去呢?”
“我了解你。”
杰拉德思考了一阵子。
“我觉得付给米纳特这类人钱是不会错的。”
“情妇嘛,最好是养着。妻子嘛,则要共同生活。正直的人不受罪恶的污染。①”伯基说。
①这句是贺拉斯的一名言,原文是拉丁文。
“可没必要闹得不愉快呀。”杰拉德说。
“我对此厌倦了。我对你的过错根本不感兴趣。”
“你感不感兴趣我也不在乎,可是我有兴趣。”
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女仆已经来过了,打好了水,拉开了窗帘。伯基坐在床上,懒散而愉快地望着窗外的花园,园里一片碧绿、静寂、一种旧式的情调。他在想,过去的事物是多么可爱、多么真切、多么具体,噢,这么美的过去,这房子是多么光彩照人又多么宁静。在这平静中已沉睡了几个世纪。可是,这静谧的美是个骗局、是个幻境,布莱德比是一座多么可怕、死亡的地狱啊!这里的宁静是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禁闭。可这毕竟比杂乱无章、龌龊、充满冲突的现实世界要好些。如果人能随心所欲地创造未来,创造生活中的真实与纯真,那该多好。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你对什么有兴趣,”楼下的房间里传来杰拉德的声音,“既不是米纳特那类人,也不是矿井,什么你都不感兴趣。”
“你可以随便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杰拉德,但我对此没兴趣。”伯基说。
“那么我怎么办呢?”杰拉德说。
“随你便。我能有什么办法?”
伯基沉默着,他知道杰拉德在思考这个问题。
“要是我知道就好了。”传来杰拉德那和善的回答。
“你知道。”伯基说,“你一方面想着米纳特,只有米纳特;而另一方面,你又想着矿井和商务,除了生意,只有生意。这样,你已经四分五裂了。”
“可我还需要很多别的。”杰拉德用奇特的平静而又真挚的声音说。
“什么?”伯基感到惊讶。
“那正是我想让你告诉我的。”杰拉德说。
又是一阵沉默。
“我无法告诉你。我连自己的路都无法寻到,更别说你了。你也许可以结婚。”伯基说。
“跟谁,米纳特吗?”杰拉德问。
“也许吧。”伯基说着站起来走向窗户。
“那应该是你的对症良药。”杰拉德说:“你的病已经够重了。为什么你不在自己身上试试呢?”
“我是病了,”伯基说,“但我会好起来的。”
“通过结婚吗?”
“是的。”伯基固执地答道。
“噢,不,”杰拉德马上说,“不、不,我的老兄。”
他们沉默了,带着一股敌意的紧张。他们之间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一层隔阂。他们总要摆脱对方,但又总有一条奇怪的纽带将两人连在一起。
“女性的救世主。”杰拉德嘲弄说。
“为什么不呢?”伯基说。
“完全不合情理。”杰拉德说,“如果这真行得通的话,你将同谁结婚?”
“一个女人。”伯基说。
“很好。”杰拉德答道。
伯基和杰拉德最后才下楼吃早餐。赫曼尼希望每个人早到。一旦她感到一天要消失了,那就跟失去了生活差不多,她就会为此感到痛苦。她似乎要扼住时间的喉咙,把它们留住。她面色苍白,形同魔鬼。但她还是有力量,她的意志有种神奇的渗透力。这两个男人刚一走进来,空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仰起脸,用她那奇怪的唱歌似的声音说道:
“早上好!睡得好吗!见到你们我很高兴。”
然后就把脸扭向一边,不再理他们。伯基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她这样做,无非是要显出她不重视他的存在。
“想用什么,就自个儿从餐柜里拿吧。”亚历山大说道,声音里也带着些不快,“但愿东西还没凉。噢,不!鲁伯特,撤掉火锅下的火好吗?谢谢。”
火车上布雷多利(6)
当赫曼尼冷淡的时候,亚历山大的口气也变得专横了,显然是受她的影响。伯基坐下来,看着桌子。经过多年的交往,他对这房子中的一切太熟悉了,太了解了!这房间、这气氛!但现在他对这一切厌烦透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是那样地熟悉赫曼尼。她挺直、沉默、有点茫然地坐着,却显得那么可怕、那么强有力。他对她了如指掌,她几乎令他发疯。他太了解乔舒亚·马瑟森了。他温和、咬文嚼字地说着话,没完没了,总是绞尽脑汁,他的话尽管很风趣、让人好奇,可都是些老生常谈。亚历山大是个很随和,但也最冷漠,不轻易表露。马兹小姐只是适当的时候说两句精辟的话。那个娇小的意大利伯爵夫人自顾耍着自己的把戏,她象只黄鼠狼一样什么都看,从中取乐,隔岸观火,自
己却从不介入。布雷德利小姐优郁、顺从,赫曼尼总是冷落歧视她,拿她开心,因而大家都看不起她——这是令人感到熟悉的一切,就像已经开局的一盘棋,总是这么几个棋子儿、什么王后、骑士、士兵,和几百年前完全一样。虽然棋子可以变幻着走,可这种把戏太陈旧了,这种棋的走法让人发疯,太令人疲惫。
杰拉德看样子十分高兴,这种聚会正如他意。而古迪兰则目不转睛,圆睁着敌对的双目看着人们表演。她既被吸引,又感厌恶。欧秀拉则脸露吃惊,似乎受到了伤害,而不感到疼痛。
然后伯基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
“够了!”他禁不住自语道。
赫曼尼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她抬起忧伤的眼睛看着他离去。他的走好像一股浪潮,突然而神秘地摧垮了她的身心,是她那强大的意志让她不动声色地没有动摇。她坐在那里随便支吾着什么。然而黑暗已经笼罩了她。她象一只船沉到了浪头下面。她在黑暗中触礁了,她完了。但她那不可战胜的意志仍在支撑着她,让她还保持着那种意志控制着的活动。
“今天早晨我们去游泳,好吗?”她忽然看着大家说道。
“太棒了!”乔舒亚说,“天气多好啊!”
“嘿,太妙了。”马兹小姐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