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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2588-可爱的骨头-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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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她打声招呼,把手伸向琳茜。    
    “怎么了?克莱丽莎。”妈妈的情绪忽然失控。    
    “噢,没事。”她说,再一次瞟了连衣裙一眼,心里知道她永远不可能要回这件连衣裙了。    
    “艾比盖尔?”爸爸说,他听得出妈妈的怒气,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头。    
    站在妈妈身后的外婆对克莱丽莎眨眨眼。    
    “我只想说琳茜今天好漂亮。”克莱丽莎说。    
    我妹妹脸红了。    
    站在门厅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分开站在两旁,史垂克牧师穿着祭服走向爸妈。    
    克莱丽莎悄悄走到后面找布莱恩,找到他之后,两人一起走向外面的墓园。    
         
    雷·辛格躲得远远地,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向我道别。秋天时我曾给他一张在照像馆拍的照片,他看着我的照片,默默地对我说再见。    
    他凝视着照片中的双眼,盯着背景中那块大理石花纹的绒布。每个孩子拍照时都以这样的绒布为背景,坐在炽热的灯光下摆出僵硬的笑容。雷不知道死亡代表什么,它代表失落,一去不返,还是时间永远定格?但他知道照片和本人一定不一样,他自己在照片中就不像他本人那么野或是羞怯。他凝视着我的照片,心中逐渐明白照片中的不是我。我存在空气中,环绕在他四周;我出现在他与露丝共度的寒冷清晨,以及两堂课之间他一人独处的时刻,在这些时刻出现的我才是他想亲吻的女孩。他想放手让我走。他不想烧掉或是丢掉我的照片,却也不想再看到它。我看着他把照片夹在一本厚重的印度诗集中,他和他母亲在书里夹了好多易碎的花朵,时间一久,花瓣已慢慢地化为尘埃。    
    众人在悼念仪式上对我赞美有加,史垂克牧师、凯定校长和迪威特太太说了很多好话,但爸妈只是麻木地一直呆坐着。塞谬尔不断地捏琳茜的手,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眼睛眨都不眨。巴克利穿着奈特借他的西装,奈特年初刚参加过婚礼。巴克利坐立难安,一直盯着爸爸。倒是外婆做出了当天最重大的一件事。    
    唱到最后一首赞美诗时,我的家人站了起来,这时外婆靠近琳茜,悄悄对她说:“那个人就站在门边。”    
    琳茜转头望去。    
    赖恩·费奈蒙站在门口,跟着大家一起唱赞美诗。他身后站着我们的一个邻居,那人穿着厚厚的法兰绒衬衫和卡其布长裤,穿得比追悼会上的任何人都随便。片刻之间,琳茜已经认出他是谁,他们紧盯着对方,然后琳茜就昏倒了。    
    大家赶紧过去照顾她,一片混乱中,乔治·哈维悄悄地穿过教堂后面的墓园,不动声色地消失在独立战争时代的墓碑之间。


第二部分一个女孩倒卧在血泊中的模样

    在每年举办的天才生夏令营中,来自全州各地的七到九年级的天才生齐聚一堂,我经常想象,在为期四星期的夏令营中,这些天资聪颖的学生坐在大树下,探头探脑地试图窃取别人的心血结晶。在营火晚会上,他们唱圣歌,而不是民谣;女孩们一起淋浴时,大家兴高采烈地讨论芭蕾名伶雅奎斯·丹希瓦斯的优美身段或是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思·加尔希雷思的大脑构造,而不是只说些别人的闲话。    
    但即使天才生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在所有的小集团中,“科学怪胎”和“数学金头脑”的地位最高,这些人不善于社交,但最受到尊重。接下来是“历史天才”,这些人知道冷僻历史人物的生辰忌日,走过其他学员身边时,他们总是低声说些“一七六九到一八二一年”、“一七七到一八三一年”之类看似无意义的出生死亡日期,琳茜走过他们身边时则暗自说出“拿破仑”、“黑格尔”之类的答案。    
    还有一些学员隶属“巧手大师”,大家对于这些孩子名列天才生之列颇有微词,这些孩子能拆装机件,完全不需要说明书或是图纸。他们从实践而非理论层面来了解世界,不太在乎成绩。    
    塞谬尔是“巧手大师”的一员,他最崇拜的英雄是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和他自己的哥哥霍尔。霍尔自高中辍学,便在落水洞附近开了一家修车厂,老主顾包括成群结党的重型机车族,还有骑着机动脚踏车在养老院停车场闲晃的老先生。霍尔抽烟,住在家里车库上方的房间里,他还时常带不同的女友到修车场。    
    每次有人问霍尔什么时候才会长大,霍尔总是回答说:“永远不会。”塞谬尔受到哥哥启发,每次老师问他未来的志向时,他总是回答说:“不知道,我才刚满十四岁。”    
    露丝·康纳斯知道自己快满十五岁了。她时常坐在后院的铝皮工具室里,周围都是康纳斯先生从快被拆掉的老房子里找到的各式各样的门把和旧五金件,露丝坐在阴暗的工具室里冥想,想到头痛才走回家里。她爸爸坐在客厅里看书,她经过客厅,直接跑到自己房间,抓住灵感,情绪高昂地写诗,诗作的标题包括《身为苏茜》、《死亡之后》、《粉身碎骨》、《在她身旁》以及《坟墓之唇》。《坟墓之唇》是她最得意的作品,参加天才生夏令营时,她身边也带着这首诗。她折上又打开,整张纸的折叠处都快被磨破了。    
    天才生夏令营开始的那天早上,露丝胃痛得不得了,她错过了接送学生的大轿车,结果只好请爸妈开车送她到营区。她这一阵子尝试新的蔬果养生法,前一天晚上吃了一整颗白菜头当晚餐。我过世之后露丝就开始吃素,康纳斯太太对此颇不以为然。    
    “老天爷啊,这又不是苏茜!”康纳斯太太指着面前一英寸厚的牛排对露丝说。    
    康纳斯先生凌晨三点把女儿送到急诊室,过后再开车送她到营区。到营区之前,他们先回家拿行李,康纳斯太太已经帮露丝打好包,行李放在车道的尽头。    
    车子缓缓驶入营区,露丝瞄了排队领姓名胸牌的学员一眼,看到琳茜和全是男孩的“巧手大师”们在一起。琳茜没把姓氏写在胸牌上,只在上面画了一条鱼。她并非刻意撒谎,但她希望交几个来自其他学校的新朋友,说不定他们从未听过我的事情,最起码他们不会把她和我联想在一起。    
    她整个春天都戴着半颗心的金饰,塞谬尔则戴着另外半颗心。他们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表露爱意,在学校里不敢手牵手,也没有互相传递情书。他们只是一起吃午餐,塞谬尔每天下课陪她走路回家。她十四岁生日当天,他给她一个插了一支蜡烛的蛋糕。除此之外,他们大部分时间依然和自己的同性朋友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露丝很早就起床,她和琳茜一样,两个人在营区向来独来独往,都不属于任何小团体。她一个人到野外散步,边走边采集自己想命名的植物。她不喜欢一个“科学怪胎”所标示的植物名称,所以决定自己为花草命名。她在日记里画出树叶花朵的形状,标示出她认为的性别,然后为它们取名字,枝叶简单的叫做“吉姆”,花朵较为繁茂的则叫做“帕莎”。    
    琳茜漫步到餐厅时,露丝已经排队拿第二盘鸡蛋和香肠。她在家里信誓旦旦地说她不吃肉,说了就得算数,但在夏令营的营区里却没人知道她发的誓。    
    我过世之前,露丝从没和琳茜说过话,我过世之后,两人也只在学校的走道上擦身而过。但露丝看见过琳茜和塞谬尔一起走回家,也看见过琳茜对塞谬尔笑容满面。她看着琳茜点了一些薄饼,其他什么都没要。有时她把自己想象成我,也曾想象自己是琳茜。    
    琳茜对此毫不知情,浑然不觉地走到排队的露丝身边。露丝拦下她,“这条鱼1表示什么?”露丝指着琳茜的胸牌问道,“你信教吗?”    
    “不,你仔细看看鱼头的方向就知道了。”琳茜一面随口说着,一面心想要是有香草布丁就好了,香草布丁配薄饼最好吃。    
    “露丝·康纳斯。我是个诗人。”露丝自我介绍。    
    “琳茜。”琳茜说。    
    “琳茜·沙蒙,是吗?”    
    “不要,请不要说出去。”琳茜说。在那短暂的一刻,露丝明显地感受到提到我名字所引发的反应。人们看着琳茜,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女孩倒卧在血泊中的模样。


第二部分你真是一个杰出的诗人

    即使是做事与众不同的天才生,在短短几天内也组成了小团体。大部分的小团体都是男孩一堆,女孩一堆,十四岁的青少年很少认真地谈感情,那年惟一的例外是琳茜和塞谬尔。    
    “亲嘴!”他们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这样的叫喊。大人不在身旁,又时值盛夏,他们的激情有如野草般滋生。我从未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感受过如此单纯的欲望,也从未看过欲望滋长的这么快,更别说这人是我的亲妹妹。    
    他们谨慎地交往,也遵守营区的规定。辅导员晚上拿手电筒照男孩营区附近比较浓密的树丛时,从来没有看到过琳茜和塞谬尔躲在树丛里亲热。他们在餐厅后门外私会,或是偷偷在高处刻了他们姓名缩写的大树旁见面。他们亲吻,想更进一步,却办不到。塞谬尔希望他们的第一次很特别,很完美,琳茜只想做了就好。她想赶快有个经验,然后她就可以真正变成大人。她觉得性爱像是搭乘电影《星际迷航记》中的运输机,你消失于空气中,过了一两秒重新现形,之后就发现已置身在另一个星球。    
    “他们快做了。”露丝在她的日记里写道。我衷心希望露丝把所有事情写在日记里,她在日记里描述我在停车场从她身边走过,她写那天晚上,她感觉到我伸手碰了她一下,感觉绝对真实,而不是她的想象。她描述我当时的模样,以及我如何来到她的梦中。她觉得有些鬼魂紧贴在活人身旁,像第二层肌肤一样保护心爱的人。如果她努力书写,说不定她能释放我的鬼魂,自己也因而重获自由。我站在她身后看她写日记,心想将来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相信这些话。    
    每当想到我,她便觉得不那么孤单,好像冥冥之中多了一个朋友。她在梦中看到了玉米地,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她说不定能找到自己的归属。    
    “露丝,你真是一个杰出的诗人。”她想象我对她说。她在自己的日记中梦想自己成了一名出色的诗人,文句优雅到能让我死而复生。    
    我回到露丝三岁时的一个下午,那天露丝的表姐受托照顾她。表姐将露丝放在锁上门的浴室的地毯上,露丝看着表姐脱衣洗澡,多么想摸摸表姐的皮肤和头发,多么想让表姐抱抱。我不知道是否因为如此,露丝日后才产生某种情愫。到了八岁时,露丝隐约觉得自己与其他女孩不同,小女孩都会迷上身边的某个人,露丝觉得她对表姐,或是女老师们的感情,比其他小女孩的迷恋更真实。她不仅希望得到她们的怜爱的注意,更对她们有种强烈的渴求。随着岁月增长,情愫在心中逐渐萌发,原本青绿的嫩芽绽放为鲜艳的番红花。但诚如她在日记中所言,她并不想和女人发生关系,而是想永远消失在她们怀里;她只想有个藏身之地。    
         
    夏令营的最后一星期,学员们通常忙着最后一项活动。每个学校必须在结业的前一天晚上,父母到营区接孩子之前展示活动成果,评出胜负。虽然最后一周的星期六早晨才宣布活动主题,但学员们早已开始准备。活动主题向来是设计捕鼠器,没有人愿意重复过去的设计,活动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塞谬尔找戴牙套的小孩商量,他需要牙套上的小橡皮圈来加强捕鼠器引臂的弹性;琳茜从军队退休的伙夫那里要来了干净的锡箔纸,锡箔纸反射出的光线会让老鼠晕头转向。    
    “如果他们喜欢上自己的倒影,那该怎么办?”琳茜问塞谬尔。    
    “它们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塞谬尔回答,他找到一些捆绑营区垃圾袋的铁丝,边说边忙着刮下铁丝上的纸片。那星期你如果看到一个小孩莫名其妙地盯着营区内一样毫不起眼的东西,这孩子八成想着怎样利用它做一个最棒的捕鼠器。    
    “它们蛮可爱的。”有一天下午琳茜说。    
    前一天晚上,琳茜花了大半夜在地里用细绳诱饵抓老鼠,她把抓来的老鼠放在一个空兔笼里。    
    塞谬尔若有所思地盯着老鼠说:“嗯,当个兽医也不错,但我想我绝不会喜欢解剖老鼠。”    
    “我们得杀了它们吗?”琳茜问,“竞赛内容是谁能设计出最好的捕鼠器,而不是比赛谁最会杀老鼠。”    
    “亚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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