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底传说-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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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声音毫无犹疑。
“为什么?”像是早料到了流川的反应,藤真的笑容中多了一丝难解的意味,“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你已经将灵魂交给了芬利尔,现在却还确信你不会伤害仙道,为什么?”
问题没有得到回应。藤真垂下眼睑,一个无声的叹息散入空气,“你还不明白么?”
藤真偏过头,看见流川直盯着自己的漆黑眼睛,那曜石般光华的瞳孔中刹那流转过困惑、震惊和欣喜。藤真想生命大约就是一个不断出人意表的残忍笑话。
“你想过没有,即使你去了梵蒂冈,在教廷面前与他决裂,救了他,他仍然是整个血族的敌人。即使你灭掉了长老会,他仍然是海森克家的敌人。他不会死在火刑架上,但他会死在我的剑下,你认为对他而言有区别么?成全他殉道的念头说不定会让他更感激你。”
“我不会让你杀了他。”
“你未必赢得了我,流川。”藤真笑着将手背在尖牙上划破,沉冷缠绵的香气霎时填满锦帐内的空间,“我的身体里流着和你一样的血,所以你不能对我使用炼狱火,否则你自己的血液也会燃烧;我的藤子会吸干你流在地面的每一滴血,避免它们渗入黄泉,所以你不能召唤守护灵;你从不用精神攻击,但是我的幻术和蛊术是血族冠楚;你的剑法和我的剑法同样师从于伯爵,但是你习惯用火,所以单论剑术你远不如我,更加上我的兵刃是圣剑;我与你并肩作战多少年,何况……这一百八十年来我日日夜夜看着你,只看着你,我甚至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弱点。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你赢不过,那就是我。”
色泽温暖的光线中藤真透明的笑容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流露着惨烈孤寂的美。流川想起初见那天在烛光中缓慢扇动翅膀的凤尾蝴蝶。
他伸出手,把藤真散乱在额前的几绺头发在他耳后掖好,然后看着他,像第一次那样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想怎么结尾,这一切?”
“我不会阻拦你去梵蒂冈,但我要你回来,跟我打一场。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赢不了我。”
“如果我赢了就放过他。”
“只要你回来我就放过他,我们之间的输赢是另一回事,可以么?”
“好的。”
“我不希望被他打扰,就定在最不容易被打扰的日子,下个满月,可以么?”
“好的。”
作者: 妹妹2007 2006…5…25 14:53 回复此发言
41 回复:夜底传说(还是一篇仙流文)
镣铐声擦过万神殿门廊下深红色的阶石时仙道想,这的确是世界上最适合用做审判的教堂。
肃穆,简朴,庄严。立在完美的穹顶下任何生命都能无比深刻地体会自身的渺小。
身为地位相当于枢机主教的直属圣骑士,仙道披挂的枷锁相对于刑具更接近礼器,拖动锁链时发出的金石之声才是真正具有象征意义的刑罚,随着每个迟缓的步子在接近心脏的位置划出不流血的刻痕。
站在神殿深处的教法司主教们,世界上最懂得如何赐予洁净耻辱的人。
灯火不盛,大殿的弧形边界被阴翳遮蔽,幽暗中仿佛潜伏着半眠半醒的眼睛。
洒落入天顶采光眼的月光带来嫩白的薄明,在万神殿中央凝聚为氤氲缥缈的萤洁光柱。坚硬的红石地面在迷离的光线中柔和地彰显,如同陈血铺就的浑圆祭坛。
仙道在月光的边界停步,微扬起头。那一刻他真的相信面前这道由地表升向苍穹的神圣光芒是人世通向天国的唯一道路。
但是他已经放弃了这条路,不久之前,在他决定开始爱的时候。无论当时的决定如何仓促,他至今因之幸福。
唇边的叹息被微笑代替,仙道闭上双眼。
教法司主教的声音浑厚邈远,“如果你陈供状上的内容全部属实,仙道阁下,你的罪孽并非不可谅解。受妖物迷惑而实施伤害的罪人,只要妖术解除并全心悔改,可以得到神和教会的宽恕。你主动请罪,态度虔诚,只要下面的问题能给出合理的回答,教法司将宣布你无罪。”
非常明显的暗示,教会当然不愿为了区区一个礼拜堂神甫处死属下最强的战力。仙道嘴角的笑容深了。
“教法司要求你澄清你与吸血鬼流川枫的关系。你与他共同逃亡,是遭到了他的精神控制,或者称为蛊惑的原因,是么?”
只要回答‘是’,只要一个字,就可以离开这里。
仙道笑着说,“不是。”
殿堂突然变得非常静,所有窃窃的低语声都停止了,只有仙道的声音撞击着石壁,“我爱他。”
止水一样的静。上空缓缓鼓动双翅的声音。
仙道睁开眼睛,抬头仰望泪迹般光华的月色之路,双眼度过最初的微弱刺痛后,他和神殿中的其他人一样遗忘了呼吸。
“迈克尔……”他听见一个主教颤抖着发出声音。
“不……看那黑色的翅膀……是露西华!”
祈祷声骤然四下响起,像冰融的瞬间湖面泛起的杂乱波纹。
他的爱人,他经历了多少世代爱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人,穿着晨雾般皎洁的衣衫,提着璀丽流华的长剑,双翼仿佛最寂寞的子夜头顶最深邃的天。
眼睛,那些儿时曾见过,一生都不会遗忘的星星。
自他从未企及的方向,在主宰他生命的月之光辉中,熠熠降临。
原以为通向天国的路,原来是他到达的路途。
他收翅停落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漂浮的象牙色海草轻轻落向海床。月光随着他扬起的手臂淡然流转,光影像潮水。他握住幽暗中仙道的手,轻而坚决地,牵他浸入月色之海。
“听着,”白衣的血族对身后的主教团说,“我是流川枫,我现在解开下在他身上的蛊。”
月光致幻,他双瞳中的光泽太明亮,遮挡了窥测心情的唯一途径。
“你要做什么,流川……”
“了断。”
他弯腰砍断锁住仙道双腿的铁索,将剑插在仙道面前。
“拔起它,我不攻击没有武器的敌人。”
仙道没有动。
流川转开眼睛,“我把灵魂交给了守护灵,相信你清楚原因。所以你的爱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取消了它,刚才。”
仙道笑,“不是你能取消得了的,这种事。”
“为什么不是,一个蛊而已。”流川也笑了,“莫非你真的以为你爱我?”
仙道笑着,听见血液结冰的声音,自指端由皮肤慢慢扩散开的一粒粒细小锋利的冰晶。
“已经开始恨我了,不是么?你现在还不相信?”流川拔出佩在腰间的另一把剑,“我操纵了你,你也背弃了我,很公平。无论如何,你仍是个好敌人。”
仙道弯腰,握住面前石中剑的剑柄。
“如果你赢了,”他听见流川说,“我就放过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输了,正好让他们陪葬,这个石厅真是完美的焚尸场。”
作者: 妹妹2007 2006…5…25 14:53 回复此发言
42 回复:夜底传说(还是一篇仙流文)
仙道捡起掉落在脚边的铁索在右手中掂了掂,“没有鞭子称手,不过对付你应该足够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翅膀?”
“五位执行长老法力相合,什么伤口不能治愈。”流川说着举剑下划,优雅地行了起手礼。
仙道点头,举起剑。
刚刚行毕起手,第一个剑风就劈至面前,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绵密的不留余地的攻击,仿佛要将整个生命从剑芒中刺出去。
原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决定不死不休。
仙道反而觉得轻松。
锁链撞上剑锋的声响音韵铿锵,剑器的流光炫华耀眼,手臂划开的伤口和铁鞭抽在那个人身上的闷响都没有从前那么痛。
好像身边的一切不是正在经历的场景,只是莫名闯入的他人的梦境。
激烈而宁静,绚烂透明。
所以那致命的一剑,仙道看见了却没有挡。他的剑刃以掩饰过的角度擦过流川的剑,像最后一个字出口时才泄露真相的谎言。
他终于看清了流川的表情。利剑刺穿肩胛的声音很动听。
好像全身的神经都活了过来,痛得锥心刺骨。仙道攀住流川向他伸来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真想杀我的话,应该刺心脏。”
很低很低的怀想般的声音。
“你这个……”流川的嘴唇开始抖。他没有说话,但仙道听得见他的声音,“…。。你这个……白痴……”
仙道只是笑,看着月光中漂亮得像幻影一样的吸血鬼慌乱地紧握着剑柄,染血的手指绷得像要碎开却不敢用力拔,因为抖得太厉害反而不得不松手。他想起自己尝过同样的心情。
真的很公平。
“流川……”仙道说,“你不觉得神奇么……”
我爱的人其实也爱我。
谁说的来着……
血好像流得太多了……
臂弯中的人意识渐渐模糊,流川再不敢迟疑,咬牙拔出剑。
……带他走么,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救护……何况一旦离开,他属于教会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今日的伤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流川抓着仙道的手臂,张开翅膀却迟迟没有升空。
“流川王子。”神殿深处有人唤他的名字。
流川转头。手持基督受难十字架的黑袍神甫自祭台前的烛光中缓步走来,高而清瘦,气度雍容。
“他已经伤成这样,您的目的达到了,请离开。”
流川不语。
“我是穆迪尼神甫,教皇内侍。教皇大人身体不适,由我代为参加此次判决。”神甫在采光眼照明的区域外停下,隔着一道月光的边界面对流川,伸出手向他示意周围的空间,“这里曾被用来祭祀古罗马的所有神祗,现在是圣母与一切牺牲者的礼拜堂,世界上最博爱,最慈悲的教堂。圣母的悲悯庇护着这穹顶之下除您之外的,所有人,看护他们的生命,庇佑他们的安全。神之荣光永照,劝您尽早离开。”
他深绿色的眼睛像江水,洁净而深。这双眼睛的主人向流川许诺他的爱人将受到看护,获得安全,依然保有教会的认可,一切如前。
流川相信他。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点了头,回头看了仙道,放开手,展翅起飞。
穆迪尼神甫回身言道,“吾主荣光驱退妖物,圣骑士重归纯洁。”
神殿中响起惊叹,继而是唱颂声。
仙道醒在西斯廷教堂熟悉的专用休息室里。不远处的书桌上点着灯,四周的石墙在昏黄的灯光中显露出粗糙温暖的质地。
书桌前的穆迪尼神甫听见声音,起身走来。
“内侍大人。”仙道在胸前划了十字。
“在这里我只是你的告解神甫。”穆迪尼浅笑着。
“流川在哪?”
“我向他保证了你的安全,他离开了。”神甫唇边的笑纹加深了,“我从不知道吸血鬼是如此聪明的生物。”
“我不知该如何感激您的救助。”
穆迪尼摇头,“我所做的只是顺水推舟,是你在逆水行船。”
“我的执迷令您失望了?”
“令我失望的不是你的所谓执迷,‘孩子’。”——作为仙道的告解神甫,穆迪尼是教会中唯一知道仙道狼人身份的人,所以他清楚仙道的年龄——“令我失望的是你的傲慢。”
七罪之首。
“别的都可以,”仙道笑着往白亚麻的枕头里缩了缩,“这个我绝不承认。”
“奢望与神同等纯洁,奢望与神子一样,以自身的死亡赎取不属于自己的罪孽,不是傲慢么?”
仙道闻言愣住。
“吾罪得于吾祖,生时自附吾身。任何人都不可能绝对纯洁,你居然傲慢到容忍不了心中的任何一丝不洁感,明明可以宽恕的罪也要以死相抵。要知道盲目的奉献成就不了圣徒。”
“我并非想……”
“你只是想赎罪,我明白。但是很多时候活着比死更艰难,对于悔悟者,活着往往是更好的赎罪方式。”
“谢谢您的开解,神父。” 仙道的声音里浮起隐讳的温度,“不过您不用担心,事实上他刺中我的时候,我已经不想死了。”
穆迪尼神甫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曾经险些杀了他,”仙道目光微微闪动,很快垂下了眼睛,“当时的感觉就像身体变成石头,血管里流的都是冷掉的铁水。不只是绝望,是整个世界的所有的火都熄灭的感觉。他刺我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睛,他害怕得……”仙道放弃形容,抬头笑了笑,“我意识到如果我死了他同样会痛到那个地步,我怎么受得了。大约只要他活着,我再也不会想死了。”
穆迪尼神甫有些感慨,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您说活着赎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