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楼-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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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说是我爹了,你从宫里头偷着跑的时候,你想没想过你是我爹?你跑了,我怎么办
?”“那不是情形紧急,迫不得已吗?”
“你是跑了,瑞泽把我打一顿,差点打死。”
“这不是没死?!”
“我还不如死了呢!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受!”
“哎,你怨我,我怨谁去?要不是为了你,我不冒那险。”
“你为了我?你还说为我?你一走十几年,连个信儿都没有,你是为我?”
“我这不是回来了。”
“你回来是带着金子还是藏着银子?不还是两肩膀扛一脑袋,连个屁也没多带一个?!”
“我有这个!”
小辫刘说着,把褡裢口袋一举。他掏出些破鞋烂袜子,拿出一个包袱,又打开门看看门
外没人,这才解开。
“这是什么——”刘金锭纳闷地问。
“宝……”小辫刘想起自己得宝的事,就给刘金锭细说了起来。
那还是多少年前,在紫禁城御膳房时。有一天晚上小辫刘睡不着,起来溜溜。走到南
宫墙后夹道儿,
小辫刘无意中发现一间废弃的屋子。他打开门,里面堆满杂物。他翻了翻,发现一个尘封
的挺结实的红木小箱子。他把箱子打开了,里面全是书。小辫刘不认字,对书没兴趣
。他随手翻着,有几本上面有画,仔细一看,是些做菜的画,原来是本讲
做菜的书。小辫刘把书塞进怀里。起初他没当回事,直到有一天小辫刘从御膳房外经过
,忽地听见瑞泽和大执事在下处小声说话,小辫刘就藏在窗外偷听。
第六章十七(4)
大执事问瑞泽:“你看真了,真的不见了?”
瑞泽说:“其他的古版善本都在,就那本《玉食精铨》没有了。”
“那是宫里历朝历代秘不外传的菜谱,上面记载着专门给皇上做的菜谱秘诀,谁要得着这本
书,拿着它开间饭庄子,就是抱着金砖了!”大执事说。
小辫刘在窗外听得睁大了眼睛,直咽唾沫。
瑞泽说:“准是让人偷走了。”
“咱们放在那么个地方,谁能找得着?再说,那么多书不拿,单拿这本?”大执事有些
费解地说。
瑞泽猜测说:“说不定就是御膳房里的人偷的。”
“丢本书不说,要是告到里边,上边发现咱们偷宫中善本,那罪过就大了……”大执事
想想就有些后怕,慌忙说,“赶快把剩下的都运出宫去……”
瑞泽应道:“我马上就办去。”
听到这里小辫刘想走,不小心弄出了点声音。
大执事说:“外面好像有人……”
瑞泽探出头来寻看,小辫刘忙躲起来。
小辫刘心想原来他俩合起来偷宫里头的藏书。
从那天起,小辫刘就老觉着瑞泽的眼睛从后边盯着他,他觉得可能那天瑞泽看见他了……
有一天小辫刘在御膳房心不在焉地择着菜,有人一拍小辫刘的肩膀,小辫刘吓一跳。回
头看,是端泽正阴阴地看着他。小辫刘就觉着那天瑞泽准是看见他了,心想,宫里
头不能呆了……
于是他连夜从宫里逃了出来。
小辫刘说完拿出这本装订精美、黄缎面的书,书面上写着《玉食精铨》。他有些激动地对女
儿说道:“这么多年,再穷我也不舍得卖,一直带在身边。”
刘金锭并不太以为然。她说:“你宁可要这本破书,也不要我。”
“这是宝贝,上边写的都是历朝历代秘不外传的宫廷菜谱,别说这么多,有一两样,就等于
有了无价宝。现在皇上没了,瑞泽也死了,我也不用再藏藏躲躲的了。我这回回来,就是想
咱父女俩自己开一间饭庄子……”
小辫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他接着对女儿说:“先找一间铺面房,前门脸,大栅栏,鲜鱼
口都成,雇一个跑堂,两个下手徒弟,你我掌勺,打明招牌‘皇上吃过的紫禁城的御膳房的
秘不外传的皇家菜’,不出仨月,人流客满,要吃饭的从鲜鱼口排到前门大街。先赚回本,
然
后每天真金白银足赚,先买一所青砖大院子,两进的,带花园,再置一挂骡子大车,要四轮
的,每天吃香喝辣的,我再……”小辫刘说着,却见刘金锭眼发直, 便问,“
哎,
哎,你听见没有?”小辫刘继续往下 说,“ 我再娶个女人,雇俩丫头,伺候…
…”小辫刘说着,看见刘金锭仍俩眼发直,
他不明白地问她,“哎,你想什么哪?发什么愣啊!”刘金锭根本没听爹在说什么:“……我想嫁人……”她贸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小辫刘以为听错了:“什么,什么?!”
刘金锭又说了一句:“我要嫁人。”
“你要,要嫁……嫁人?就你……”小辫刘简直不敢相信。
“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十三岁,你给我灌了不知什么药,我就男不男女不女地活到而今
。这日子我受够了!”
“你……你,这大老爷们似的,要,要嫁人?”
小辫刘突然笑起来,笑得流出眼泪,岔了气。
第六章十七(5)
刘金锭一丝笑容都没有。她冷冷地看着父亲说道:“你笑够了没有?”
“我先问问,哪个男人要娶你,哪个男人敢娶你——”小辫刘还在笑。他话音刚落,外面就
有人敲门。卢孟实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这位就是金锭的父亲,老刘师傅?”卢孟实向小辫刘打招呼。
小辫刘回应道:“是,是,您是……”
卢孟实说:“我是这儿掌柜的,听说您来了,一直忙,没顾上来看您。这会儿忙得差不多了
,走吧,我请您,给您接风。”
小辫刘赶忙说:“……那可不敢当!”
“我和金锭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您就是我大伯,走吧!金锭,你说上哪儿?听你的。”
卢孟实有意缓和一下。刘金锭还生着早上的气,瞪了他一眼,气道:“我已经饱了。”
卢孟实问:“没吃就饱了?”
刘金锭仍是生气地说:“气饱了!”
卢孟实向小辫刘说:“他爱吃肉,咱们烤肉季好不好?”
“哎,问你话哪!”小辫刘对刘金锭说。
刘金锭索性倒在炕上,头朝里睡了。
“这他妈的倔种……”小辫刘骂,想上前揍她,被卢孟实拦住了。
夜晚的天桥人来人往、比肩接踵,街两边买卖铺的伙计们大声吆喝着招揽顾客。在一家涮肉
馆里,一只硕大的“共合锅”,热气蒸腾
。不相识的男人们围着大火锅,涮肉,喝酒,吃得热闹。卢孟实和小辫刘边吃边聊。
小辫刘吃上了劲,话也就多了:“……说起八珍,其中之一就有熊掌。”
“您做过吗?”卢孟实问。
“做过。朝廷总撰修袁老大人突然两腿僵直,打不了弯儿了,走路得慢慢蹭。皇上急了,还
等着他编修清史哪,问太医院有什么办法,太医说,药已经都用到了,没什么效了……”
小辫刘没说完却因卢孟实老给他夹菜打断了,“哎,你吃,别老给我夹。”
卢孟实接上小辫刘没说完的话茬儿:“那也得治呀!”
小辫刘接着说:“太医说,就剩下一招了,炖熊掌吃,疏通筋脉,强筋健骨,那是大补。熊
掌在民间稀奇,宫里常年有东北上贡的熊掌存货。皇上立马就赏了一小箱,都是右掌。”
“这左掌右掌还有讲究吗?”
卢孟实讨好似的,又往小辫刘的碗里夹肉。
“太有讲究了,熊掌分左掌右掌,会吃的吃右掌。”
“这倒没听说过。”
“熊瞎子一到冬天就藏在山洞里头,不吃不喝,全靠舔掌活着,一只右掌舔得血脉流通,又
肥又甘,又厚又软,一只熊掌发好了正好装一大海碗。”
“熊掌那东西好吃吗?”
“我做菜从来不‘尝底子’,那回,临起锅我尝了一勺。不为别的,也不是谗,您要说我费
了多少工夫啊!光发就发了两天,拔毛又拔了一天,小火煨了两天一宿,都不敢睡觉,怕烧
干了。”
这时旁边有人插话:“熊掌什么味啊?”小辫刘不无得意地回答:“吃到嘴里,就跟吃肥油似的,但没那么腻,又像吃厚鱼唇、烂乎
的牛筋,吃完赶紧得用热手巾擦嘴,不然的话,嘴就胶上,张不开了。”
旁边又有人说:“这位老大爷真是吃过见过,连熊掌都吃过。”
“那袁大人的病,吃好了吗?”卢孟实似乎更关心熊掌药效如何。
小辫刘回答说:“还别说,吃了两只就能迈步了。”
旁人说:“这倒是个偏方。”
另一人说:“谁吃得起呀!”
旁人说:“别是神聊吧?”
第六章十七(6)
卢孟实说:“您几位不知道,这位是在宫里伺候过‘三皇两后’的御厨。”
众人一听小辫刘是宫里出来的人,不禁肃然起敬。小辫刘立时觉得身价倍增,找回了当年的
感觉。旁人有些疑惑,问道:“就听过三皇五帝,三皇两后是谁呀?”
“同治、光绪、溥仪,慈禧、隆裕,三皇两后。”小辫刘干脆地回答。
众人听过,赞叹连声。
卢孟实捧着小辫刘,说道:“您就是活宝贝,甭说做菜,就您肚里的那点故事,也是天下奇
闻。”
小辫刘来了精神:“不是吹牛,这几位主子谁爱吃什么,谁好吃什么,谁爱喝汤,谁好
吃醋,谁是热底子虚不受补,谁是寒底子脾胃虚弱,我都一清二楚。”
“跟您一块儿真长见识,来,我敬您一杯。”卢孟实端起了酒杯。
小辫刘很是高兴:“卢掌柜的,这些事我不常说,今天是高兴,咱俩对脾气,我干了!”小
辫刘说完一饮而尽。
旁人说:“您要是赏脸,我也敬您一杯。”
如此一来人们纷纷敬酒,小辫刘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喝得红头涨脸。卢孟实就着酒劲儿趁机
说:“就着酒劲儿,说句真心话,如果我想留您,您给不给脸?”
小辫刘似醉非醉:“卢掌柜的,您这是什么话?不过,我刚回来,想先玩几天再说工的
事……来,喝着!”小辫刘够精明,婉言推辞了。
转眼间王子西回到了山东老家,来到卢孟实家的院子里。这是一个农家小院儿,三间北房
。一个女人在喂着猪,正是卢孟实的老婆凤英。
王子西进院说:“还忙哪,天都黑了。”
“这头母猪就要下崽儿了,得多吃一顿……”凤英抬起头,“啊,这不是子西大哥吗?
”
王子西说:“是我。”
“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快,快进屋!”凤英热情地招呼王子西。
王子西进屋坐在大炕上。凤英又拿大枣,又拿花生,又装烟。
“行了,凤英,你坐会儿吧。”说着,
王子西就四顾打量着
房子。里外都收拾得挺干净,但总是农家过日子,炕上晾着红薯,地上摊着玉米,不时还走
进
来两只土鸡,在地上刨食。王子西边看边说:“真够你忙活的。”凤英是个地道的农家妇女
,穿着不讲究,头发简单地抿在脑后,显得很老气,人很实在,忙着劝王子西吃东西。
凤英说:“刚收的玉米、红薯,不晾就发霉了。”
她坐下也不闲着,拿起鞋底纳起来。
“孟实也帮不上手。”王子西觉得凤英怪辛苦。
“还是头年回来一趟,一晃快一年了。他还好吧?”
“他是个能人,当上掌柜的了。”
凤英心疼地说:“来信说来着,当什么掌柜的,多费力气多操心。”
“还多挣钱哪。以后孟实是掌柜的,你就是内掌柜,往后日子越过越美。”
凤英摇摇头,朴实地一笑说道:“钱没有赚够的时候,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
“这话孟实可不爱听,他的心气可高,这不又张罗着起大楼呢。”
凤英叹口气说:“唉,他干得越欢,买卖越大,我越担心,爬得高跌得惨。家里虽不富
裕,也有几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