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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云荒外篇·中州篇·虞壤-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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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没有认错,你就是皇……”藉康说到这里,猛地醒悟了什么,吓坏了一般后退几步,颤声道:“你是哪个均予?”

  “我就是出质西荣的太子均予。”均予表面平静,心里却蓦地惶恐起来,一直以来不肯相信的念头如同罩在网中的怪兽,张牙舞爪地即将破网而出,而他的双手,则再也无力按住。

  “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藉康毕竟是武官,虽然在家未携兵刃,却已选了个可攻可守的位置,戒备万分地盯着面前的人。

  “刺客被西荣人杀死了,所以他的飞鸽传书消息是假的。”均予虽然解释了真相,语气却一片气苦,“我历尽辛苦从西荣回来,难道舅父还巴不得我死在异乡,让那害死我父皇、篡夺皇位的逆贼继续猖獗么?”

  “你不能污蔑皇上。”藉康终于镇静下来,“先皇是因急症驾崩的。”

  “舅父对你口中的‘皇上’倒是忠心得很啊。”均予冷笑道,“看来派刺客杀我的事舅父也参与其中了。只不知杀了我这嫡亲的外甥太子,对舅父你可有什么好处?”

  “唉,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臣此刻不知如何开口才好。”藉康苦笑道,“这样吧,太子先在我府上住下,待臣慢慢告诉你。”

  “你是想禀告当今皇帝,好杀我灭口么?”均予拍了拍手,外面埋伏多时的西荣护卫一跃而进,顷刻将手无寸铁的藉康压在桌上动弹不得,“舅父,你若是不肯帮我,休怪均予辜负你多年的慈恩了。”

  “我们是至亲血脉,我自然想要帮你。”藉康喘息着无奈道,“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帮。”

  “这个不难。”均予微笑道,“看刚才舅父的举动,那篡位的逆贼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只要舅父带我进宫,里应外合,我自然能戳穿他的奸计,恢复我虞氏的正统。”

  “虞氏的正统。”藉康自言自语般叹了口气,终于妥协,“好吧,我带你们入宫。可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其中的风险,你要明白。”

  “这个我早就明白。”均予坐下来,看着守口如瓶的藉康。此时此刻,他已能猜到那皇帝和自己、和被自己杀死的文翰阁主都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可这最后的谜底还是需要他亲自去揭开。他做好了准备。

  ※※※

  在藉康的安排下,均予所率的一千西荣精锐换上禁军服饰,暗暗与轮值的禁军换了防。等均予顺利地到达皇帝所在的御书房前时,那一千精锐已然悄无声息地把守住了皇宫的一切出入口,将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围困成了一座孤岛。

  透过窗户上朦朦胧胧的影子,均予发现这个皇帝保持着与过去的自己同样的习惯——读书时把所有的侍从都远远赶开。可惜在经历了数次刺杀之后,均予已决定彻底抛弃这个危险的习惯了。

  轻轻抽出一截腰间锋锐锃亮的宝剑,均予在千百西荣兵士的注目下,推开了御书房虚掩的大门。

  正在灯下读书的皇帝蓦地抬起头来,他宁定的面容让均予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然而有了心理准备,均予没有再露出过于惊异的神色。

  “要不要一起喝点酒?”皇帝忽然抬起手中的酒壶,往桌上的酒杯中注满了酒——是两个酒杯。“我一直很想看到自己的醉态,却总是无法如愿,今天你来,终于可以让我通过你的样子得偿所愿。”皇帝举起一杯酒递给均予,微笑道,“先把你手中的剑放下吧,这世上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在一起饮酒,恐怕也只有今夜一次机会了。”

  “藉康都告诉你了?”均予冷笑着道,“不过没关系,等我杀了你,这些酒就能证明你这个皇帝不过是个妖孽。”

  “是啊,我们两个注定是无法一起站在阳光下的。待会儿走出去的,只能是一个人。”皇帝面带遗憾地说着,举杯一饮而尽,这份曾经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从容蓦地让均予感到讽刺的愤怒。他持着剑朝皇帝走上几步,抬手挑飞了那白瓷的酒杯,怒道:“你既然早已知道我要来,必定做好了准备吧。我现下帮你掷杯为号,你帘幕后隐藏的侍卫为什么还没有冲出来救你?”

  “我确实是做好了准备,不过却是向你解释一切的准备,这种秘密怎么能让别人听了去呢?”皇帝悠然地转着另一只白瓷酒杯,“你现在一定不舍得杀死我,否则带着永恒的疑惑活下去,你就是到死也不会甘心吧——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是不是?”

  均予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刺剑的姿势,却没有觉察剑尖在不断颤抖。无法否认,面前的皇帝对自己可以说无所不知,可自己对他却几乎一无所知。

  皇帝毫不在意胸前明晃晃的剑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夜深了,早点办完事就该睡觉了。你跟我来吧。”说着,当先朝书房的屏风后绕去。

  均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禁宫内此刻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皇帝布置了什么暗招,他也可以抢先将皇帝制住。

  御书房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四周围着白玉栏杆,栏杆上还放着几盆花草。皇帝此刻正站在栏杆边,望着头顶被切割成多边形的夜空。

  “快说。”均予不敢再耽搁时间,终于出声打断了皇帝的沉默。

  “去年一年,南华可以说是内外交困。”皇帝缓缓道,“先是沿海地区遭遇了飓风,港口的船只货物损失惨重,然后水灾引起饥荒和瘟疫,导致饥民暴乱,再后来,便是北迪和西荣约好了一般向先皇施压,要他以太子为质交换边境的安宁。”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均予不动声色地说。

  “当时朝廷左支右绌,实在无力对抗两国的威胁,先皇急怒之下,竟在朝堂上昏晕过去。后来,礼部侍郎李范便给先皇提到了一件宝物。”皇帝的手指抚过面前花盆的边缘,均予注意到盆中并非真正的花草,而是一些用金丝碎玉穿织而成的宫中常见的“金枝玉叶”盆景。

  “那宝物名为‘虞壤’,乃是神界虞渊水底的泥土。虞渊是神人沐浴重生之地,水底的泥土便有滋养万物之力。昔日西域昆仑的一个小国给南华朝廷进贡了一袋虞壤,以求存国,历代先皇都只把它搁置在禁库中,偶尔取一点来玩赏,大多数时候则把它忘记了。”

  “如何‘玩赏’?”均予隐隐有些不安地问。

  “呶,就是这个样子。”皇帝伸手从束发的金冠上摘下一粒明珠,投进了一个仅蓄了泥土的花盆中。然后他挽起袖子,从檐下贮水灭火的铜缸中舀了一勺水,浇在花盆内。

  奇迹发生了——那颗躺在泥水中的明珠如同种子一般从顶端绽裂开,一株小小的幼芽摇摇晃晃地从裂缝中探出头来,仿佛一个蜷缩的婴儿伸展开四肢,不断长大。一盏茶的功夫,那幼芽已长成了一株小小的灌木,金丝般的枝条上结出了数十粒和原先的明珠一模一样的“果实”。

  “虞壤能生万物。现在,你明白了吧?”皇帝幽幽地问了一声。

  均予原本被眼前奇异的景象弄得有些神思恍惚,此刻乍听皇帝的话,脑子里更是蓦地一片混乱,脱口问道:“明白什么?”

  “明白你是南华的千古罪人,根本不配站在这神圣的宫殿中,面对历代列祖列宗的俯视!”皇帝蓦地大喝一声,“虞均予,你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惜出卖南华主权,擅自与敌国酋首达成卖国密约,更率领番兵搅扰祖先安息——这一切,你可知罪?”

  “不,我没有错,南华和西荣本就可以……”皇帝的话击中了均予日夜辗转、忧谗畏讥的心思,对自己名誉的维护让他情急地张口,却忘了把本该刺向皇帝的剑再递出几分。

  于是一切都晚了。

  一直蓄势待发的皇帝趁均予惊惶之际,蓦地从龙袍下一脚踢出,将均予朝栏杆旁的台阶下踹去。均予意外之下踉跄退下几级台阶,正要挺剑刺上,皇帝却已是一勺水泼在了他的脚下。

  顷刻之间,均予只觉得双脚仿佛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低头一看,脚下在夜色中闪烁着点点晶光的,岂不正是和花盆中一模一样的虞壤?心头蓦然闪过明珠发芽结实的一幕,均予心头一寒,奋力将手中的宝剑朝皇帝掷去。

  咄地一声,剑尖将皇帝的袍袖钉在了御书房的木柱上,却彻底地浇灭了均予的希望。一种怪异的感觉逐渐从他脚底升起,逐渐蔓延过小腿、大腿、腰间……而他的身体,也随之僵硬起来,就如同——肉体正在不断变成木头。

  皇帝抽出了钉在袖中的剑,望着均予愤怒绝望的表情,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忘记了虞均予离开帝都前十几天发生的事情?那一切,此刻就在你身上重现。我和你、还有被你杀死的那个北迪人质一样,都是虞均予被种在虞壤里之后结出的‘果实’,真不知我们是该叫那倒霉的南华太子‘父亲’、‘兄弟’,还是‘自己’?”

  均予此刻已发不出声音来,那种悉悉簌簌的怪异感觉已经蔓延了他的面部,逐渐侵蚀了他的声音、嗅觉,和视力。然而满腔的不甘却让他死死护住心脏的一点跳动,不肯放任自己在虞壤的威力下变成一棵树。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愿望,所以不甘心死去。”皇帝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愿意这么做,毕竟看着你这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否则目睹过这一切的先皇也不会惊骇成病,英年早逝。然而我之所以不愿用别的方式杀掉你,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是树上所结的虞均予的分身,虽然我拥有和他一模一样的外表甚至记忆,我却始终是这个世界的异物,没有办法和人类女子孕育后代。如今有了你做种子,我可以一代又一代地培育出你的后代,挑选出最后最佳的那一个充任我的继承人。每经过一代,分身的记忆都会相应淡化一些,所以假以时日,我就能培养出完全忘却今日经历的那一个来……”

  均予此刻已渐渐听不见皇帝的话了,他所有的知觉仅仅剩下了微弱的意识。那悉悉簌簌的感觉不断在身体里盘旋、膨胀,最终冲破了头顶,喷薄而出,而残存的一点灵识,也终于在这无法抗拒的生命力量撞击中散成了千片万片。

  皇帝目睹了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那个早已木化成树干的人的头顶,如同喷泉一般散开了万千枝条,在空寂的夜幕中诡异地展开。渐渐地,在一些粗壮的枝条上,结出了一粒粒襁褓一般的果实,若是仔细观察,每一粒果实中都仿佛有一个微小的均予在沉睡,并在沉睡中不断汲取养分而成长。

  “你的愿望,就让你的后代来实现吧。”皇帝一边用园丁的剪刀修剪去多余的枝条和果实,一边向最后剩余的一粒果实低语道,“开放港口,允许北迪西荣的人来通商,是你的理想,也未必不是我的。可是,朕不愿意为此承受朝廷里那帮‘清流’腐儒的聒噪和骂名,也不愿意因此国家动荡而给心怀叵测的人寻衅谋叛的借口。如果你真的有勇气,朕死之后,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说完这些话,皇帝转身朝天井外走去,在身后锁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房门。从此,御书房和房后的天井将成为皇宫中最森严的禁地,除了皇帝自身再不允许其他任何人进入。而那些曾经对虞壤有一知半解的大臣,包括礼部侍郎李范、禁军统领藉康等,也在随后几年中相继意外而亡。

  “启禀皇上,西荣的士兵拿下了半数,还有半数逃脱,为臣死罪。”此刻,禁军统领藉康见皇帝出来,连忙跪倒请罪。

  “起来吧。”皇帝疲惫地摆了摆手,“抓到的西荣士兵也放回国去吧,告诉他们皇帝,这次他欠了朕一个人情,以后在两国通商谈判的时候南华会找他偿还。”

  ※※※

  根据《华史·孝谦帝本纪》记载,南华第十二代皇帝虞均予在位四十年,一直膝下无子。直到孝谦帝花甲之年,才在后宫中发现了二十年前和宫女所生的儿子,立为太子。群臣宗亲原本对这个据说因皇后善妒而被宫人藏于深宫二十年的太子疑窦重重,然而待见到太子本人后,无一不因太子与年轻时的孝谦帝毫无二致而放弃了怀疑,虔诚叩谢上苍为南华帝国降下储君。

  可惜,南华帝都发生的这一切,一直幽居在西荣冷宫中的云姬却无法得知。她只是茫然地坐在窗前,看着紧闭的大门前横斜的杏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看着自己的青丝在镜子里渐化冬雪。

  终于有一天,生锈的锁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有人在门口高声叫道:“恭喜云姬娘娘,南华使者来接你了。”

  云姬站了起来,袍子上的杏花落了一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敞开的大门外穿着南华服饰的使者,清晰地听见了使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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