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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天下第一楼-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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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西冲常贵一咧嘴:“得,又跟克五交上朋友了。”    
    功德斋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整洁,显然是阿根的到来,使主人心烦意乱没有心思收拾。并且看    
    得出生意不大好,满堂冷冷清清的。    
    卢孟实一进门便叫:“玉NFDA6儿!玉NFDA6儿!”    
    阿根像幽灵一样闪了出来,他见卢孟实高大威严,便知道来者必定是贵人,便问:“您是?    
    吃饭?”    
    卢孟实见到阿根,有点惊讶:“你是——”    
    阿根一挺胸:“我是她乡下表哥,贱姓潘,小字阿根。”    
    “玉NFDA6儿呢?”卢孟实懒得和阿根搭话。    
    “她跟小翠出去了,这几天生意不好,她们总是一大早出去,晚上才回来。”    
    “那我就告辞了。”    
    “那您留下尊姓大名。”    
    卢孟实本想转身就走,可他犹豫了一下,说:“你跟她说姓卢的来过,她就知道了。”    
    阿根一听是熟人,便说:“先生不妨再坐一下,我跟你说说这里的事情。”    
    卢孟实满头雾水。他疑惑地看着阿根问:“这里有什么事情?”    
    “先生也是熟客,说了也无妨。这里生意不好我看就是素菜闹的,人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牌    
    。像你们这些熟客又老不来照顾,光来些半老太婆在这里敲木鱼烧香那不成。”阿根一副掌    
    柜的气势。    
    卢孟实道:“依你呢?”    
    阿根挤了挤眼:“这要我说出口也就没有意思了。其实玉NFDA6儿的心思我知道,她要    
    照顾她中意    
    的人,不能光有钱。其实在家里做也一样的,何必非要一天不回来,在外面再租房间也是一    
    笔开销。”    
    “你说她另有生意?”卢孟实感到更加蹊跷。    
    “笑话,没有生意吃什么?你不要跟我兜圈子,我说她够不上清吟小班,因为她是船娘出身    
    ,吹拉弹唱不行,要说三等下处又亏了她,毕竟她正当年,南方人皮肤又好,看上去比北方    
    大妞要年轻十岁。”阿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的这番话,说得卢孟实有点坐不住了。    
    阿根呆头呆脑地继续说:“所以要按二等茶室出去应条子,也要六块钱,车钱五毛就不算了    
    。要是……”    
    卢孟实脸再也挂不住了:“你跟我说什么哪?!”    
    阿根一点不识眉眼:“我不是跟你算钱,我是算凤仪的这点血汗钱。你也有姐妹,你也有妻    
    室,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账不能算的?”    
    卢孟实腾的一下火了,指着阿根骂道:“你根本就不配谈她!你知道什么!”


第五章十五(6)

    阿根也不示弱:“我知道的你不知道。我跟你讲,就算你是只吃花酒不开铺,也挡不住别人    
    白相。我给她算过,三天里总有一档子生意。我是想既然要做索性乘着青春年华放开去做,    
    也就是四五年光景挣钱……”    
    卢孟实急了,冲阿根叫道:“你他妈说什么呢!”话音未落,他便一摔门走了。    
    阿根一脸的不屑:“这种人一讲明价就跑了,什么东西,一点都不海派!”    
    自从克家破落之后,修鼎新一时也没了混头。这天,他来到福聚德。他还是一副斯文样,可    
    没了当初的自信,走路都不抬头。常贵见到他便迎上去:“修二爷,五爷没上这儿来。”    
    修鼎新点点头道:“我不找五爷,常头儿。”    
    常贵一笑:“那您这是?”    
    修鼎新头一低:“我找卢掌柜的。”    
    刘金锭这会儿正从里面走出来,问王子西:“王二柜,卢掌柜呢?”    
    王子西没好气地说:“卢掌柜?那还用问,出去这么半天,一准儿是在玉NFDA6儿那儿    
    。”    
    刘金锭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修鼎新失望地对常贵说:“看来今儿个不巧,那我明天再来吧。    
    ”    
    这时,从后厨传来摔锅砸碗的响动,刘金锭的吼声也从后厨传来:“成天就知道跟那些骚货    
    鬼混,早晚弄个人财两空、伸着手要饭!”修鼎新一看店里气氛不对,便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    
    卢孟实从功德斋出来,心事重重地在街上走着。他没有留心打他身边经过的一辆骡车,车里    
    面坐着玉NFDA6儿和小翠。小翠正往外张望着,一眼看到卢孟实,便对玉NFDA6儿    
    说:“好像是卢掌柜    
    。”玉NFDA6儿朝外面看了看,没见着谁,便撇撇嘴笑道:“你别哄我,要是他,一会    
    儿就得回来。”    
    玉NFDA6儿和小翠下了车,进了功德斋,见阿根拿着一根老头乐正在挠后背,好像是很    
    受用的样子。玉NFDA6儿有点生气:“你怎么出来了?”    
    阿根悻悻地说:“我就是条狗,也得遛遛吧?”    
    玉NFDA6儿问:“有什么人来过吗?”    
    阿根一翻眼皮:“你不要明知故问,不就是你那熟客,不愿讲价钱的姓卢的吗?”    
    玉NFDA6儿一听,脸色大变:“什么讲价钱?瞧你那副德行,一副窑子老板的样子。”    
    阿根一脸的坏笑:“你算说对了,我想你暗着应条子出局也是做,明着一边做菜接客也是做    
    ,不如索性在家里做起来,我给你管账,五五分账……你要是嫌少四六也行。我负责给你找    
    客人。”    
    “你是个王八蛋!你都对卢掌柜说了些什么?”玉NFDA6儿真急了,她杏眼圆睁,怒不    
    可遏,“回头再跟你算账!”说完,    
    跑出了大门。老远,她见卢孟实雇了一辆洋车,便也招了一辆洋车追去。远处是美丽的    
    角楼,岸边    
    杨柳依依,    
    鸟语花香令人心怡。玉NFDA6儿心急如焚,一想起卢孟实听了    
    阿根的话以后,不定会怎么想她,她就痛苦不已,窗外迷人的景色她已无心浏览,只是两眼    
    盯着前车,一个劲地催车夫快追。    
    “你等等我。”两车靠近了,玉NFDA6儿喊道。


第五章十五(7)

    卢孟实的车停下了,玉NFDA6儿下了车。卢孟实也下了车。两人呆立在河边,久久    
    相视着。卢    
    孟实黑着脸牙关咬得紧紧的,看着玉NFDA6儿美好而清秀的样子,    
    猛然冒出一句伤她的话:“你不出局啦?”    
    玉NFDA6儿一听这话,气得嘴唇颤抖,她抬手给了卢孟实一个耳光,眼里的泪水夺眶而    
    出。卢孟实一把抱住玉NFDA6儿,玉NFDA6儿把头扎进卢孟实的怀里哭起来。    
    “你……怎么能信他的?”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连你出一次局应该拿多少都说得清清楚楚。他是你什么人?”    
    玉NFDA6儿哽咽,失声说道:“他,他是我丈夫……”    
    卢孟实一惊,松开玉NFDA6儿:“你结过婚?”    
    玉NFDA6儿擦了擦眼泪,沉重地讲起当年:“我十六岁那年……”    
    太湖一艘乌篷船内,玉NFDA6儿一把扯下盖头说:“我不去!”玉NFDA6儿妈妈抱    
    着一个吃奶的孩子在    
    擦眼泪,船舱里还有一个躺着的妹妹,哭着喊饿。玉NFDA6儿的父亲停止摇橹进了船舱    
    ,一脸阴云    
    地看着玉NFDA6儿说:“这船怕是撑不下去了,小弟小妹都得送人,这些年你为了家不    
    容易。不是    
    爹爹不疼姑娘,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姑娘你就是咱家的救命菩萨,我以后天天给你烧香,让    
    你下辈子嫁个如意的男人……”    
    父亲把盖头给玉NFDA6儿盖上,重又出去摇橹。就这样玉NFDA6儿被送到了阿根的乌    
    篷船内。粗暴的阿根    
    一把扯下玉NFDA6儿的盖头,玉NFDA6儿头一眼就看到他那只腐烂扭曲的脚,再看阿    
    根那副丑陋的样子,    
    玉NFDA6儿惊叫起来。玉NFDA6儿站起身就往船舱外跑,阿根追上了就在船头厮打起    
    来。玉NFDA6儿一脚踹倒阿    
    根,纵身跳入湖里,阿根也跟着跳进湖里,阿根浮出水面却再也找不到玉NFDA6    
    儿的影子。    
    玉NFDA6儿藏在一片荷叶下大气也不敢出,水面上传来阿根凄厉的叫声:“凤仪!凤仪    
    !……”船向远处摇去,消失在太湖的夜色中。    
    卢孟实听着听着,一把把玉NFDA6儿抱在怀里,望着    
    玉NFDA6儿苦痛的神情,他的心都快碎    
    了。他低声说:“你受了太多的苦,做女人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冤枉了你,我该死……”    
    玉NFDA6儿安静地倚在卢孟实的怀里,一任辛酸、欣慰的泪水纵情地流淌……    
    许久,两人醒过神来。玉NFDA6儿说:“这个阿根来的头一天就坏了我一档子大生意    
    。一桌菜刚吃一半,客人就让他给恶心走了……他这样下去我真是要发疯了。”    
    “没有钱不能了的事,给他钱让他走。”    
    “可他就是不说价码,总是冲你坏笑。”玉NFDA6儿担心地说。“慢慢想办法,这种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哎,你想点开心的,哪天,我们去香山怎么样?    
    ”    
    玉NFDA6儿哭了好一会儿,心情已经好多了。她忽然像个孩子似的看着卢孟实,点点    
    头说:“好呀,我正好也想去香山玩,我后天到福聚德找你,吃的我预备好带着。”    
    熟食摊前克五挤上前去。麻秆儿一见是克五,眼睛一瞪:“又来捣乱?”    
    克五头一歪:“捣乱干吗,我买鸭子。说实话你这鸭子是真便宜,不过我还是得小心,先来    
    半只,我得回去吃了试试,没事我下回再多买。”    
    麻秆儿切了半只递给克五,克五给了三毛钱。他挑衅着,拿起鸭子闻了闻:“还是有味儿。    
    ”麻杆儿眼一瞪:“又来了不是,不长记性,我告诉你吃到嘴里是香的。”    
    克五没接话茬儿,拿着鸭子走了。


第五章十五(8)

    克五进了一家药店,买了一包巴豆,回了家。    
    克老太见克五手里提着鸭子,便问:“你哪儿来的钱买烧鸭子?”    
    克五脖子一梗:“您甭管!”    
    克五用药锅把巴豆熬好,把汤倒进一个碗里,一闭眼喝了下去,拿起鸭子又咬了两口    
    ,咽了下去,然后拿着一大摞草纸,上床躺着了。    
    克老太对克五说:“你姑姑刚走,想让我去她那儿住,我没答应。哼,她纵着英哥儿干的那    
    些事,我看不上眼,总有她后悔的那天。”    
    克五一听来了精神:“您不知道,他们跟红毛那帮子大锅伙还有来往呢!”    
    “大锅伙?那不是地痞流氓吗?这个瑞英,把祖宗这点脸都丢尽了,我再也不见他们了!”    
    克老太简直要气昏头了。    
    “英哥儿哪会做生意?不凭这些他凭什么?保不齐哪天他也成大锅伙了。还老说我不如他,    
    我没的吃,可没他那么下三滥。”克五得意地说起来。    
    克老太气得直哆嗦:“你们这帮不肖子孙,把克家的脸面都丢完了。我和城外的莲花寺说好    
    了,过两天就搬进去!只有那儿清净!”    
    克五刚要说什么,突然腹痛难忍,急坐起身,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克五一头钻进杂院的茅房,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嚎叫的声音。    
    “哎哟!疼死我了!”    
    有个老头儿来上茅房,在外面等克五出来:“还得多少工夫儿,兄弟?”老头憋得有点急。    
    克五连说话的气力好像都没了:“今儿是怕出不去了,我都站不起来了。”    
    老头儿听克五声音不对,走了进去:“别是虎列拉吧?兄弟,兄弟!你醒醒!”    
    大院里的人把卫生署的人叫了来,他们便开始在克五家撒石灰。“他得什么病了?不是梅毒    
    吧?”克老太太哭丧着脸问。    
    “可能是虎列拉。”来人小声嘀咕。    
    克五躺在床上。一个大夫样的人问他:“你都吃什么了?”    
    克五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回答:“我在……肉市……口……买了……半只……烧鸭子……    
    ”    
    大夫拿过剩下的鸭子闻了闻,回头对众人说:“已经变质了。”    
    两个巡警陪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来到麻秆儿的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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