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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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这样的鬼日子了。米基像一个上了年纪的洛克帮20世纪60年代美国一青少年帮派。成员,在路上走了十五年。他累了,头发几乎掉光,仅剩的几根稀疏地呈马蹄铁状贴在脑后。他的脸和手像流浪者般布满了风霜,他的背和脚都有毛病,皮肤上至少有三处损伤应该找医生看看,但他是不会去的。当上帝把他从这份事业中召唤回去时他会安然死去,但如果“进行时”米基需要医生来救命,那种讽刺和耻辱将比死更糟糕。另外,“上帝之手”没有向他提供医疗保险。
生活也并不是毫无令人满意之处。他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按照哈罗德·德弗罗所办网站的计算,有五十七位从事克隆职业的人被杀,另有大约六十名退休,这里面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案子都是米基干的。现在还没有强有力的立法威胁克隆(米基所做的事为说着“不能让恐怖主义获胜”调调的另一派赢得不少同情),但是克隆事业正受到围攻。医学院校中选择这门专业的学生变少了。虽然技术在进步,但克隆小孩的要求比十年前降低了百分之十五。“上帝之手”慢慢地打赢了这场消耗战。
米基在六周内杀死三个克隆人士后(底特律市的那位死于子弹,明尼阿波利斯市的那位死于爆炸,得梅因市的那位则死于“车祸”),接受了菲利普和其他成员让他歇手两个月的建议。联邦调查局还在寻找拜伦·博纳维塔,虽然局里有些人建议不如公开推断那个传奇逃亡者已死,这样比承认永远抓不住他少点难堪。联邦调查局已经宣布有好几个不同的团体是反克隆恐怖组织,这对推动反克隆事业大为有利,因为这意味着暴力反克隆看上去趋于普遍,也意味着联邦调查局没有特别关注追踪米基,但是这确实意味着他不得不更加小心。“上帝之手”在俄亥俄州正受到了严密的检查,他们不想做出任何可能使联邦调查局纠正错误判断的事。这并不意味着米基必须终止所有行动,他可以自由实施非致命性的活动,但是如果菲利普和其他成员觉得米基预计的实施过程风险太大就肯定不会让他去做。
米基把他那辆已经生锈的超级短剑牌车停在奥斯汀城外三十五号州际公路旁的一家休息站中,在车上歇了三晚。白天他进入城中,在尼尔·阿姆斯特朗中学附近探路。这里的街道繁忙,有很多老树以及众多的逃跑路线。中午吃饭时他跟在孩子们后面,眼睛特别盯住其中一个。第二天他在连环画书店外看见一辆电动自行车,几秒钟就搭线完毕把车发动骑走了。那晚他睡在车子的前排座上,把自行车塞进后排,用汽车蓄电池给它充电。
到第四天他已发现了他的目标的活动规律。大约三点时米基走进一家汽车旅馆,开了个钟点房,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然后坐在一张小巧的桌子前,从包里拿出一张空白方格纸摊在粒子桌板上。他展开另一张又旧又脆的纸,这是他第一次想到这种特殊策略时画的画。那次行动出了差错,所以他没能把这幅画交给他的目标,但是他觉得这个主意太棒了,于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把这幅画带在身边。每当他需要新画一幅时就把这幅拿出来临摹。使用方格纸可以使他将画分成几格,让画看上去更好看。他还觉得在方格纸上作画能增加少许极其精致的疯狂,让害怕的成分大大提高。他摸出一支黑笔、一支红笔开始作画。
他画了一个被蛇缠绕的心脏(从医学角度来看画得不错),一双手,其中一只指着天,一把被框住的剑。然后他精心地用书法体写了一组“上帝之手”的首字母缩写——HoG——再涂上红色和黑色。他列出最近死亡的六个医生的名字(从最初的画稿到现在,画中的名字已更新了很多次),用红笔划掉,下面写上奥利弗·贝尔·格迪斯,但没有划去。在小心书写的信件中,他会印上一段《创世记》中的话,他背过《圣经》中的很多段,这是其中一段。
“看!这个人已变得和我们一样,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因此,一定不能让他伸手去摘生命树的果实,吃下去得以永远活着。”摘自《创世记3:22》。
所有字迹均由黑色墨水写成,除了“一定不能让他……活着”这几个字是红色的。写完字,等到墨水干了,他就把纸折成四方形,贴着钱包放进后兜里,然后把最初的画稿放进包中。
米基5点30分左右从珀伽索斯汽车旅馆退房,开车来到他早前侦查过的一条住宅区街道。这儿的房子很大,无规律地排列着,很多草坪没人打理,长得太高,垃圾桶里装满了空啤酒罐。米基推断这里的租房者绝大多数是得克萨斯大学的学生。他停了车,从后座取出偷来的电动自行车,骑上车,开始迫切期待着近距离接触的发生。
他不慌不忙,小心行驶,遵守交通规则,一到十字路口红灯时就停得好好的。他讨厌那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骑车人,特别是小孩。这些人自认为可以逆向行车或闯红灯,指望着汽车、卡车司机都是有驾照的,能小心驾驶别撞上他们。现在还是夏季,天气依旧闷热,但一阵阵微风使他衰老的皮肤凉爽了一些,尤其是当他的速度达到每小时二十五英里时。到达百货店后他下了车调转车头往回骑,他不太熟悉这个地区,这样做是为了确保在警察到达后自己不会在逃跑路线上迷失方向,要是有什么警察出现的话。你永远也弄不清被袭击目标会作何反应。
他走进的这家连锁百货店不是那种包含旅行社、复印中心和银行的得克萨斯州级大企业。收银处只有一个食品店,里面有四个摊位、一台小巧的匹萨烤箱和一个做奶昔的机器。他的前面还排着四个人,他一边等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价目牌。轮到他时,他没有把手放在干净的不锈钢柜台上(这倒不是因为警方已在数据单元里掌握了他的指纹,再说有了更加可靠的DNA鉴定后,现在已不大使用指纹鉴别身份了,但是没有任何理由要在他去过的地方留下他手掌的印记)。他点了一个火鸡三明治,不要奶酪,然后站在收银台旁边的另一排等他们在切片白面包中夹上蛋黄酱、肉片、生菜和熏肉。
他的三明治做好后被交到收银员手里,他也在同一时间来到收银员跟前。收银员是个十七岁左右的男孩,他问米基点了什么,米基说点了三明治,然后米基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男孩数出要找的零钱,当他把钱递给米基时,米基一把抓住他的手,男孩能感觉到他粗糙开裂的皮肤上全是鳞屑。
“你是克里斯托弗·贝尔·格迪斯吗?”米基随意地问道。他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引起这个小孩的注意。大多数时候当你对十几岁的青年说话时他们是不听你讲的。
“是的,怎么了?”男孩抬起头。
米基凑过去,男孩也向前探身,把耳朵凑到米基嘴边。米基猛地向前贴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告诉你父亲,他在法律的眼中也许是无罪的,但他还是必须给‘上帝之手’一个交代。”他把温热的气息注入男孩的耳朵,又随手将折好的图画塞进男孩的围裙口袋。他用一种类似南方口音的腔调说出最后几个字——这样说一部分是为了向拜伦·博纳维塔致敬,一部分是因为这样说听起来有种威胁的意味,他喜欢这种腔调,称之为“邪恶牧师腔”。这让他想起重拍片《恐怖角》中的德·尼罗1991年,好莱坞著名导演马丁·斯科赛斯重新拍摄了好莱坞1962年的经典惊悚片《恐怖角》。影片在原有的故事基础上,加入了斯科赛斯强烈的社会、宗教意识,罗伯特·德·尼罗在片中深刻挖掘了一个流氓的卑鄙、邪恶内涵,饰演了他电影生涯中首个反派角色,并凭借出神入化的演技再次塑造了一个深入人心的角色。。
克里斯托弗·贝尔·格迪斯还弯腰趴在柜台上,米基已拿起三明治转身向门口走去。他低着头走出食品店进入百货店,在他身后,十五个收银台排成一排,收银员头上悬着的柜台号码闪闪发光。他朝两道自动门走去,这两道门把冷气很好地“锁”在店中。
“先生?”一个声音喊道。米基没有抬头。
“这位先生?”声音再次响起,那人尾随而至。“我能看看你的收银条吗?”
米基停住脚步。他连自己有没有收银条都不知道。主啊,他不会因为在商店偷东西而被捉住吧。想到不光彩的结局,他真希望刚才把三明治留在柜台上,拿走它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趾高气昂。他转过身,看见是个小个子保安,他的领带太短,制服太小,腰上的肥肉被勒得紧紧的。“呃,我付了钱的。”米基结结巴巴地说,“是他们把三明治放在这个纸袋里的。”
“他们应该给了你收银条的。”保安转过身,好像要带米基返回食品店。克里斯托弗·贝尔·格迪斯从一摞堆成小山状的可口可乐后面出现,他的皮底鞋在破旧的油毡毯地面上滑行,在大约一百码以外的地方他看见了米基和保安。
“嗨!”男孩喊道。
米基朝门口跑去。第二道滑动门开得不够快,他就用右肩把它推开。保安在他身后大吼大叫。他看见了他的电动车。不,去他娘的电动自行车,肯定不能及时发动。他尽可能全速跑过停车场,回到来时的路。米基已经开始不停地喘气,他是不可能跑赢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的,他身后的吼叫声越来越近。
米基转过弯,笨拙地跳过一道索链连接的矮栅栏,全速跑向一户人家的庭院。他爬过另一边栅栏,发现平行排列在街道边的成排房屋后院之间隔着一条壕沟。他的脚很沉,踩在泥里,这时他想,这样太危险了,他们也许可以从侧街上看见他。
米基于是跳过另一道位于街区中央的栅栏,躲在一个黄色的塑料游乐房后面休息。他身上没带枪,甚至连把刀也没有,口袋里只有找的零钱,还有那个该死的三明治,手里则拿着那个该死的纸袋。
“嗨,”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入他的右耳,米基一跃而起,但他实在是累得跑不动了。原来游乐房里有个小孩,大概六岁,长着一头浓密的秀发,脑袋像个小豌豆,新长的牙在小小的脑袋上显得太大了。她把身子探出窗外,头靠在米基旁边,格格笑道:“我是塔莉娅,我是一名眼科大夫。”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粗短的手指把米基右眼的下眼皮向下掰,然后弯下腰向米基靠拢,直到两人的眼珠快贴到一块儿了。米基没有把小女孩的手拍掉,没有做出任何可能让她大喊大叫的举动。
“你爸爸妈妈在家吗?”米基问,然后加了一句,“塔莉娅大夫?”
女孩点点头,仍然一个劲儿地扯他的眼皮。米基想,她的父母肯定会在家,当院子里有个六岁小孩时父母是不会外出的,当然,得是称职的父母。“那家的爸爸妈妈在吗?”他指着旁边一栋铝质墙板的大白房子问道。
塔莉娅大夫摇摇头。“他们没有宝宝,妈咪说宝宝会打乱他们的生活方式。”
“很好,谢谢。”米基挥手道别,然后以蹲踞式步伐向邻居的院子移动,塔莉娅在他身后说再见,然后向自己家跑去。毫无疑问,她是去告诉妈妈她新交了一个大朋友。米基绕到车库一边,推开一扇窗户。谢天谢地,他们家还有第二辆车——一辆旧奥迪。他跳起来翻过窗台,落在一个空的橡皮垃圾桶上。他用自己的钥匙挑出打火线,不到两分钟就把车发动起来。车库门的遥控装置在副驾座位上方的遮光板处,米基慢慢地把车往外倒。
车离街道越来越近时,他看见一群人在住宅间冲来冲去。他们中还没有警察,只是一些系着食品店围裙的十几岁小伙子和一些老家伙。他看见了最后赶上这群人的那个胖保安。毫无疑问,他仍然认为他们是在追一个小偷。胖保安正在用对讲机说话。米基按下遥控开关关闭车库门向街上驶去,像任何一位开着奥迪去接老婆吃晚饭的居民。当他开车离开时,根本没有引起年轻的克里斯托弗·贝尔·格迪斯和其他食品店伙计的注意。
米基心想,这真是一次匆忙的行动。当事情办砸时,总是这样匆匆忙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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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厄姆·门德尔松通常不在家里给客户打电话,但他已和戴维斯约好一点钟在诺斯伍德乡村俱乐部打高尔夫。格雷厄姆把电话打到新技术生育诊所,告诉戴维斯他要早点来商量事情。戴维斯不喜欢他说这番话时的语气。
格雷厄姆又高又瘦,和戴维斯差不多大。他穿着熨好的卡其裤和粉红色的保罗衬衫,转弯走进戴维斯的办公室。戴维斯一见他穿成这样心情立马放松了。有坏消息要宣布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