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1-人道-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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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的人就会去拆烂污了。请问,这样一来,谁还敢用你,你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不要怕没有出头之日,只要你能巴结地做事,则自然会有好日子等着你。我自己就是这样,正是靠着巴结地做事,我赢得朋友的信任和帮助,赤手空拳地闯出一片天地。我可以自豪地说,在我的25~45岁的这一段好日子中,我的成绩还是不错的,虽然后来的事情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钟说:是啊,后面的改变丝毫不能影响您的成绩。曾公,雪翁是觉得自己无愧一生了,不知道您老对自己的一生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据我的了解,您的一生应该算是非常圆满的,从湖南湘乡荷叶塘的一个农家子弟,成为汉人中最大的官,晚年虽然有些不如最辉煌的时候,但也不能说凄凉,儿孙们中也是人才辈出。在以后的岁月中,您也被认为是儒家的最后一位圣人。您老应该不会还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吧?
曾曰:要说我的一生,实在是很知足了,命运对我,的确是太眷顾了。即使重来一次,我也想不出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
说到遗憾,那当然也是有的,那就是我的几个女儿,除了满女纪芬,命都不太好,嫁的人家都是与我关系融洽的,或者是我要报恩的,都没有过几天好日子,是我这个当爹的有愧于她们。都怪我当时太自私,脑筋太古板,太过于追求自己所谓的修养,女儿在婆家受到欺负、夫婿不争气,想回娘家来轻松一下都不行,以至于大女儿被累死,二女儿也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如果我能更多地为儿女的幸福想一想,她们都是可以过得更舒心的。或许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凡事物极必反、乐极生悲,上天对我如此的眷顾,虽然我一直怀着惴惴之心,甚至是将自己的书房都命名为“求缺斋”,但不想惩罚不及我身,反及我女,这岂非报应?!报应我不懂人情世故,报应我不顺应自然。
;两江总督200两银子嫁女
字谕纪泽儿:
《人道》 第三部分生命是只有一次的戏剧(4)
接沅叔信,知二女喜期,陈家择于正月二十八日入赘。澄叔欲于乡间另备一屋,余意即在黄金堂成礼,或借曾家头行礼,三朝后仍送回黄金堂,想尔母子与诸叔已有定议矣。兹寄回银二百两,为儿女奁资;外五十金,为酒席之资。
……
(涤生手示)
钟说:曾公,话也不能这样说吧。我知道,您老对自己总是时时怀着一平常心,总是追求花未全开月未圆的境界。即使是做到两江总督,您老还是以寒士要求自己,饮食起居全不改寒时本色。而您对女儿、媳妇,也还叫她们年年做鞋孝敬您,以不忘幼时贫困;对于兄弟、儿子,也总是告诫,不可有高干子弟的做派。您的书房叫“求缺斋”吧。如果上天对您都还要惩罚,那些纨绔子弟、鱼肉乡里的人,不是应该天打五雷轰、下十八层地狱么?
曾曰:一个人与别人比,比的不是这样的方面。你要和别人比的是,我是否比别人下的力气大,花的工夫多。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比,是否有所进步,有所提高。努力在我,结果天定,也就是存一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念头。世间事,往往积劳之人非成功之人,成功之人非享福之人。不可强求,要体任自然。
我女儿之生活不好,或许就在于我不能够体任自然,弄得过犹不及、矫枉过正。人都谓我总督之家,必得有一总督家之气派与风范,我偏要事事如寒士,则太过矣。当总求一中庸的境界,顺其自然。中庸,乃行为处事的最高境界。我一生的追求,全在中庸两字。中庸不是说没有激烈,也不是说一味的退守忍让,中庸说的是恰到好处的状态,当怒则怒,当忍则忍;当强则强,当弱则弱。如水之流泄,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中庸是一种从容。
钟说:曾公,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有一件事大约是您做得最不中庸的事了。
曾曰:何事?
钟说:做皇帝的事。当时,左宗棠以“神所依凭,将在德矣;鼎之轻重,似可问焉”的对联来试探您,彭雪琴隐讳地提示过您,杨岳斌也明确地提醒过您,您都未曾动心,也即没有承担解黎民于水火之中的责任。此当行之事未行,后世说您是“牺牲一国,以为一家”。
曾曰:我之不做皇帝梦,正是为了解黎民的倒悬之苦。当时,国家连年征战达数十年之久,可谓是国无宁日,民不聊生,民众再不可经受战争之苦。而且外患正炙,当求一稳定之环境以发展自己。再说,我不做皇帝梦,因为我骨子里还是一个书生而已。
钟说:我知道您是书生,而且,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成了团练大臣,书生上马杀贼的事情就不会上演。给您数十年的时间,也可成一代文豪。而且,即使是您带兵打仗的时候,您也是对文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的。当时,进两江总督之幕府,比中进士、进翰林还让人心动,可见,曾公对读书人的吸引力。曾公的钟山谈文,也已经成了文坛的一段佳话。
但是,曾公,当此之时,天下总督十之七八出自湘军。湘军之中,水师完全为您马首是瞻;您的九弟国荃手中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您还可节制您的学生李鸿章的淮军。善战者,如左宗棠、鲍春霆等,无不是出自于您的门下。反观对手,绿营兵暮气重重,毫无战斗力;江南大营的军队为太平军所牵制;只有僧格林沁的蒙古军,还曾有过打胜仗的记录,但也要防备捻军入京。最重要的是,民心已经开始思变,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当此大好机会,您登高一呼,自会应者云集。此真可谓是天赐良机,放弃诚为可惜,而且,天与弗取,将反受其咎。况且,您不是有蟒蛇精投胎的传说么,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切合上天的意愿,在别人,是早就要宣称真命所归了,您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动心,没有想过?
;曾国藩蟒蛇精投胎传说
那是嘉庆十六年的时候,曾国藩的曾祖父竟希公还健在。在这年十月十一日深夜,竟希公忽然看见一条巨蟒在空中盘旋,慢慢地靠近家门,然后降了下来,绕屋宅爬行一周,进入大门。竟希公清楚地看到这条蟒蛇身子有吊桶般大,头进入院子很久了,才见尾巴渐渐收入,浑身黝黑有光,斑纹耀眼,长长的信子从嘴里伸出来,上下颤动,嘶嘶作响,蹲在院子里,两只晶亮透红的眼睛直瞪瞪地望着他。竟希公吓出一身冷汗,猛地醒过来,原来却是南柯一梦!竟希公感到蹊跷,睡意全无,遂披衣走出屋。但见明月在天,秋风飒飒,四周阒静。他信步走着,突见空坪上分明爬着一条大蛇,居然左右蠕动,似要前行,竟希公又吓了一跳。再定睛看时,并不是蛇,而是白果树边那株老藤的影子。竟希公从藤影联想到刚才的梦,越发觉得稀奇。正在凝思时,老伴喜滋滋地走过来,说:“孙子媳妇生了,是个胖崽。”
竟希公这一喜非比寻常,赶忙走进长孙的堂屋。儿媳妇正抱着长曾孙。红烛灯下,婴儿白里透红,头脸周正,眼睛微微闭着,似笑非笑的,煞是逗人喜爱。他猛然醒悟了:“这孩子莫不就是刚才那条蟒蛇投的胎!”他立即把这个不寻常的梦告诉全家,又领着他们去看院子里的藤影。大家都说蟒蛇精进了家门。
《人道》 第三部分生命是只有一次的戏剧(5)
(唐浩明:《曾国藩》)
曾曰:要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是假的。我之所以不做皇帝梦,也是在我自己深思熟虑的基础上做出的选择。在我的一生中,总共有五次,别人劝我要有做皇帝的想法。第一次是在咸丰四年我将从湖南衡州出兵时,东洲书院的士子王辏г硕晕宜档模笔钡奈彝耆谒伎既绾味愿短骄希醮翁秸庋拇竽娌坏赖难月廴梦揖锊灰选5诙问窍谭峄实奂荼赖氖焙颍忠泶醋笞谔牡亩粤吧袼榔荆诘乱樱欢χ嶂兀瓶晌恃伞!薄词蕴轿摇5谌问桥碛聍耄赖啦缓茫醯靡嬲删鸵环乱担椭挥星勒级习氡诮健5谒拇斡质峭蹶'运,说朝中将有大乱,应该早做筹划,我送了他三个“狂妄”。第五次是王韬,在和他讨论学习西洋的优势时,竟然叫我行非分之举,坐看朝廷与太平军的战争,以收渔翁之利。
这些人中,除了王韬,其他的要么是我的私交挚友,要么是我的忠贞将领,在当时天下人心分崩离析的情况下,我稍微动一点心,世界也可能就不是后来的样子。但是,作为我来讲,一个孔孟之徒,还是愿意为天下苍生多考虑一点,让大家能够过一段太平的日子。要隐忍自己,而不能见机而行,像左宗棠那样想问神鼎,意欲逐鹿。
钟说:说到左宗棠,曾公,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左宗棠因“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的两个“不可”而名声大噪,日后自己带兵打仗,也立下赫赫战功。可以说,你们两个都是湖南人的杰出代表,但是,你们两个的私交后来好像并不好,你们两个的争斗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大家都想看你们之间的好戏。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最后,您先走一步时,左宗棠却给您送来了“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的对联,且署名处竟标明“晚生”,等于是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错,告诉大家你们之间的争论纯为国事,这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大失所望。而且,日后他还是很照顾您的满女纪芬一家的。曾公,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待自己和左宗棠之间的矛盾的?
曾曰:这个,怎么说呢?恐怕要分不同的时期来看。年轻的时候,意气之争是有的,但是到了老年,大家思想上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种意气之争,就慢慢地转化为故人之情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没有笑话给大家看的原因了。
钟说:我知道有个故事,说的就是您和左宗棠的这种意气之争。那还是发生在您散馆进京前夕的事情。
;“左季高”与“曾国藩”
道光十九年冬,曾国藩散馆离湘乡赴京,途中路过长沙,小住了几天。一日,左宗棠和江忠源等人一起去拜访曾国藩。大家议论国是,兴致很高。左宗棠爱发表一些标新立异的观点,又最会讲话,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曾国藩总是说不过他,心中略有些许不快。临到客人告辞时,曾国藩笑着对左宗棠说:“我送你一句话——季子自称高,与人意见辄相左。”
话中嵌着“左宗棠”三字。左宗棠听后微微一笑,说:“我也送你一句话——藩臣当卫国,问尔经济有何曾?”
话中也恰好嵌着“曾国藩”三字。
“季子自称高,仕不在朝,隐不在山,与人意见辄相左。”
“藩臣当卫国,进不能战,退不能守,问尔经济有何曾?”
曾国藩惊叹左宗棠的才思敏捷,两人遂一笑作别。
曾曰:呵呵,是有这么回事么?那时候大家都年轻,谁也不服谁。左宗棠呢,虽然才大如海,但屡试不第,未免心中有些不平衡。而他的性格,是无所顾忌、放言纵论的那种。我呢,是追求稳重平和的,因此,性格上就先有一点不是很配合,不免在交谈中产生一些争论。到后来,发生“樊燮案”,左宗棠因祸得福,天下知名。再到后来行军打仗,屡立大功,则目无余子,视得天下人如草莽村夫是有的。而我这个人呢,记得两个人的话,一是我曾祖父的“男儿懦弱无刚是耻辱”,一是我恩相的“好汉打脱牙和血吞”,自有一种刚毅的性格在内。因此,在很多问题上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不同的看法,初时,这些争论多因国事而起,但到后来,则慢慢地变成了互相攻讦,甚至谩骂,转化为意气之争了。也就是雪翁刚才说的,撕破了脸皮吧。如此一来,双方互不通音信,日渐疏离隔膜了。一疏离,则消息不通,很多事情也就不能了解真相,而双方既已撕破脸皮,则往往起意就从坏处来想别人,不免错上加错,弄出很多不必要的动静。而世间有一些人,天生喜好看别人的笑话,当时因湘军权重一时,不免又有些人希望湘军内部起矛盾,再加以分化笼络是有的,因而很多人就有了看热闹的心。可事情却最终出乎他们的意料。
左宗棠自负偏激,喜出格恭维,但待人耿直,廉洁自守,再加上真有其才,给以时间,则自当会明白事情的是非曲直。平心静气下来之后,不免有内疚之感,以他的性格,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