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9-深圳,你让我泪流满面-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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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有些愤愤:“你知道,夏雪现在有多难吗?”
“我当然知道。我也托别人给她送过钱,但她不要。这女孩子,太执着了,世事哪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我摇头道:“我看,她不会原谅你。”
怀民忽而就有些动情:“夏雪就是年轻时的小白。我爱她!到现在,我才不得不承认。过去,我一直在哄自己,跟她不过是逢场做戏而已。可是,她一走,我才知道……”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哽咽。“她给我的,我终生难忘。但是,我们都不是小男生小女生了。你在深圳没有家,不会有太深的感受,民以食为天,食为天啊!我怎么敢浪漫?”
我陡然坐直,打断他说:“怀民,你有房有车,月薪是我的五倍,你还想怎么样?”
怀民怔怔地望着我,无语,而后深深埋下头去:“我们不要再谈夏雪了。我心里,很难受……”
沉默笼罩在阔大的房间里,我和怀民相对而坐,抽着闷烟,往日情怀一齐翻上心头。
就在这间屋子里,我打发了许多等待小清时的寂寞时光,那时的胡侃,那时的咖啡香,都给过我慰藉。那种与小清息息相关的氛围,如今早就不见了。命运真是一丛难敌风雨的花,说谢就一齐都谢了。
过了一会儿,怀民去卧室里,拿了一个手饰盒出来,说:“有件事一定要拜托你。我月底就要派驻香港子公司了,一去一年。夏雪,我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这个东西,你找机会送给她。”
他打开小盒,里面是一条白金项链。项链小巧,有个硬币样的圆坠,上面是英国女王的头像浮雕。
怀民盯着项链许久,忽然眼里有隐约泪光:“有一次我跟她上街,看见过这个,她喜欢。那时我……咳,舍不得,没给她买……”
我接过盒子时,看见怀民的手在微微发抖。
第三部分无限的沧桑感
怀民,我曾经的下铺的兄弟,把我引进深圳的人,他其实并不冷血。他有情、有爱,但为了“现实”,就毅然把这些东西割舍了。多年以后,我终于原谅了他的这种不义,多少理解了他所说的“食为天”对一个现代人来说,有着怎样不容回避的意义。
自打我从怀民手中接过这个项链盒,一直到今天,我就再没见过他。一开始,还有关于他在香港干得不错的消息,后来,连这微弱的音信也得不到了。怀民,一个曾经与我气味相投的朋友,在大浪淘沙之下,弃绝了浪漫,努力向上攀援去了。只有我知道,当他交给我那条项链时,那手上的颤抖,流露过他内心曾经的生或死……
搬家的时候,周一鸣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办公室已是一片狼藉,他找到了自己曾用过的写字台,抚摸良久。又站在窗前看了老半天,回身对我说了句话,竟然有无限的沧桑感:“唉,我们,就这么老了!”
屋里已无坐的地方,我和他就坐在大班台上,抽着烟聊天。几个月不见,他有些发福,手上多了只钻戒,腕上换了块名表。
我恭维他道:“乘龙快婿,就不必念旧了。这打工的猪狗生涯,就该我们这样的人来过。”
周一鸣拼命摇头:“不提,不提。是男人,就不要娶富婆,那要把你血性都榨干!明明是暴发户,还要做出贵族的样子,规矩多得要死。那老头子,我看也是胡搞,早晚要栽!我现在,已经在留后手了,为自己攒下一点儿。形势一旦不好,就自立门户……”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打断他说:“不管怎样,郑莲莲你要对得起。”
“她?我有什么需要对得起的?她自己愿意!我跟你讲,一个人,怎么才能不断往上爬?那就是,要不断踩着别人的肩膀爬。所有的人,对你来说,都不过是阶梯。爬完一个,就蹬掉一个,别怜悯,只管你自己。”
“周崽儿啊,做人要厚道。这大概不行吧?”
“行不行,看你我二人的将来就知道。我是决心这么做了。我老爹,活了60年,都是给别人当阶梯,我不想那么可怜。今后要掉过来,我也来尝尝踩别人肩膀的滋味。哦,你那个小清,怎么样了?”
“不成了!正如你所说,我的资本不够。”
“我早就料到。不过,抠了个女,也聊胜于无。怎么样,后来终归是搞掂了吧?”
“这个,也不成。”
周一鸣不禁瞠目:“你这叫什么谈恋爱?劳而无功!你那女朋友,很厉害啊,跟你谈了一场恋爱,什么也没损失,人家继续前进了吧?我今天又要丑话说在前头,她,是终究要去傍大款的。女孩子想清清白白地干,累死,也别想过上好日子。”
我瞪了他一眼:“把你那理论收一收吧!跟小清一场,我不后悔。我自然是有收获。”
周一鸣笑笑,点头道:“那倒是。你也很了不得,老板们都泡不上的好人儿,你居然能跟人家空手谈了一年。”
我们两个就这样聊着,仿佛又回到了紫竹园时代,联床不寐,夜夜乱弹。昨日的风,依然拂面如故。
周一鸣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在窗口,我看见他开了一辆好车,扬长而去。命运的大道送他直上青天。这个农家出身的小伙子,在最适宜的时候来到了深圳,做了一个最适宜的选择,从此,挣脱了贫困潦倒的枷锁,翻然成仙。若干年后,他有了自己的公司,资产已是千万计。我只得承认,虽然我和周一鸣都很聪明,但上天只垂青把厚黑学吃透了的年轻人。
办公室的东西先运到深圳去了,公司放了两天假,让职员收拾私人财产。我不想在走之前把宿舍搞得太凄凉,所以没动。只躺着,胡思乱想。
第二天一早,7:15准时醒来,一个鲤鱼打挺准备跳起来,猛然又醒悟到:今天没有什么事可干了。到楼下吃了早餐,回来,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想想过去的四百多天,都是为老板过的,只有这两天,才是为自己过的,还这样慌张干什么?这样一想,便又躺下。
对面宿舍的打工小子们都卖命去了,一栋大楼静悄悄的。
楼下有个小车,司机正开着车门在刷车,汽车音响在放苏芮的歌。“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歌词一唱三叹,我听着听着,就有些恼——拿什么奉献给我的爱人?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房无一间,地无一垅。这世界,根本就不是给我这样的人准备的。
躺了一整天,到傍晚才想起来,应该给小清打个电话。
小清听到消息,也是一怔:“是这样啊?”少顷,才高兴地说,“那不是有点儿希望了?去深圳,也好。你要多交朋友,别光给老板卖命。”于是,电话里约好了,明晚上见。
第三部分一把温柔的刀,割在我心上
我又打电话给顾红,顾红说:“是吗?太好了!这下可近了,我在虎门还想你来着。你来深圳,我们圣诞在一块儿过;元旦在一块儿过;春节呢,你也别回去了,一块儿过……”
“你让我搬你家去算了!”
“哟!不高兴啦?我知道,要离开那个小清了,心情不大好哦。嗳,我不懂,你凭什么对她那么好?怎么对我就不这样?你等着,等你到深圳,再找你算帐。”
周末晚上,我去了小清那里。招北宿舍的小路静静的。小清的那扇灯窗,仍像是目光灼灼,正远远看着我。从春到夏,我和小清耳鬓厮磨,有多少青春欢笑的余音仍在啊!这一走,就是远隔天涯,我怎么能受得了?
一步一步爬上6楼,屋里仍是乐声悠扬,小清正忙忙碌碌地擦地板。见我掀开门帘,便粲然一笑:“快进来,没关系。今天公司又有应酬,客户还想拉我们去跳舞呢,我说,我是大龄女青年了,周末,你们可得给我点儿自由……”
还是那样纯真,依旧那样欢快。我的小清啊,年轻的阳光总是照耀着你,你又把这阳光赐给了我。你,怎么可以属于别人?
我没有说话,走上前去,默默地将她抱住,吻着她的头发。
彻骨的香气又包围了我,令人不知身在何夕。我的小清,真想让你慢一点、再慢一点离开我啊!
小清的头靠在我胸前,闭着眼,任我亲吻,眼角里悄悄渗出了泪水。
许久,她抬起头来,望着我说:“别这样了。你这样,我受不了……”
我放开了她,颓然坐下。
小清搬了凳子,在我对面坐下,轻轻拉起我的手:“到了深圳,要多留心机会。”
我苦笑着,说:“你别担心我了。倒是你,别太累了。”
小清看看我,微微摇头:“你知道吗,只有你过好了,我才能安心。”
我心里一热:“小清,我想像不出,明年这个时候,咱们还能不能在一起?这两天,我就想,我们就是这个命吧?走不到一块儿,又分不开。”
小清垂下眼睑,下意识地一下下抚着我的膝盖,紧闭着嘴,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稍后才说:“你的东西收拾了吗?怎么运到深圳去?”
“差不多了,公司有车送。”
“记住,烟要少抽一点儿。”
“好吧。”
“吃好一点儿。”
“嗯。”
小清忽然一笑:“你看,我都婆婆妈妈的了。算了,不说那么多了,你自己注意吧。”
“你呢,也要小心。”
“我没有事。”
“我是说,我不在,你别让那些麻辣佬给吃了。”
“去你的!”
告别的那个晚上,我们后来去了阳台上。蛇口的灯光,看起来,比春天时密集了许多一些不大熟悉的新楼盖了起来。夜里不凉,暖风轻轻地吹着。小清习惯地靠在我身边。
录音机里的歌声,那时刻,是一把温柔的刀,割在我心上——“想像再走过从前,一遍又一遍”。从去年那个八月的暴雨之夜起,我陪着小清,走过了多少如梦的岁月。我的财富,已经很多;我的幸福,很多人穷尽生涯都难求一瞥。那么,我为何还要悲伤?
我紧紧抓住了小清的手。
小清的手,有微凉的温柔。我们长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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