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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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级中并不显得太另类。看到贾斯汀五年级第一学期的表现,玛莎相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每天下午放学,贾斯汀背着装满书本的书包走下公车,他的后背逐渐变宽,负担这个重量是没问题的。有天晚上,玛莎拉开他的书包拉链,想找到证据以便向有关部门反映学校布置的家庭作业太多。谁知一看发现书包里只有几本薄薄的课本,剩下的书全是贾斯汀自己的读物:让她吃惊的是,这些书不是哲学方面的,而是有关真实犯罪的书。
玛莎在他房间的床底下发现了更多关于邦迪、伯科威茨、斯塔克韦瑟、斯佩克的书。里面甚至还有关于查尔斯·Ng的书,这个名字让玛莎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也曾看过Ng的故事。她颤抖地把书收起来抱在怀中,放到厨房桌上。
“这些书你从哪儿弄来的?”她问。
听到妈妈责备的语气,贾斯汀有些吃惊。“我们班上的一个男生给我的,他叫詹姆士。我只是借来看看。”他这样说好像是害怕妈妈担心这些书是他偷来的。“这是他爸爸妈妈读的书。”
“贾斯汀,”玛莎小心措辞,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过于担心和苛刻。“你为什么想读这些吓人的书啊?”
贾斯汀眨巴眨巴眼睛,摸着妈妈的手臂,以一种成人的自信心说道:“因为那个‘威克恶魔’,我要让我们远离那个恶魔的危害。”
当然应该这么做,玛莎心想。于是她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向前抱住了贾斯汀。关于那个“威克恶魔”的消息现在到处都是,城里很多人都生活在他带来的恐惧当中——大家一起约会,外出时带上辣椒喷雾,甚至晚上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他至今已在芝加哥尼尔西城区的威克公园附近杀了五女一男六个人。警方推断还有更多人遇害,只是尸体被隐藏得更好,还没被发现,也许就藏在城里其他地方。女性被害者被人强奸后又被刺死,男的则被割断了喉咙。警方发现了纤维物质、血脚印,但没有有力的证人,没有DNA,死者间也没有联系,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导出线索。玛莎一想到儿子从新闻中看到那么多血腥暴力的细节就感到害怕,但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如果“威克恶魔”是这个秋天当地最大的新闻,那么第二件大事就是报道评论“威克恶魔”对芝加哥媒体的影响之深。
“贾斯汀,我的宝贝儿,‘威克恶魔’不会伤害我们的,他离这儿很远。”
贾斯汀没有说话,可是他的淡淡一笑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浮肿的眼睛表明他不相信玛莎所说的话,这伤透了玛莎的心。
“我能回自己房间玩‘影子世界’吗?”贾斯汀问。“影子世界”是玛莎的姐姐圣诞节时送给他的一个电脑游戏,通常是给大人玩的,但也有很多小孩玩。玛莎运用了所有手段严格控制贾斯汀玩这个游戏的时间。
“当然可以,亲爱的。”儿子轻轻向楼上走去,玛莎试图读懂他的心思。贾斯汀最大的缺点是他能像海绵一样吸收所有的东西,但他最大的优点也正是像海绵一样能反弹回来,不受影响。贾斯汀不是辨不清是非,玛莎也完全可以不让他知道真相。她会和贾斯汀谈论“威克恶魔”、泰德·邦迪,甚至谈谈该死的查尔斯·Ng,但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和贾斯汀谈论那晚她和萨姆·科恩之间发生的事。
— 51 —
在城市里观看密歇根湖有上千种景致,但没有哪一个地方能有从昂贵的阿博特餐厅看到的景致殊胜。这个餐厅坐落在几百码外的“海军码头”,是一座两层楼高的全封闭式玻璃建筑。坐在好的用餐位置能让你感受到被湖水包围、保护的感觉。戴维斯希望能坐上这样的餐位,他向餐厅提出这样的要求,并得到了这样的坐位,这里的环境太舒适了,他陶醉其中,经过服务员多番诱劝,这才打开菜单点菜。
琼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他推测这条是她黑色裙子中较小的一条——穿着这条裙子的琼十分迷人,她身上的裙子也同样让人惊艳。事实上很难说清究竟是人使裙子更好看还是裙子衬托得琼更迷人。戴维斯以前见她穿过裙子,在节日派对上或是在上班时。有一次碰巧在交响音乐会上也看见她穿了裙子。那晚杰姬没必要地对琼和她的男伴很不礼貌,中场时丢下戴维斯一个人离开了,弄得戴维斯结结巴巴地说着话,掩饰自己的嫉妒和尴尬。戴维斯觉得这条裙子可能就是那天晚上她穿的那条,但今晚琼是为了他而特意穿的,是为了取悦他而穿的。他突然为自己身上穿的棕色西装而感到惭愧,不是因为西装不好看,而是因为他没花多少心思在选衣服上。
服务员重新给他们斟满昂贵的苏打水,然后走开,琼说:“老实说,今晚你想和我待在一起让我有点吃惊。”
“那还能和谁呢?”他颇为老练地问道。
“在你接受审判的前夜?我不知道,”她说。“我只是有点惊讶。”她笑得不太自然。
“说实话,我没有多少朋友了。”戴维斯说完立刻意识到这样说太没吸引力了,但也太真实了。“过去几个月我看够了格雷厄姆。我想和我第二亲密的朋友是沃尔特·赫斯伯格,我不认为今晚和一个道德学家待在一起是最舒服的。”
“噢,即便你可选的人很少,但还是谢谢你把我排在了前面。”
“不用谢。”
“不只是针对一起吃晚餐。”
戴维斯傻傻地对她今晚还想做什么持乐观态度。
“谢谢你没把我扯进去,”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戴维斯的手背上。“如果你肯向他们提供点情况,他们会对你好点的,比如把我供出去。许多人为了自保都会这么做。”
“用这种办法救自己不值得,”戴维斯说,“另外,你和这事没关系,如果有那也是因为我利用了你,他们应该给我加刑而不是减刑。”
琼把手收回,摸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坐牢的。”
“格雷厄姆认为不会,但事情总有个万一。事实上法律有规定,像我这种情况会坐牢的。但格雷厄姆认为他们会缓期执行。”
“然后呢?”
戴维斯吞下一口设拉子酒,然后说:“算在我头上。”
“此话当真?”她问。“全算在你头上?”琼今晚把头发盘了起来,但落下几丝长长的鬈发,从她褐色的眼睛边上吹到脸颊上。
“那件事已经发生了十年,占了我生命中五分之一的时间,最糟糕的五分之一。我让很多人变得痛苦,让他们的生活变糟,其中包括你。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认为那个杀死安娜的人已经死了,要么他已经进了监狱,很有可能是这样。该是我歇手的时候了,看看下一个十年我会不会过上好日子。没有多少个十年了。”
“不要为你曾经想做的事感到不安,”琼说。“你做的事确实很蠢,”琼真诚地看着他,“但你这么做全是出于对安娜的爱,杰姬的悲剧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造成的。”
“不,老天爷,戴维斯,我不想说杰姬坏话,但她确实有病,病得不轻。”两个服务生托着盘子走到他们面前,戴维斯和琼停止交谈,默默地看着对方,等到服务生走开了,琼这才把她想说的话说完。“你知道杰姬曾经戳破我的汽车轮胎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在她去世前四个月。我把车停在公寓楼外的车道上,是一个星期二的晚上。第二天早晨我发现车胎破了。”
“你怎么知道是她干的?”
“她压根儿就没想隐瞒。她第二天来到我家,警告我离你远点。我告诉她我们之间没什么,这么说可能骗了她,但我们之间确实没有肉体关系。”
“你怎么不报警?”
“噢,你是说真的吗?戴维斯,让警察来抓你的老婆?”
“你应该告诉我……”
琼从嘴里喷出一口气。“那样会更糟。”
“我不这么想。”
琼停下来吃了几口意式南瓜饺。“那么那个时候有做过出格的事吗?”
戴维斯眯着眼睛说:“什么?你和我吗?”
“我是说你和任何人之间,你的女人怀疑你做了某件事,她也许是有点偏执,但我觉得无风不起浪。”
餐厅现在人满为患,斜阳照在城市建筑的玻璃墙上,散发出橙色的光。“是的,无风不起浪正是杰姬的论调。”
琼低声说:“我甚至有一次也怀疑你,就是在芬恩家那次。”她喝了口夏敦埃酒一种类似夏布利酒的无甜味白葡萄酒。,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也许是我也吃醋了。”
“我想起来了,”戴维斯说,“但是纯属无稽之谈,我从没背叛过杰姬。”
“看见没?你总有这种观点,不惜任何代价照顾你身边亲近的人。”
“我有一次曾想过出轨。”戴维斯告诉她。
“出轨?真的?”她嘴里包着食物问道,没有丝毫的怀疑,“什么时候?”
“在布里克斯顿时。”戴维斯说。
她充满真诚地慢慢点了点头,戴维斯没有因说出了这句话而感觉不好。
晚饭后,他们走到码头边去享受湖畔的夜色。在他们左方是节日大厅,它是1916年修建的老码头的一部分。里面的大舞厅是他和杰姬结婚的地方。戴维斯突然觉得他不该和琼待在这里。他在阿博特餐厅订位也真是鬼使神差,那里是他和杰姬早期共度结婚纪念日的地方(虽然餐厅的名字后来更换了)。如果他诚实地认识到这是他和琼的第一次约会,他就不可能不觉得把琼带到这里来是对杰姬的冷酷无情。要是以前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现在他在和杰姬认为破坏他们婚姻的女人约会。虽然杰姬精神有点不正常,但她还是说中了一些。
因为这个原因,也是为了向死去的妻子表示一点迟到的尊重,戴维斯没有在散步时牵琼的手。琼即便希望戴维斯这么做,也没有表现出来。琼的光膀子上披着一件黑色薄毛衣,她看上去很满意,评说着海岸舒服的气味、宜人的微风,还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有那么多小孩在这里玩。
码头的尽头聚集着大概三十多个人,他们向远处的黑暗张望。站在后排的一个穿短裤的男子为了看得更清楚不时向上蹦着。戴维斯有六英尺三英寸高,但他也只能看见两艘中型船停在大约七十五码外——不是游乐艇,也不是夏天停靠在这里的大型派对游艇——是带电动马达和无线电装置的工作打捞船,甲板上有穿制服的人在大步疾跑,潜水员从船侧下水。
“发生了什么事?”戴维斯向人群问道,有谁知道答案都可以告诉他们。
“他们发现了一个女孩,”一个人头也没回地说道:“一具女尸。”
贾斯汀十四岁
— 52 —
戴维斯盘里的鸡肉煮老了,他把吃剩下的放在厚厚的白色餐盘上翻来翻去,餐盘上印着“王子饭店棕榈温泉”的字样。他知道有人在看他,这使他胃口全无。这间屋子里大约有三百个医生、学者、伦理学家,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在这次会议上发表对戴维斯·穆尔的评论,传播与戴维斯有关的流言,或是做出自己的设想。戴维斯仍然为自己已成为一个名人而感到不舒服。
就如戴维斯的律师格雷厄姆之前保证的那样,他与莱克县地方检察官之间的麻烦已不了了之。格雷厄姆以轻罪为他辩护,最后法庭对他处以罚款,金额不算太大,戴维斯尚能支付,又判他入狱七天,缓期执行,并且每周二为芝加哥西城区的一家免费诊所工作,时间为六个月。随后玛莎·芬恩提起民事诉讼,而格雷厄姆最终帮戴维斯达成了和玛莎庭外调解,花了还不到七千五百美元。在戴维斯为社区服务期满后,国会失职调查委员会和美国医药协会对其处以吊销行医执照四个月的处罚,鉴于他们有一箩筐的惩罚措施,这已经算得上很温和的了。
吊销执照期满后,戴维斯并没有回到诊所。里克·韦斯被宣判之后,芝加哥的日报对戴维斯失去了兴趣,但是起诉他盯梢他人的案件却上了郊区报纸的头版,使他变得声名远播,倒不是他预料中的那种臭名昭著,人们很同情他,他失去了女儿和妻子,一个宗教狂热分子出于对上帝的热爱朝他开了枪。也许他对贾斯汀的“研究”已经超出了某种道德准绳,但是没有人觉得他对贾斯汀是个威胁,除了对他提起管制令的玛莎·芬恩(管制令有效期至贾斯汀十八岁)。
戴维斯不做手术了,他在各种研讨会、晚宴和慈善机构募捐资金活动中演讲,接受丰厚的酬劳。他成了周末坐在电视台圆桌边的权威专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