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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2588-可爱的骨头-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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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眨眼睛。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阿司匹林,把药瓶放在柜台上时,她看起来简直无地自容了,哈维先生不禁想起父亲经常斥责母亲说:“你比我们儿子好不到哪里去。”    
    从此之后,哈维先生就非常怕被逮到。一想到被人识破,他的胃部就像碗里被搅拌的鸡蛋一样翻腾,非常不舒服。只要看到有人一脸严肃、眼神犀利地朝他们走来,他就知道那是个已经看到母亲偷东西的店员。    
    母亲后来把偷到的东西交给他,让他藏在衣服里,因为母亲这样交代,他也就这样照办了。母子两人成功地溜到外面,坐进车里之后,她放声大笑,双手猛力地敲打方向盘,还说哈维是她亲爱的小同谋。车里顿时充满她狂放的笑声,还有她那不可捉摸的爱。不久之后,母亲就会转而注意路边闪闪发光的东西,她会拉着他一起过去把这个“发财的机会”看个究竟;而在那短暂的一刻,在母亲的笑声中,他心中确实了无牵挂,内心充满温暖,感到非常自由自在。    
         
    他记得母子二人第一次长途旅行时母亲对他的教导,当时他们正开车在得克萨斯州乡间行进。看到路旁有个白色的木头十字架,底部摆了一堆花,有的新鲜娇艳,有的已经枯萎,他的眼睛马上被五颜六色的色彩所吸引。    
    “你不要光看死人和坟墓,眼界放宽一些。”母亲说,“有时候从他们身边拿走些可爱的小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    
    即使在那时,他已感觉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是错的。他们下车走到十字架旁,母亲的眼睛变成两个黑点,他看了就知道她正在专心搜寻。她找到两个坠饰,一个是心形,另一个是眼睛的形状,她拿起来给儿子看。    
    “不知道你爸爸觉得这些有没有用,但是我们可以收藏起来,这事你知我知。”    
    母亲藏了一大堆宝贝,从来没有拿给父亲看。    
    “你要心形还是眼形的坠饰?”    
    “眼形的。”他说。    
    “我看这些玫瑰花还很新鲜,我们可以摆在车里。”    
    那时他父亲在德州的一个地方打零工,靠双手拆卸木板。那天他和母亲未能赶回父亲工作的地方,只好在卡车里过夜。    
    他和母亲像往常一样弯着身子挤在一起,卡车变成一个凑合的小窝。他母亲像咬毛毯的小狗一样静不下来,在座位上不停地动来动去。乔治·哈维从以往的经验中得知,他最好乖乖听话,母亲叫他移到哪里,他就移到哪里。除非母亲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不然他也无法安睡。    
    睡到半夜,他正梦见公共图书馆图画书里的舒适宫殿,忽然有人猛敲车顶,他和母亲吓得马上坐起来。车外站着三个男人,他们隔着车窗往里看,乔治·哈维很熟悉这样的眼神,有时父亲喝得酩酊大醉,眼神也是同样恍惚。此时男人们不但喝醉酒,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母亲,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他知道绝不可以出声求救。    
    “不要说话,他们的目标不是你。”她对他耳语。他们身上盖着老旧的毛毯,他缩在毛毯下冷得发抖。    
    其中一个男人站到卡车前,其他二人猛敲卡车车顶的两侧,边笑边吐舌头。    
    他母亲拼命摇头,但这只惹得男人们更加激动。站在车前的男人用臀部来回蹭车头,另外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等一下我会慢慢移到车门口,”他母亲轻声说,“假装准备走出车外,等我一说‘好’,你马上到前边去摸出钥匙,发动引擎。”    
    他知道母亲的指示非常重要,这么说无异表示她很需要他。虽然母亲强装镇定,但声音却像金属一样坚定,那金属声冲破了她的恐惧。    
    她对男人们露出微笑,他们兴奋得大叫,身体却松懈了下来。她用臂肘悄悄地把排挡杆推到位,然后镇定地说:“好。”乔治·哈维马上伸手扭动车钥匙,卡车的老引擎在隆隆巨响中开始运转。    
    男人们的表情顿时起了变化,原本一脸猎物到手的快乐,现在看到女人倒车,三个人都满脸疑惑。她一面换挡,一面对儿子大喊:“趴下!”卡车猛然撞上站在几英尺之外的男人,哈维蜷伏在车里,清楚地感觉到车子的冲击力。男人被撞得飞到车顶,母亲很快再度倒车,把男人甩到地上。    
    在那个时刻,他清楚地领悟到该怎么生活:不是身为女人或小孩的生活,女人和小孩总是处在最差的境况中。


第三部分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后果

    哈维先生看着琳茜跑向邻家的树丛,一颗心怦怦急跳,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必须仔细权衡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后果,然后再决定采取什么行动,他父亲从未教他这么做,这一招是母亲教他的。他发现笔记本被翻过,还被撕掉了一页,他立即检查一下装凶刀的袋子,幸好刀子还在,他带着刀子走到地下室。先前他已经在房子的地基中挖了一个方洞,他把刀子丢进洞中,然后从金属架上取下这些年从受害女性身上取下来的纪念品,他挑出原本嵌在我手镯上的宾州石,把它紧握在手中。“还算幸运。”他把其他小东西放在一条白手帕上,然后把手帕的四角打结,系成一个像流浪汉携带的小包。他趴在地上,把一只手臂伸到地洞里,拼命地往下伸,一直到肩膀抵到洞口。他一只手拿着小包,另一只手在洞里摸索,最后终于摸到地基深处的一个钢筋尖端,工人们在钢筋上浇了水泥做地基,钢筋伸出的尖端已经生锈了。他把装了战利品的小包吊在尖端上,然后从洞中抽出手臂,慢慢地站起来。今年夏天他把一本十四行诗集埋在弗奇镇历史国家公园的树林里,他向来慢慢地湮灭证据,但现在他却希望证据立即消失。    
    最多只过了五分钟。他一开始又害怕又生气,然后像每一个家中遭窃的人一样,开始清点大家公认的袖扣、现金、工具等贵重物品。但他知道再拖下去大家就会起疑,必须实时打电话报案。    
    他打起精神,踱了几步,迅速调整一下呼吸,等电话接通时,他已能装出紧张的声音。    
    “有小偷闯进我家,我想请警察过来看看。”他对接线生说。心里一面想着该如何对警察讲他编的故事,一面盘算他最快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以及他该带走些什么东西。    
         
    爸爸打电话到警察局,特别指定要找赖恩·费奈蒙说话。但局里的人找不到费奈蒙,警方告诉爸爸他们已经派了两名警察前往调查。哈维先生出来开门,警察看到他气得眼含泪光,虽然警察有点不齿一个大男人当众落泪,但他们觉得哈维先生在这种情况下的反应,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虽说广播电台透露了琳茜手上那张素描的内容,但令警方印象更深的却是哈维先生对此事的态度。他主动让警察到他家搜查,看上去非常同情沙蒙一家的遭遇。    
    警察实在不想干扰哈维先生,他们仔细地搜查了他家,除了发现屋主是个非常寂寞的人和二楼一个堆满了漂亮玩具屋的房间之外,什么也没找到。大家站在二楼放了玩具屋的房间里闲聊,随口问哈维先生花了多长时间搭建这些玩具屋。    
    警方后来说他们一提到玩具屋,哈维先生马上变得非常友善。他走进卧房拿笔记本,完全没有提到其中少了一页,他热情地展示玩具屋的草图,警察注意到他越说越兴奋,听了一会儿之后,警察小心翼翼地提出下一个问题。    
    “哈维先生,”一位警察说,“我们想请你到局里去一趟,好让我们做进一步的侦讯。你当然有权请律师一起过来,但是……”    
    哈维先生打断警察的话:“在这里问就可以了,我愿意回答所有问题。虽然我是受害的一方,但我不打算起诉那个可怜的女孩。”    
    “那个闯进你家的女孩,”另一个警察说,“她确实拿了一样东西。她拿到一张画了玉米地的素描,地里还有某个建筑物……”    
    警察后来告诉费奈蒙说,哈维先生说得头头是道,令人不得不相信他。他提出一个极为完美的解释,完美到警察丝毫没有起疑。警方本来就没有把他当成凶手,也就是因为如此,警方对他毫无戒心。    
    “唉,这个可怜的女孩。”他边说边把手指放到紧闭的双唇上,转身拿起笔记本,他把笔记本一页页翻给警察看,最后翻到的一张与被琳茜拿走的素描看上去很相像。    
    “就是这一张,你们说的那张素描很像这一张,对不对?”警察现在变成了听众,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只想了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哈维先生坦率地说,“我承认我没办法不想这件可怕的悲剧,我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一样,我们都想当时能够阻止这个悲剧就好了。为什么大家没听到任何声音,看出什么不对?我是说,那个女孩一定大声尖叫了。”    
    “好,请看这里,”他拿起铅笔指着素描对两位警察说,“恕我直言,但根据建筑原理,再加上大家说玉米地里发现大量血迹,发现血迹的地方又非常隐密,我推断或许……”他注视着两位警察,偷偷地观察他们的眼神,两位警察听得很仔细,事实上,他们迫不及待想听他怎么说。警方毫无线索,找不到尸体,也没有任何证据,说不定这个奇怪的男人能提供一个可行的侦查方向。“我推断凶手说不定在地里挖了一个类似地洞的洞穴,我承认我越想越多,到后来甚至像画玩具屋的草图一样,画出地洞里的一些细节,比如壁炉、木架等等。嗯,这只是我的习惯。”他停了一会儿说,“我时间很充裕。”    
    “你觉得你的推论正确吗?”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我一直觉得我掌握到一些苗头。”    
    “你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我们呢?”    
    “我没办法让他们的女儿死而复生。更何况,费奈蒙警探上次来找我时,我说我怀疑艾里斯家的男孩和此事有关,结果却是我大错特错了,我不想再提出任何业余观点干扰你们办案。”    
    警察临走前向哈维先生道歉,他们说费奈蒙警探明天会再打电话给他,大概再确定一下今天记录的搜查情况。警察看了笔记本,听了哈维先生关于玉米地的推论,这些都显示哈维先生是个奉公守法的老百姓,即使他被怀疑犯了罪。警察记下我妹妹从地下室闯入,然后从卧室窗户逃走的路线,他们和哈维先生讨论了家里的损失,哈维先生说他愿意自己负担所有损失,他还强调沙蒙先生几个月前在玉米地里表现出来的伤心过头,现在这个可怜女孩的妹妹似乎也受到了父亲的影响。


第三部分妈妈暂时远离了自己破碎的心

    我知道这件事情让我家倒霉,却只能眼看着家里陷入困境,眼看着逮到哈维先生的机会变得十分渺茫。    
    妈妈到奈特家接巴克利之后,便在三十号公路的一个杂货店旁打付费电话给赖恩,请他到杂货店附近的购物中心和她碰面。他挂了电话立刻出门,倒车出去时,屋里电话铃声大作,但他却没有听到。车里俨然是个隐密的小天地,他边开车边想我妈妈,他明知这么做不对,却无法抗拒她的召唤。他曾想理智地分析为什么拒绝不了她,但理智却维持不了多久,所有可能的解释很快就被抛在脑后。    
    杂货店离购物中心很近,妈妈开车过去,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她牵着巴克利的手走过几道玻璃门,来到购物中心的儿童游乐区。父母亲买东西时,可以把小孩暂时留在这里玩耍。    
    巴克利乐不可支,“啊,游乐区,我可以在这里玩吗?”他边说边看着同龄的小孩子在堆满器械的活动场里跳来跳去,还有人在铺了橡胶垫的地上翻跟斗。    
    “你真的想在这里玩吗,乖乖?”妈妈问他。    
    “就是就是。”他说。    
    她做出慈母般让步的样子说:“好吧。”    
    他听了马上冲向红色的金属滑梯。    
    “要乖哟。”她在他背后大喊,她以前从不留他一个人在游乐区里玩。    
    她把名字留给游乐区的管理员,同时告诉管理员她在楼下的百货店买东西。    
    哈维先生对警方大谈他的推论时,妈妈在一家卖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商店里闲逛。过了一会儿,她感到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如释重负地回头,却只看到赖恩·费奈蒙走出商店的背影。她穿过在黑暗中发光的面具、黑色的塑料球、毛茸茸的小精灵钥匙圈和一个微笑的骷髅头,跟着赖恩走到店外。    
    他没有回头,她继续跟着他走,刚开始有点兴奋,越走却越心烦。行进之间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但她却不愿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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