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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天下第一楼-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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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英叹口气说:“唉,他干得越欢,买卖越大,我越担心,爬得高跌得惨。家里虽不富    
    裕,也有几亩薄地,再挣下点零花,就够了。”    
    “你要是跟他说,他一听就得急。”    
    凤英点着头说:“他不听我的,就听他娘的。他娘说生他的时候,做的那个坐轿子的梦,他    
    就老记着。”    
    “孟实就是心气高。他倒是惦记你,这些都是他让我给你带来的。”王子西说着,指着放在    
    炕上的一堆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    
    “我一个人整天下地,哪儿用得着这些,净破费钱。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这要是大楼一动土开工,他就更离不开了。要不你去看看他?”    
    凤英没正面回答:“子西兄,就在我这儿吃饭,我全预备好了,还杀了只鸡。”    
    “唉,你忙活什么?我不吃。”    
    王子西说着就下地,被实在的凤英死死按住。    
    “不吃也得吃,不许走!”凤英说完,便起身忙活去了。    
    郊外一座破庙里,厨子王就着小煤球炉子烤窝头,小辫刘烤着火,哥儿俩闲聊着。


第六章十七(7)

    “唉,就说你,见过多少大世面,办过多少大席面,落得吃这个。”小辫刘搭起了话。    
    “有窝头吃就不错了。那老李头儿,在北京城找不着事儿做,回了老家,他又不会种地,做    
    小买卖又亏了本,一想不开,上吊了。”厨子王烤着窝头说。    
    “就是给皇太后烧茶炊的李头?”小辫刘觉得不太可能。    
    “那真是个好人,多老实,好人不长命啊!”    
    “想不到啊,像您和李头儿这样的,都是有本事的人哪。你那把刀削出的萝卜花,比真的还    
    好看。”小辫刘感慨着。    
    厨子王不无忧伤地说:“原先我也想不开,就咱爷儿们这本事能没人请?后来我慢慢明白    
    了,咱们那些本事全是单挑一面,你就会抓炒,我就善刀工,李头儿就会烧茶炊,现在哪儿    
    还    
    有这么讲究的人家?哪儿还有这么懂吃的人物?花钱请个跑大棚的厨子,连洗碗的都省了,要    
    咱们干吗?可要我学那些跑大棚的干点粗活,给人打个下手,我又放不下架子。”    
    “如果咱们自己开一间饭庄子,你说成不成?”小辫刘试探着问厨子王。    
    “你有本钱吗?”    
    “存点儿,再借点儿。”    
    “那敢情好,你要真开,先得请我。”厨子王听小辫刘这么一说,来了精神。    
    “八字还没一撇哪,我先找个能挣钱的工,把钱凑足了。”    
    “眼下工可不好找。”厨子王又泄了气。    
    “你慢慢给我听着。”    
    小辫刘和厨子王正聊着,几个没事干的散工回来了。    
    就听一个人说:“在人市白蹲了一天,连问的都没有。”    
    另一个搭话说:“倒是有人问我,做十八口人的饭,一天三顿带夜宵,你猜多少工钱?”    
    “少说得二三十大洋。”    
    那个人气愤地说:“一个月两块大洋。他妈的以为我是要饭的……”    
    “这他妈的什么年月……”    
    小辫刘一直听着,不吭声。    
    见过老朋友后,小辫刘走出破庙,神情落寞,茫然四顾。秋风起,天已经开始冷了。落魄的    
    大执事衣着不整地缩着肩,揣着手迎面而来,和小辫刘打个照面。小辫刘觉得眼熟,大执事    
    也好像认识他,多望了他几眼,两人错身而过。过了一会儿,小辫刘还在想:“……是谁    
    呢?怪眼熟……”    
    小辫刘回到了福聚德,刘金锭还没睡,一见父亲回来便问:“你找着活儿干了?”    
    “谁找活儿去了,我去见见老哥儿们。”    
    “都没事干,大眼瞪小眼地闲着哪!”刘金锭一副不满的样子。    
    “要说还就是你有活儿,你们掌柜的这人不错。”    
    “请你吃顿饭就不错了?!”    
    “你爹我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人吗?”    
    刘金锭美滋滋地笑着:“你也觉着他好?”    
    “像个当掌柜的样儿,有气派,有义气,挺对我的心路。”    
    刘金锭忸怩地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要嫁的就是他。”    
    小辫刘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刘金锭一脸严肃地说:“你又笑?跟你说正经的呢!”    
    小辫刘止住笑,冒出来一句:“没发烧说胡话吧!”    
    “要说呢,我也许能找个更好的,可也怪了,我就越看他越顺眼,越看他越对眼,一会儿看    
    不见我这心里就跟长草似的,乱糟糟的,看见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辫刘敞开嗓门说:“卢孟实会娶你?!”    
    “他怎么就不能娶我?”刘金锭高声反问。    
    “我好歹也是你爹,你是我闺女,你是我一手拉扯大    
    的,我知道。说句真心为你好的话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省得赶明儿伤心。”小辫刘说完,别过脸不看刘金锭。    
    “你什么意思?”刘金锭直盯着小辫刘。    
    “我把话说明了吧,卢孟实能娶你,除非西边出太阳!”小辫刘又把脸转过来说。    
    刘金锭急了:“你……你他妈别恶心我,我变成这个样儿都是因为你,让我从小女扮男装,    
    给我吃药,弄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也是没办法,干我这行,周围都是老爷儿们,带着个姑娘我还吃饭不吃?”小辫刘无奈    
    地说。


第六章十七(8)

    “今天跟你明说吧,我要恢复女儿身!”刘金锭似乎下定了决心,这话把小辫刘吓着了。    
    “你别闹事了,也不嫌难堪?一个大老爷儿们,变成个大老娘儿们,成马戏团了,让人家笑    
    掉大门牙!你愿意,我不能跟你丢这份人!”    
    “谁爱笑谁笑,我今天明告诉你,我就是要嫁人,还是非嫁卢孟实不可!”刘金锭说完,再    
    不理小辫刘了。    
    功德斋小院里的藤萝花早谢了。玉NFDA6儿把摘下的紫色的藤萝花晾干,和上菊花瓣,    
    做成一    
    个个小烧饼,烤得香香软软的,满屋都是香味儿。卢孟实站在一边,看着闻着。玉NFDA6    
    儿捡出一个新烙得的递给他,卢孟实拿起就吃。    
    “好吃,好吃!”    
    “小心烫嘴。”玉NFDA6儿看着卢孟实,疼爱有加。    
    “你放了什么,这么清香?”    
    “院里摘的晾干了的藤萝花,还有那几盆秋菊的花瓣儿,再蘸点甜酱。”玉NFDA6儿顺    
    手递给卢孟实一小碗紫红色的酱汁。卢孟实接过,一闻:“好香!”    
    “这是玫瑰花酱,加了点桂花卤。”    
    “你真有本事,花儿都让你做成吃的了。”卢孟实吃着,还不忘说几句恭维    
    的话。    
    “爱花儿的人,舍不得让它们掉在地上变成泥。吃在嘴里,老记着那股子清香。”    
    “我听得出来,你话中有话。谁不爱花了?谁让它变泥了?赔了半天不是,还恼?”卢孟实    
    从后面抱住玉NFDA6儿。    
    小翠在房里把饼装进篮子里。阿根在屋外伸头探脑地往房里看,见只有小翠,就走了进去    
    ,一脸猥琐地问小翠:“那个姓卢的又来了?”小翠转过身见是阿根,把装好的几份饼    
    拿    
    在手里,对阿根说:“你少打听,姑娘让你去送饼,这份是打磨厂老太太的,这份是四大恒    
    三姨太的,你磨蹭什么?趁热快去。”    
    “哎,我还在这儿呢,他就这么穿堂入室的?!”阿    
    根站在小翠旁边不走。“嘿,人家找姑娘,有你什么事?”小翠觉着阿根有些无赖。阿根涎    
    着脸说:“找姑娘得先经过我,我让他见,他才能见呢!”“你倒挺会找活儿干。”小翠讥    
    讽他。    
    “哎,你知道他有钱没钱?他给钱不给钱?”阿根想探探卢孟实的底。“什么钱不钱    
    的,我不打听,你也别问这些。你快去呀。”小翠催促他早些送饼去。阿根嘟囔着    
    :“娘西匹,不收钱,倒贴,都白送了……”说完,拿上饼,转身不情愿地离去。    
    晚上的福聚德里光彩依旧,刘金锭一笔一画地写着水牌。水牌是用墨笔写在一块块小木    
    板上的菜名,挂在柜台里,每天可以擦掉更换。刘金锭已经会写不少字了,写好的“盐水鸭    
    肝”、“水晶鸭膀”、“芥末鸭舌”等水牌就放在旁边。当她写卤鸭的“卤    
     (NFDA1) ”字的时候,却    
    记不清右边的笔画了,只好问旁边的卢孟实:“孟实,卤字怎么写来着?”“昨天还写,    
    今天就忘了,”卢孟实说,“三点水,上边半    
    个‘十’字,下边……”卢孟实说到一半,又不往下说了。刘金锭似懂非懂:“三点水,上    
    边……半个什么?”“不能再说了,自己想。”“半个‘十’字……”刘金锭还是没    
    想明白。


第六章十七(9)

    这时小辫刘进来了。刘金锭见父亲来了,计上心头,故意娇声地说:“我忘了,你    
    教给我。”卢孟实走过去,指点着:“再忘,打手板。”“我还是不会写,你把着我手写。    
    ”刘金锭说完,看了父亲一眼。卢孟实把着刘金锭的手,两人头靠头写起来。卢孟实    
    边写边说:“你记住,下边好像一个大锅,里边左一撇,右一撇,都是水,有水才能卤肉、    
    卤鸡……”刘金锭意不在写字,是要让小辫刘看她和卢孟实的关系。她朝着小辫刘挤眉弄    
    眼,又故意挨着卢孟实,气得小辫刘直瞪眼,赌气回后院了。    
    小辫刘一走,刘金锭就换了口气,生气地问卢孟实道:“昨天下午,你上哪儿了?鸭舍送鸭    
    子来,王子西又不在,我又收货又交钱。”“有点小事。”卢孟实简单地回答说。“你又    
    上功德斋去了,是不是?”刘金锭就像在审问卢孟实。“哎,咱们兄弟是兄弟,我的事你最    
    好别管。”卢孟实觉得刘金锭问得多余。    
    “着,我的事你也甭管。”    
    “我是为你好。”    
    “我才是为你好。那小娘儿们有什么好,跟蜜蜂见着糖似的。”    
    “你是这些年在宫里见不着女人,不懂得女人的好处。男人就得有女人,有女人就有    
    劲儿    
    ,干活有奔头儿。好像你干出点什么,就想让她知道,她知道你就干着有劲儿。要是漂亮的    
    知情知义女人,那感觉更不一样。”    
    “我就看不出来她漂亮。”    
    “那你真是有点不正常。虽然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可玉NFDA6儿那美劲儿是人见人爱    
    。一样的衣裳穿在    
    她身上就是不一样。我不喜欢大红大绿,觉着俗,可有时候她穿上件大红的衣裳,就显得    
    特别美。怎么看,都那么顺眼。”    
    “你是中了邪了!”    
    “南方人本来皮肤就好,她又白,就跟那‘双妹’雪花膏上画的一个样。”    
    “女人太白,显着贱!”    
    “她不是一般的白,她也不搽粉,天生得白,白得跟玉似的,象牙似的。那双眼睛白眼珠    
    大,黑眼珠亮。”    
    “那叫‘四白眼’。长这样的眼睛,一肚子心眼。”    
    “没错,她就特别明白人,明白人的心,你还没张嘴,她就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是肚子里的蛔虫。”    
    “她就那么明白那么懂事儿,看她跟看明镜似的。”    
    “我还明白你呢,你也看不见。”    
    “她懂得男人,我心里想什么,好像她都知道。”    
    “干她们这一行的,都会这一功!”    
    “我有空儿就想往功德斋跑,不由人。说有事吧,其实没什么事,找点事由去一趟,看看她    
    ,看见就不想走,老想再多待一会儿。”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刘金锭已经醋性大发,卢孟实沉浸在自我的情悦中,没发觉。    
    卢孟实接着说:“你说这样的女人是不是人间少有呢,我老想,她会不会是九天玄女下凡,    
    为拯救我来的……”    
    “狐狸精下凡还差不多。”    
    “你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瞅你以后找个什么样的……”


第六章十七(10)

    刘金锭猛把笔一摔:“我不写了!”    
    卢孟实愕然,一时搞不清刘金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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