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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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一名潜水员，可他死了……
“嚓啦──”
成绩单被水孩用橡皮擦了一个大窟窿。
正好是家长签名的地方。
水孩好不容易才把泪水憋了回去。不能哭，班上那个大眼睛的漂亮女孩正看着自己。
那是一双温柔的大眼睛，以前妈妈也总是这样看他。
可爸爸死后，悲伤的妈妈不再这样看他了。
“让老师重写一张成绩单吧。”
叫鹅耳的那个女孩说。
这是一年级的头一张成绩单啊。水孩语文算术考了一个双百，妈妈本来许诺说，要是他考得好，这个暑假带他去长江看他爸爸捞起的那艘沉船……
可好好的一张成绩单变得破破烂烂！
怎么给妈妈看？
就是那个可恶的“饿狼传说”！
“饿狼传说”本来是班上一个最肥最蠢最笨的男生，不要说男孩子们了，就连女孩子们都敢欺负他。可上个月日全食那天，他的眼睛突然在黑暗中放射出二道绿荧荧的光来，就像饿狼的眼睛！尽管有人说他偷偷地戴上了发绿光的隐形眼镜，但他不承认，硬说他自己是狼人，还花钱把一群男生请到动物园，指着栅栏里的一头小狼说，它就是被他咬了一口才变成狼的！
这吓怕了所有的孩子。
谁也不想变成狼。
今天上最后一节课时，趁班主任出去接电话的一个空隙，“饿狼传说”扭过身，一把就把水孩的成绩单抢走了。
“把成绩单还给我！”
水孩扑了上去。
“饿狼传说”像狼似地嚎叫了一声，威胁说：
“你想让我咬你一口？”
水孩退了回来。
他那一嘴歪歪扭扭的獠牙，还真让水孩有点害怕。
要是被他咬一口，变不变成狼不知道，但至少要打一针“狂犬病疫苗”。
这时，水孩看到，“饿狼传说”拿起铅笔竟然在成绩单上的“家长签名栏”里写上了“饿狼”两个字。他火了，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他一头就把“饿狼传说”连人带桌子撞翻在地！“饿狼传说”差点把牙磕掉，他气急败坏地抱住水孩的脖子就要咬，被班主任一把拦住了。
“你凭什么在水孩的成绩单上签名？”
班主任把他拖出了教室。
“水孩没有爸爸，我就是他的家长──”
“饿狼传说”蛮横地尖叫道。
……
这一下又捅到了水孩的伤心处。水孩的爸爸是一名潜水员，一年前为了捞起沉在长江里的一艘渔船，以身殉职了。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鹅耳留下没走陪他。
他擦呀擦呀，直到把“饿狼”两个字擦出一个大窟窿。
鹅耳担心地问：
“真的不用老师重写一张？你妈妈不会说你？要是换成了我妈妈，非怀疑是我故意涂改的不可……”
女孩子就是话多。
但水孩还是挺喜欢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的。
鹅耳牵起他的手，向外面走去。
他不再伤心了，外面的天还好亮好亮。
鹅耳说：“水孩，你的手好热啊。”
水孩说：“男人的手都是热的。”
“可我没拉过我爸爸的手……”鹅耳的声音低了下去。
水孩知道，鹅耳的爸爸和她妈妈早就离婚了。
水孩抓紧了鹅耳的小手：“我会一直拉着你的手的。”
“真的？二年级、三年级你还会拉？”
“四年级、五年级……”
第一部分爸爸怪兽怪兽爸爸（2）
不是外星人，是从浴缸里钻出来的怪兽憗
水孩掏钥匙开门时，就听到了屋里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有点像冒水泡的声音。
但他一进门，这声音就没有了。
妈妈还没有回来。
冰箱上有一张纸条，是妈妈写的：“冰箱里的饭菜，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妈妈晚上有重要会议。”这些日子，妈妈总是很晚才回来。水孩知道，妈妈的“重要会议”，就是和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约会。有一次下雨，他从窗口看到那个男人撑一把伞送妈妈回家。过去，只有爸爸才那样亲昵地搂着妈妈。
水孩没有和妈妈大吵一场。
妈妈需要一个男人。
而爸爸死了，不能像过去一样地搂妈妈了。
水孩是一个男人，但个子太小了，搂不着妈妈，妈妈需要一个个子高大的男人。
每当这个时候，水孩就会觉得一个人好冷好冷。
他就会想念爸爸。
他就会把自己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出那艘未完成的船模，一个人搂着它悄悄地哭。爸爸死后，妈妈整理遗物时，曾经把它扔了出去，但被水孩捡了回来。
这是爸爸打算送给水孩的生日礼物啊。
爸爸临走那天，对水孩说：“爸爸几天就回来。下个星期水孩过生日的时候，爸爸一定把这艘航空母舰做好。”
爸爸这一走，就再没有回来。
水孩六岁生日那天，妈妈接到了爸爸不幸遇难的电报……
但水孩总觉得，爸爸说不定那天就会再回来。
爸爸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爸爸说过，一定要把这艘船模做好，当生日礼物送给水孩的。
水孩等了整整一年。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水孩七岁的生日了，爸爸会回来吗？
妈妈似乎已经把水孩的生日忘记了！
爸爸肯定不会忘。
这时，从什么地方，又传来了那种“咕噜咕噜”的声音。
水孩竖直了耳朵。
这响声是从浴缸那边传过来的。
是不是下水道堵住了？有一次，下水道被一个塑料袋堵住了，水就这样“咕噜咕噜”地往上冒……
但这次不同。
声音是从浴缸的下水管里发出来的。
水泡一个接一个地翻上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下水管在住上爬。这东西似乎还挺大，膨得下水管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叫。水孩吓得想逃，但却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它爬上来了！
水孩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下水管里伸了出来。
这绝对不是地球上的生物的爪子！
“外星人──”
水孩吓得叫出声来。
又一只爪子伸了出来。
不是外星人，是一头怪兽！
一头绿色的怪兽从下水管里钻了出来。就是在书上，水孩也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怪兽。它的外形有点像一头海狮，但身体却十分柔软，能伸能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相信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是从一根长长的下水管里钻出来的。除了眼睛，它浑身上下全是绿的，水孩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双眼睛。
爸爸的眼睛。
怪兽的眼睛有点像爸爸的眼睛。
这一定是幻觉。
爸爸是人，怪兽的眼睛怎么会像人呢？
“咔嚓咔嚓咔嚓……”
水孩以为是自己的牙齿在发抖。
但仔细一听，是那个怪兽的牙齿在发抖。
“咔嚓咔嚓咔嚓……”
它好像冷得厉害，一双眼睛求救似地看着水孩。
有点像一条在岸上挣扎的小鱼。
水孩不再害怕了。
水孩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他不知道怎样去救这头可怜巴巴的怪兽。
他拿条浴巾盖在了怪兽身上，可怪兽还是“咔嚓咔嚓咔嚓”地抖个不停。这时，他发现怪兽的下肢开始一点一点地消失，又被抽回到下水管里去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它的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爸爸，他不想让它消失掉！他抓住了它的爪子，拼命往回拽。但一股巨大的吸力慢慢地把怪兽吸了回去。
就在怪兽还剩下一个脑袋时，水孩慌乱中打开了热水龙头。
热水“哗哗”地淌着。
怪兽得救了。
它一下子又从下水管里冒了出来。
第一部分爸爸怪兽怪兽爸爸（3）
洗衣粉倒多了，怪兽被洗褪了颜色憗
热水救了怪兽的命。
它不再发抖，而是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里，额头上还盖上了一块热毛巾。
它还一只脚在水里打着拍子，不知哼着什么歌曲。
这个动作让水孩想起了爸爸。爸爸一进浴缸，就唱个没完没了，妈妈说爸爸是一个“浴缸歌手”。
爸爸说，他在热水中才能找到唱歌的感觉。
不过，怪兽唱得要比爸爸难听多了！
接下来的一个动作，更让水孩想起了死去的爸爸。
怪兽一个猛子，把头埋进了水里。以前爸爸总是这样逗水孩的，爸爸是潜水员，他至少能在水里憋十分钟，水孩不揪他的耳朵就不出来！
但怪兽的样子也太滑稽了，头扎在水里面，屁股却露在外面，大尾巴翘得老高！
这怪兽真可爱。
水孩过去把它的头揪出了水面。
怪兽哈哈地笑着，一把搂住了水孩，还把脸贴上来用胡子扎他。这个动作又和爸爸一模一样！只是爸爸的胡子又短又硬，扎在脸上有点疼；而怪兽的胡子又长又软，有点像女人的长头发。
怪兽站了起来。
它想从浴缸里爬出来，但被水孩按了回去。
水孩觉得它太脏，一身泥污根本就没有洗干净。他把半袋洗衣粉全倒了进去，逼着怪兽重洗了一遍。也许是洗衣粉倒得太多了，当水孩用水把怪兽身上的泡沫冲干净时，他发现怪兽身上的绿色被洗掉了！
咦，难道怪兽也有“假冒伪劣”？
浴缸里是一下子绿水！
怪兽还不知道身上的颜色褪掉了，它站到镜子前面才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怪兽。这下它发脾气了，水孩以为它会吃人，但想不到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哇哇”地哭起来！
“你赔你赔……”
“赔……”
水孩突然尖叫起来：“你……你会说话！”
“这让我可怎么见人啊。”怪兽还在那哭哭啼啼的，听到水孩这句话，更来火了，“就你们人会说话，怪兽就不会说话？”
“可你身上的颜色怎么能洗掉呢？”
水孩不明白。
这又不是洗袜子。
上次妈妈在一个摊贩那里买过一双绿袜子，一洗就褪色了！
怪兽的嗓门大大的：
“谁让你放那么多洗衣粉！”
水孩还嘴说：
“你是一个‘劣质产品’！”
怪兽不服气地说：
“我们怪兽没有劣质产品，个个是正品。”
水孩还想嘲讽它几句，可看到怪兽一副可怜的样子，心就软了。和解地说：“我重新帮你涂上颜色，好吗？”
怪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涂上点颜色，总比没颜色要好。
水孩找来水彩画颜料，把所有的绿色都涂到了怪兽的身上。可是还不够。他就把黄的、红的、白的……各种颜色全都涂到了怪兽的身上。
怪兽变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怪兽。
水孩以为怪兽会发火，想不到它竟咧开嘴笑了：
“我成了一幅抽象画了。”
水孩叮嘱它道：“记住，千万别洗澡。”
怪兽说：“我最讨厌的事，就是洗澡了。
它说这话时，水孩才觉得它是一头地地道道的怪兽，而不是有点像爸爸。
第一部分爸爸怪兽怪兽爸爸（4）
游了整整一年，但想不起来来干什么了憗
“我渴了！我渴了！”
怪兽闯进屋去。
水孩被它走路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了。
摇摇晃晃的，真像一头水淋淋的海狮。他拿起那条浴巾追了过去：“等等，你的身子还没擦干哪！”
地上是一道水痕。
这个怪兽也真是绝了，竟知道从冰箱里找饮料。世界上有这么聪明的怪兽吗？他一口气喝了十罐可口可乐，好像是喝多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停地打嗝儿。
过去爸爸就是这样，可口可乐一喝多就打嗝儿。
一打就是十个。
嘿，怪兽也打了十个。
水孩叫道：“你和我爸爸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