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9-深圳,你让我泪流满面-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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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本,90本送给登了广告的客户,余下的10本当作样本,留着下次再做钓饵。杂志的内容和图片,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然后交给图片社制版、印刷厂印刷,印好后打的拉回来,就算完事。堂堂的杂志就这样发行完毕了。100本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计,广告费全都落进口袋里。每年可以净赚四、五十万,袋袋平安。高磊在上海、成都、沈阳,武汉都建了记者站,各雇一人为他奔走,俨然成了一个大系统。
说到杂志,确实印得很精美。那时,内地的《时尚》杂志尚未问世,铜版纸的彩印杂志,对国人来说还是个希罕物。拿着这东西,高磊主攻的是国企的老板,他们一般花钱不大心疼。要想拿下客户,还须有辅助手段:请吃龙虾、请玩三陪、请洗桑拿、答应给回扣……猛轰之下,没有拔不下来的堡垒。这些掏了钱的客户万万想不到,这份香港杂志《名人》,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就再没有任何读者了。开放之初的中国,就这样,真是某些人的天堂。有一首歌儿,其实是可以这样唱的:“请到这里来,这里的傻瓜排成排。”傻瓜们做广告的钱,都赞助了高磊。
我对他的这种做法,曾经有评价;“你小子,是一匹黑了心的狼。”
高磊笑笑说:“我倒是很想红心,但,红心就要饿死在街头!”
春夜无边,荔园的客厅弥漫着古巴雪茄的幽香。高磊仰望屋顶,还在回味那遗忘不了的旧事。我则望着他,在心头感叹:也幸而高磊只是个商人,否则,不知会有多少人将要因他而进地狱。
高磊长嘘一口气,终于说话了:“我祖父,30年代写过一篇短篇小说,叫做《仅仅差两三步》。里面有一句话是说,小户人家的人出来闯,想的只是怎么寻找朝上爬的支点。这先辈遗训,我怎么就给忽略了?以为人家真心对我好。”
我说:“我外祖父,也很痛恨忘恩负义的小人。”
高磊眨眨眼:“你外祖父?是……”
“某某某。”
“某某某?民国大实业家?……”高磊掩饰不住惊愕,扔下了半截雪茄,盯着我。“哦,像,像啊!”
“当然,我有他的血脉。”
高磊略显尴尬,嘿了两声,说:“你看我们,愧对先辈呀。他们是万人仰望,我们呢,却仰人鼻息。现在,一个科级干部的儿子,就可以飞扬跋扈。你我,不奋斗行吗?”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阴雨连绵。我心头淡淡的愁绪挥之不去。周末上午,恶补了一阵《国际贸易实务》,看到老板上了班,便拿了新拟的规章制度,去给他审阅。半路顾红拦住我,悄悄问,晚上是否有约会。
我做个鬼脸:“跟谁约会?”
“那,陪我去听音乐会。”她塞给我一张票。“碧涛剧院,按时去,迟到了进不了场。”
“你买的票?”
“你甭管。”
晚上到了碧涛剧院,见门口人山人海。我问问票价,才十多块钱,若放在今天,就等于扶贫演出。人群里,还挤着些打工仔。看来,“媚俗”一说,根本就是个伪命题,因为俗人也爱高雅,只不过手上钱紧而已。
顾红已经在座位上。她又是密密地把脸涂了一层,基本上算是美女了。身上的香水味儿不浓不淡,引人遐思。
那晚上的指挥是郑小瑛。翩然一老妇,优雅之至。乐队是深圳交响乐团,她来客串,奏的是“贝九”。春天里,这曲子与人心相呼应,轰鸣如雷。
顾红闭目欣赏,一直无话。直到曲终时鼓乐齐鸣,才睁开了眼。
散场时,我问她:“怎么样?”
顾红一笑,说:“唔?不知道。我睡着了。”
出得门来,外面已是漫天细雨,在灯光下,像粉末那样扬扬洒洒。
“走回去怎么样?”顾红提议。
“那要淋成落汤鸡。”
“情调啊,你懂不懂?”
我只好硬了硬头皮答应;“好,老子今天也情调情调!”
第二部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雨夜的南国街市,更加生机盎然。大排档上,演奏的是锅碗瓢盆交响曲。汽油炉火光冲天,花生油的香味诱人口水。人们在雨棚下,吆五喝六,大快朵颐。
“你看,南方多好!不像我们北方一到晚上就疲软。”顾红为夜景所感染,满脸的欣然之色。
“是啊,在南方,身体一定要好。”
“去你的!少胡说八道。”顾红吃吃地笑起来。“我看啊,北方人都该来受受教育。”
“受什么教育?”
“心胸要开阔,少勾心斗角。在公司,凡是刚从北方来的,都爱告密。财务部的老李,就最典型。”
“告密没有用,老板不喜欢多事的人。”
“嗳,我说,你平时没干什么有用的事儿,那周崽儿每天都要累个半死,为什么老板反而更信任你?”
“我善于阳奉阴违。”
“老奸巨猾!将来我如果发迹,可不敢用你。”
“我也不能给女人打工啊。”
雨夜里,春天欢快的情调四处洋溢。顾红爽朗的笑声,像一把火,温暖了我郁郁寡欢的心。
她就走在我身边,挨得很近,脚步不紧不慢,很惬意的样子,完全不在乎细雨霏霏。我也只好放慢脚步,跟着享受这雨中格调。
走了一段,顾红又问我:“你打算在深圳呆多久?”
“能呆多久,就呆多久。只要能吃上饭,就不回去。”
“是啊,我也是。北方算是回不去罗!”
“已经辞职了?”
“不是,因为我喜欢深圳。南北差异,就像两个世界。你看,这多好啊,跟你这样……雨夜漫步。在北方想这样,怎么可能。现在是几月?三月。三月的北方,暴土扬长,晚上穿少了还冷得直哆嗦。其实生活好不好,就在这些细小的地方,就是这样一点点的情趣。”
“我回家,简直找不着感觉了。”
“可不!你比方说,在这儿天天冲凉,回家就没条件了,只能去单位大澡堂。大伙赤条条的,没隐私,我都不习惯了。看着那些肥的瘦的,浪里白条,嗬嗬,我就想,是鲁迅说过吧,日本人是男女混浴的,大清国的留学生到那儿就不习惯。哎,你说日本人他怎么能把持得住?据说还有父女共浴的,嘿嘿,开明得可以啊!”
顾红信口开河,我倒是有点儿尴尬了:“顾红,你没有心理变态吧?”
“去!是你往歪地方想。我是想,这不就是返璞归真吗?”顾红仰起头,理理被雨淋湿的头发,很认真地说。“人和人的关系要是都变得非常简单,那多好。共处一池,内心坦荡。活着,不就轻松了?”
“清心寡欲呀?嘿嘿,谈何容易。”我这才懂了她的意思,顿生感慨。
顾红看看我,忽而笑了:“主任,我拉你出来淋雨,还让你听我瞎说。你是忍无可忍了吧?”
“哪里!打工生活无聊,偶尔调剂调剂,也好。”
“我可是好长时间没调剂了。平常也有男士约我,我很烦。老男人,没安好心。小男人,乳臭未干。你呢,不老不小,成熟得恰到好处。”
我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不说这些危险话题?”
顾红一副无辜的表情,反问道:“你不至于就把持不住了吧?”
终于走完了长长的一段路,前面就是四海宿舍区了。天下雨,打工妹不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四处乱飞,眼下,都蜷缩在屋里。马路上没人,路面像镜子,反射着路灯迷离的光晕。
我想起冬日那些有冷雨的夜里,我和小清徘徊在街头,心里都在盼望阳春天气早些到来。如今,蛇口已是春深似海,木棉花开得火一样红。而我所钟爱的女孩,却不能与我漫步街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执子之手”的日子不知还有多遥远?春夜的高天上,雨云压得很低,被地面的灯火映照着,一片白茫茫。季节如期而至,人间却难以圆满。
“怎么不作声了?”顾红问道。
我凄然一笑,没有回答。
“对了,最近怎么没见你的小情人?”顾红一语中的。她的冰雪聪明,实在是令人无话可说。
“她去宝安了。”我叹口气说。
“你那小情人,真幸福。”
“到宝安有什么幸福?”
“有人在牵挂,多好。”
“你不是也有人牵挂?”
“我和我那位,老夫老妻,是白开水了。”
“这年头,白开水也是难得,强过绿帽子。”
顾红忽然有些恼了:“你不要跟我提绿帽子!”
我盯住她,看了看:“哦?嘿嘿,我知道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哪!”
第二部分她最不应该犯的错误
顾红板着脸,想想又忍不住笑,抓住我肩膀怂了两下:“老没正经,老没正经呀你!”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紫竹园附近,顾红眼睛一闪,拉了我一把:“走,去小铺买点儿吃的,到我那儿去吃夜宵。”
路边一个小杂货店,三十多岁的老板娘背着个酣睡的婴儿,正看着电视。电视里,在演台湾电视剧《昨夜星辰》。顾红趴在柜台上看了看,要了天府花生、鱼干和啤酒。
“我不喝酒。”我拦了她一下。
“今天,你要破例。”顾红不容置疑。
无可理喻的人,无可理喻的夜。我只好抢先掏钱,付了账。
老板娘把东西递出来,跟顾红说了一句话,用的是粤语。顾红顿时笑逐颜开:“嗨呀!”
这个,我还能懂,她说的是“是啊”。
出来后,我问:“老板娘说什么?把你开心的。”
“笨哦,到现在还听不懂粤语?她说:‘你老公不错,下雨天还陪你出去散步。’”
我翻了她一眼:“你这是……要逼我犯错误。”
“你不要想得美!”顾红抹了抹脸,停下脚步。“哎,我这样子,惨不忍睹了吧。”
“还行。”
“你先回去冲凉,半小时后,过我房间来吧。”
“搞得这么晚,你同屋的人,要抗议的!”
“周末,她们不在。”
随后我们各自回屋。我的房间没开灯,周一鸣已经睡得稀里糊涂。他翻了个身,含糊地问了一句:“又找嫩草去了?”
我没理他,拿了套干净衣服,进了卫生间。
顾红的房间,清新整洁,飘着茉莉花的香味儿。她在卫生间里,对我喊道:“你坐,把大门关上。”
女寝室跟我们同在一个走廊,但以前我从没来过。里面三张床,挂着蚊帐的那个,是顾红的。床头柜上有她一张小照,穿红毛衣,背墙而立,凝视远方,单眼皮风情万种。窗帘、床单、蚊帐都是白的,床头还有个白白的小熊公仔(布娃娃)。
一会儿,顾红用毛巾擦着头,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白T恤,沙滩裤,两腿性感得难以抵御。
“床头柜里有烟,你自己拿。”说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拿出唇膏和眉笔。
待再回首,顾红已是淡妆扫蛾眉,一脸容光焕发。
“好啦,我们喝酒!”说着,她在地上铺了报纸,放了两个靠垫,拉我席地而坐。
我和顾红举杯碰了碰,问她:“在兰州,你在什么单位?”
“研究所。”
“研究所?能容得了你这样的人?”
“是容不了啊。肉少狼多,老的们还争不过来,哪有我们小辈的位置?我若不出来,怎么办?老祖宗说过:‘科学上没有平坦的路好走。’我只好放弃吧。哎,说说你。是教大学的吗?”
“哪里!中学的孩子王。”
“哦?好啊!我的第一个梦中情人,就是中学语文老师。都是看琼瑶看的,死去活来。”
“我看你天生就不本份。”
“本份?本份我现在就还在皋兰山下吃土,哪里还有雨夜浪漫?”
“浪漫当不得饭吃,就是在这儿,前景也很难说。”
“背水一战吧,死也要死在这儿罗。不然,怎么有脸见爹娘?”
两大杯酒下肚,顾红的脸上艳若桃花。宽大的T恤松松垮垮,领口处,一片雪白胸脯惊心动魄。我不敢多喝,拿了她的“白七星”来抽。从窗帘缝隙望出去,全蛇口都笼在茫茫春雨中。酒劲儿在慢慢的冲上头,我有点儿迷糊了:这个纯白的屋子,是浊世中一个圣洁的殿堂,我,是怎么坐到这里来的?
在我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