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8-快走!慢回-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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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康布雷扬起头,没有说话。
“1918年,”亚当斯贝格说,“捡破烂的埃米尔•;茹尔诺平安地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回来了。”
“我们才不管他那么多呢!”丽丝贝特说。
“别说话,丽丝贝特,他在说话,让他说下去。”
“在前线打了四年仗,毫发未损,”亚当斯贝格接着说,“可以说是一个奇迹。1915年,这个捡破烂的人在无人地带背回了受了伤的上尉,救了上尉的命。为了感谢他,上尉在撤到后方去治伤之前,把自己的戒指送给了列兵茹尔诺。”
“探长,”丽丝贝特说,“我们不是到这里来听过去的美好故事的,别采取疲劳战术了。我们到这里来是来谈达马斯的事的。”
亚当斯贝格看了丽丝贝特一眼。她脸色苍白,亚当斯贝格第一次看见黑皮肤发白,丽丝贝特的肤色变成了灰白色。
“可是丽丝贝特,达马斯的故事是美好的过去的一个古老的故事,”亚当斯贝格说,“我接着说。列兵茹尔诺没有白白浪费时间。上尉的戒指上有颗钻石,那个钻石比扁豆还要大。在整个战争期间,埃米尔•;茹尔诺都戴着这枚钻戒,面朝里,包着泥土,以免被人夺走。1918年退伍后,他回到了克里希,重新生活在贫穷中,但他没有卖这枚钻戒。对于埃米尔•;茹尔诺来说,这是救命的钻戒,是神圣的。两年后,鼠疫在他所住的小镇爆发,整条小巷的人都死光了,但茹尔诺家族的人,埃米尔、他的妻子和他们六岁的女儿克莱芒蒂娜却全都安然无恙。于是有人嘀嘀咕咕,开始指责他们。埃米尔从到小镇检查灾情的医生那儿得知,那枚钻石保护了他们一家免受鼠疫的传染。”
“这是真的吗?开玩笑吧?”贝尔丹在吧台后面说。
“书上是这么写的。”德康布雷说,“说下去,亚当斯贝格。别拖泥带水的。”
“我告诉过你们。如果你们想知道达马斯的消息,你们就别打断我,乖乖地听我讲完。”
“消息,消息,总是消息。”若斯说,“旧消息,新消息,长消息,短消息。”
“谢谢,勒盖恩,”亚当斯贝格说,“埃米尔•;茹尔诺马上被指控掌握鼠疫,说不定就是传播鼠疫的人。”
“这个埃米尔,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丽丝贝特说。
失踪卢博进了监室(5)
“他是达马斯的曾外祖父,丽丝贝特,”亚当斯贝格说,态度坚决起来,“人们威胁茹尔诺家族,说要私刑处死他们,于是他们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逃离了奥普图尔镇,父亲背着小女儿,穿过了排水沟,得了鼠疫的老鼠奄奄一息地躺在沟里。但钻石保护着他们,他们安然无恙地躲藏在蒙特厄伊的一个表兄家里,直到悲剧结束才回到自己的旧街区。他们的声名传播开去。昔日被放逐的茹尔诺家族的人,如今成了英雄,成了指挥者,成了对付鼠疫的大师。他们的神奇故事成了拾荒者的光荣和榜样。埃米尔非常喜欢那枚钻戒,迷上有关鼠疫的所有故事。在他去世的时候,女儿克莱芒蒂娜从他那儿继承了钻戒、荣耀和这些故事。她结了婚,崇拜茹尔诺家族的本领,自豪地生养了一个女儿罗丝琳娜。这个女儿后来嫁给了埃莱尔…德维尔。”
“扯远了,扯远了。”丽丝贝特嘟哝道。
“接近了。”亚当斯贝格说。
“埃莱尔…德维尔?航天工业家?”德康布雷问,态度有点生硬。
“他将成为航天工业家。当时,他还是一个23岁的小伙子,雄心勃勃,聪明而强暴,他想战胜全世界。他就是达马斯的父亲。”
“达马斯姓维吉尼耶。”贝尔丹说。
“那不是他的姓。达马斯姓埃莱尔…德维尔,父亲粗鲁暴躁,母亲泪水汪汪的。埃莱尔…德维尔打老婆,打儿子。儿子七岁时,他就多多少少抛弃了家庭。”
亚当斯贝格扫了埃娃一眼,埃娃突然低下头去。
“小女儿呢?”丽丝贝特问,她开始被吸引住了。
“他们没有提起玛丽…贝尔,她出生得比达马斯晚得多。如果可能,达马斯每天晚上都躲在她外婆克莱芒蒂娜位于克莱希的家中。外婆安慰着这孩子,鼓励他,不断跟他讲述茹尔诺家族辉煌的业绩,给他打气。父亲的打骂和抛弃,使外婆家族的名声成了达马斯惟一的力量。当他长到十岁时,外婆郑重地把那枚钻戒交给了他,有了那颗钻石,他就可以掌控上帝之灾了。对这孩子来说,那种在当时还是战争游戏的东西牢牢地扎根在他的脑海里,成了绝妙的复仇工具,虽然这种复仇还是处于象征阶段。老外婆在圣胡安和克里尼昂库尔的集市到处寻找,收集了大量关于鼠疫的书,1920年的鼠疫,他家的鼠疫,别的地方的鼠疫,这给家族增添了荣誉。你们自己去想像吧!后来,达马斯长大了,可以独自在关于黑色鼠疫的残酷故事中找到安慰了。他并没有感到害怕,恰恰相反。他有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英雄,鼠疫战中的英雄老埃米尔的钻戒。那些故事给了他以安慰,那是他对悲惨的童年时期的本能的复仇,是他的救生圈。你们明白了吗?”
“这里面有什么关联?”贝尔丹说,“这证明不了任何东西。”
“达马斯18岁了,这是一个羸弱的小伙子,发育不良,长得不好。他成了物理学家,也许是为了超过他父亲。他博览群书,懂拉丁语,成了知识渊博的科学家和杰出的鼠疫问题专家,他聪明绝顶,但头脑中总有个幻觉。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航天领域中。24岁时,他发明了一种制造办法,大大减低了蜂窝状轻质钢开裂的可能,就像海绵一样。我不再讲下去了,我不能告诉你们原因,但这种钢对航天制造业具有极大的好处。”
“达马斯在24岁就发明了什么东西?”若斯惊讶地问。
“一点没错。他想把它高价出售。一个家伙决定一分钱不出,把这种谁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的钢从达马斯那儿全部夺走。他派了六个人去对付达马斯,六条野狗。他们侮辱他,折磨他,强奸他的女朋友。达马斯全部供了出来,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他的傲慢、爱情、发明以及他的荣誉。一个月后,她的女朋友跳窗自杀了。差不多八年前,阿尔诺•;埃莱尔…德维尔案判了,他被控逼疯了女朋友,坐了五年牢,两年多以前才出狱。”
“为什么达马斯在法庭上什么都没说就乖乖地进了监狱?”
“因为如果警察弄清了那几个混蛋的身份,达马斯就无法自己报仇了,而他想亲自报仇,尽一切力量。但他当时还不足以与他们对抗,可五年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原先瘦弱的达马斯在监狱里重了15公斤,他决定此生不再谈钢的事,一心只想着报仇。在监狱里,人是很容易专注于一事的。这几乎是惟一的拯救:专注。他出了狱,他有八个人要杀:六个打人者,陪同他们的那个女人和幕后策划者。在那五年当中,年老的克莱芒蒂娜按照达马斯的吩咐,耐心地追逐他们的行踪。现在,他们准备好了。要杀人,达马斯自然要求助于家族遗传的本领,否则还求助什么呢?这星期已经死了五个,还剩下三个。”
“这不可能。”德康布雷说。
“达马斯和他的外婆全都承认了,”亚当斯贝格盯着他说,“准备了七年,老鼠、鼠疫和旧书都在老太太的家里,还是在克里希。乳白色的信封也是,印刷的。所有的材料都在那里。”
德康布雷摇摇头。
“达马斯不可能杀人。”他重复道,“否则,我就辞职不干了,不再当生活顾问。”
“辞职吧,我喜欢收藏。当格拉尔的姓已经倒过来写了。达马斯已经承认了,德康布雷。承认了一切,除了剩下的那三个受害者,他现在正满怀喜悦地等待着他们的死亡呢!他们马上就要死了。”
“他说了是他杀了他们?是他亲自杀的?”
“没有,”亚当斯贝格承认说,“他说是染上了鼠疫的跳蚤杀的。”
“如果这是真的,”丽丝贝特说,“我不会认为他做得不对。”
“如果你愿意的话,德康布雷,去看看他,看看他和他的‘玛内’,他就是这样叫她的。他会向你证实我刚才说的话。去吧,德康布雷,去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桌子四周一片寂静。贝尔丹都忘了敲钟吃饭了。到了8点25分的时候,他慌了,连忙用拳头去捶那块沉重的铜板,铜板发出了低沉而阴险的响声,其效果和阿尔诺•;达马斯•;埃莱尔…德维尔在昔日美好时光的残酷故事十分协调。
一个小时后,故事差不多已经讲完,尽管有的部分可能不大好消化。亚当斯贝格在广场上慢慢地走着,听了故事后的德康布雷平静地跟在他后面。
失踪卢博进了监室(6)
“就是这样,德康布雷,”亚当斯贝格说,“没办法。我也是,非常遗憾。”
“有些东西不对劲。”德康布雷说。
“是的,有些东西不对劲。木炭。”
“啊,你知道?”
“对一个杰出的鼠疫专家来说,这是一个大错误。”亚当斯贝格轻声地说,“德康布雷,我也不肯定,那三个将被杀死的人能不能逃脱厄运。”
“达马斯和克莱芒蒂娜已经被关起来了。”
“那又怎么样?”
10点钟的时候,亚当斯贝格离开了广场,他感到自己错过了一件事情。他知道是什么事情。他想见见人群中的玛丽…贝尔。
“是件家事。”弗雷曾肯定地说。
玛丽…贝尔的缺席使海盗小饭店的小圈子失去了平衡。亚当斯贝格必须跟她谈谈。她是达马斯和玛内之间惟一的冲突。亚当斯贝格说出那个年轻女子的名字时,达马斯想回答,但老克莱芒蒂娜愤怒地向他转过身去,命令他忘记那个“妓女”。然后,老太太咬牙切齿地嘀嘀咕咕,亚当斯贝格好像听见他在说“罗莫朗坦的胖女人”之类的话。达马斯显得十分伤心,试图改变话题,他猛地看了亚当斯贝格一眼,像是求他不要再管他妹妹的事了。但正因为如此,亚当斯贝格才要管。
当他来到国民公会街时,还不到11点钟。他看见他手下的两个警察正在一辆车上监视,车上没有警方的标志,停在离那座大楼不远的地方。四楼的灯还没有灭,这么说,他可以按门铃而不用担心吵醒玛丽…贝尔了。可丽丝贝特刚才不是说玛丽…贝尔病了吗?亚当斯贝格犹豫不决,面对这个玛丽…贝尔,他就像面对达马斯和克莱芒蒂娜一样:一方面隐约相信她是无辜的,另一方面却坚决认为自己抓住了那个传播鼠疫的人,不管他多么狡猾。
他抬起头,看了看那座大楼的外墙。这是一座奥斯曼帝国风格的石砌高楼,用料高档,雕栏阳台。玛丽…贝尔的那个套间有六扇窗。埃莱尔…德维尔很有钱,非常有钱。亚当斯贝格在想,如果他真的需要这样工作,达马斯为什么不开一家豪华的商店,而是在阴暗拥挤的一楼开这家店呢?
正当他犹豫不决地在黑暗中等待时,大门开了。玛丽…贝尔挽着一个小个子男人走出来,两人在人迹稀少的人行道上走了几步。玛丽…贝尔跟那个男子说着话,显得很激动,很急切。是她的情人,亚当斯贝格想。由于达马斯的关系,两个恋人吵架了。他慢慢地靠近他们,借着路灯的灯光看清了他们,两个人都是金发,长得很标致。那个男人回过头来回答玛丽…贝尔的话时,亚当斯贝格看到了他的正面。一个挺英俊的小伙子,脸色有些苍白,眉毛很淡,但长得很清秀。玛丽…贝尔紧紧地抓住他的一只胳膊,然后,在分别之前吻了吻他的两颊。
玛丽…贝尔上了楼,亚当斯贝格看见大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小伙子则沿着人行道走远了。不,不是她的情人。情人不会如此匆匆地吻脸颊的。那就是她的别的人,也许是一个朋友。亚当斯贝格用眼尾随着那个走远的小伙子的背影,然后穿过马路想上楼,去玛丽…贝尔家。她并没有生病,她有约会,约的不知道是谁。
约的是她的哥哥。
亚当斯贝格站住了,手停在大楼的门上。她的哥哥。她的小哥哥。同样金黄的头发,同样淡的眉毛,同样的苦笑。玛丽…贝尔柔弱无力,脸色灰白。那个在罗莫朗坦的小哥哥曾那么害怕巴黎,现在却来到了巴黎。亚当斯贝格此时才想起来,在达马斯的电话单上,没有一个是打往卢瓦…谢尔省的罗莫朗坦的。也许,她妹妹不时地给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