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弄+孤芳不自赏-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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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将领在战场上都严禁喝酒的,口馋了多日,兴高采烈,几壶几壶往里灌,飞照行迷迷糊糊间,被人扶了上床。
睡得朦朦胧胧,却不知为何浑身一冷,被吓醒过来。
猛一睁眼,飞照行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跳怦怦不止,一股隐隐的不安泛上心头。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他对自己的直觉有奇异的信任。
上次乐震准备杀人灭口,他也是凭着忽然涌上心头的不安,夜间狂奔出城,逃过一劫。现在心里微颤,不由份外小心起来,把白天里何侠和自己的对话反反覆覆想了许多遍,但想了又想,又找不到什么蹊跷。
何侠要他办的事,他都办了,不但灭丁东林大军,杀了乐狄乐震,连商禄也一并处置了,还能比这办得更好?
如果说自己平常贪一点金银珠宝,何侠也是应该早就心里有数的,不该为这些小事对付自己才对。
到底哪出了问题?
难道又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飞照行一惊,连连摇头。
不不,何侠不是乐狄,不是乐震。他是小敬安王,有雄才大略,有容人的气度。
仗打完了,新国将立,不像从前那样礼贤下士,也是人之常情。只要荣华富贵仍有他飞照行一份就是了。
他苦思冥想,想不出个所以然,终于又迷迷糊糊睡去。
但从此对着何侠,倒真的加了三分小心,更加十二分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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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贵神速,楚北捷领着人马前往且柔,开始还担心路上劳苦,娉婷吃不消。但娉婷也是常跟着军队远行的,让楚北捷很快就没了顾虑,一心赶路。
一千人的精兵,在边界化整为零,潜入云常腹地,又悄悄在且柔郊外碰头。这些人都是大战后残留下来的精锐,个个精得像鬼一样,经过漠然逐一挑选,又再三叮嘱,没有一个出岔子。
一千人潜行到了且柔附近,一点消息也没有走漏。云常军不知这么一支要命的敌人已经近在咫尺,且柔城里的人,更对这场迫在眉睫的大难毫无警惕。
而番麓,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镇北王的目标。
这位且柔城守,正为另一件与楚北捷毫不相干的事头疼。
“他们是存心逼死我!好啊,来吧,老子在军中这么多年,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呢!”刚刚传来的公文被番麓揉个稀烂,狠狠扔在地下。屋前屋后都可以听见城守大人的咆哮:“我怎么知道那两个大人跑哪里去了?这么多人亲眼看着他们离开了且柔,他们又是习惯了到处巡视的,说不定早巡到边境去了。人不见了,怎么发公文来要老子追查?老子上哪追查去?奶奶的!”
负责传信的府役早吓得抱头溜走了,只剩下师爷杜京,皱眉看着番麓像被人捅了屁股的老虎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城守大人今天的怒气,真是非同小可啊。
“大人请息怒,这公文虽然没道理,毕竟是上头的意思,我们也不能不管啊,这事……”
“我也知道不能不管。”番麓咆哮了一顿,火气都发泄完了,反而浑身轻松,居然又笑起来,用脚尖碰碰地上蜷成一团的公文,猛一发力,把它踢到角落去。(请支持四月天)
他在椅子上大摇大摆坐了下来,吊儿郎当地把腿架桌上:“嗯,那就追查。师爷,给老子在且柔城贴公告,画上那两只……不,两位大人的相,记得画得真一点,然后在上面写……”他把笔咬在齿间,含糊不清地吩咐:“现丢失官员两名,城守大人正到处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人赏赐银两一百,见尸赏赐银两两百。就这样办吧。”
杜京见他那腔调,明白他心里恼那葡光葡盛大人,但又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哭笑不得道:“大人,一百两百的赏银,恐怕少了点。我看……还是加一点为好。嗯,那见尸的话,最好别加上去……”
“好,好,都由你。”番麓摆摆手,打个哈欠:“今日公务料理完了,你快贴公告去。城守大人我要休息去了。”
转到后院,一手就把醉菊手腕抓了,直向门外后。
醉菊被他拉着,莫名其妙道:“又怎么了?瞧你一副逃难的模样。”
“天气好,陪城守老爷出门散心。”
醉菊听了,停下脚步,把手往回抽:“放手吧,我的小花小草都还没浇水呢。为了你大老爷要散心,要害它们枯死不成?”
番麓死抓了她的手腕,就是不肯松,回头看着她:“今天公文来了,大消息,葡光葡盛两位大人失踪了,上头下令要我追查。喂,你到底陪不陪我出去?”
醉菊吃了一惊,左右看看。
葡光葡盛怎么死的,没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
何侠当权后,云常一概用了重典,到处人心惶惶。这事被查出来还得了,看来要找个地方和番麓细细商议。正想着番麓叫她出门是不是要私下谈这事,犹豫间,已经被番麓扯着,大摇大摆出了府门。
且柔虽是个小城,街上倒还挺热闹。番麓穿着便服出门,醉菊向来不喜欢穿太艳的衣服,两人走在路上,也没怎么招人注意。
“糖葫芦要不要?”
“豆腐脑,来一碗?”
番麓在街上走走停停,只要瞧上喜欢的,掏钱买了,就递给醉菊。醉菊一味摇头,她不要的,番麓就随手送了路上的小孩子。到了最后,醉菊还是没办法,接受了番麓送的一个小面人。
走了一个下午,番麓尽说不相干的话,压根没提葡光葡盛的事。
拿着面人,醉菊忍不住道:“喂,你说话啊。”
“说什么?”
“我们怎么办?要离城吗?”
番麓转头打量她,戏谵道:“你当我们真要逃难?”
醉菊看他那神态,不像说假话,但番麓的话从来都不可信的,压低了声音追问:“那你怎么要我出门呢?公文上不是说了要你追查吗?万一被发现了,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早说了出门是陪我散心,你做贼心虚,硬往逃难上面想。”番麓翻个白眼,朝城门那边扬扬下巴:“老爷我早就开始追查了,瞧见上面的公告没有?”(请支持四月天)
谈起正事,醉菊比他正经一百倍,听说贴了公告,立即要去看,话也不说,牵了他的手就往城门走。
向来都是番麓抓她的手,醉菊主动握住番麓却是第一次。
她本是无意的,番麓被她软若无骨的手一牵,心里猛跳了几下,斜眼去瞅醉菊。醉菊一心担心着,却根本没有留意番麓。
杜京做事一点也不拖拉,城门上果然已经贴了公告,公告前人头汹涌,因为葡光葡盛的恶名,百姓们见了公告,都是一脸平静,只当看闲话一样。醉菊在人群里看了公告,只是平常的追查,心里松了一口气,低声问:“这是你要他写的吗?”
番麓哼哼一声,骂道:“奶奶的,杜京这家伙,改了老子的公告。师爷都不是好东西。”
醉菊吃了一惊:“他改了什么?”
“本来写着丢了两头猪,怎么现在变成丢了两位官员?”
醉菊噗哧笑出来,又忍住笑瞪他一眼:“亏你还是城守老爷,整天不正经,就想着逗人家。”
番麓斗嘴从不服输的,这次只哼哼了一下,居然没有回嘴,只是说:“公告已经看完了,我们走吧。”
两人牵着手往回走,番麓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你怕看死人吗?”
醉菊蹙眉:“你又要杀人?”
她只是随口问问,不料番麓却道:“正是。”
醉菊心里一缩,握紧了番麓的手。
番麓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仿彿耳语一样,“有个不长眼的,从刚才就跟着我们了。你别怕,我引他到暗巷里面,就当上山打兔子,射他几个透明窟窿。”
拐了几个弯,耳边喧闹声渐渐小了,巷子越走越窄,两人走在巷内,两边靠得极近的土墙夹着,连阳光都不大能直射进来。
越往里走,显得更阴暗了。
番麓在军里就是个性子野的,当这个城守每天看着一卷卷文书,恨不得有人来当箭靶子让他过过瘾。他这种当探子的人感觉分外灵敏,侦知了跟踪自己的不过只有一人,放心地寻了一个死胡同。见了顶端的墙,转过身来,一手牵着醉菊,一手将腰后的轻弩擎在掌上,锐箭无声无息上了弦,问醉菊:“你想我射他脖子,还是射他心窝?”
醉菊见箭头寒光闪闪,哆嗦道:“你别问我。”将番麓的手握得更紧。
番麓心里更加高兴,嘴往上一勾,冷笑道:“跟着的朋友出来吧,咱们聊聊天。”
墙角处人影动了动,不一会,有人缓缓从那边踱步出来,微笑着道:“见到你真叫人高兴。也不来信告诉我们一声,不知道我们担心吗?”竟是对着醉菊说话。
醉菊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漠然!”
漠然点点头,这才把眼睛转向番麓,吐字清晰:“城守大人,你运气真好。要不是恰好看见醉菊陪在你身边,你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请支持四月天)
番麓嘻嘻笑起来,转头对醉菊道:“我比较喜欢脖子,一箭下去,立即能让他闭嘴。”正要扣下机关,忽然浑身一僵。
一把冰凉的利刀,无声无息从后伸了过来,不偏不倚,恰好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把低沉的男声笑道:“我也比较喜欢脖子。”
番麓自负直觉敏锐,从没有人能这样无声无息潜到他身后的,心里大吃一惊。他最擅探敌深浅,听身后的男人说话间从容谈笑的气势,已经知道遇上高手,识趣地垂下手里的轻弩,强笑道:“绕来绕去,原来我是那只倒楣的兔子。”
醉菊往后一瞧,更加吃惊,捂着嘴叫起来:“天啊,是王爷……”
楚北捷站在番麓身后,瞥醉菊一眼:“你可让娉婷伤心多时了。”
“白姑娘?”醉菊心脏连续受了几次刺激,连忙用手抚着胸口。仿彿眼前一团一团烟火似的光直冒出来,好看得叫人想哭,醉菊吸了几口长气,断断续续问:“白姑娘她……她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孩子呢?那孩子……”
“晚点再闲话家常。你看,我脖子上还有东西呢。”番麓截断她的话。
醉菊心情正激动,一手擦着眼泪,瞪他道:“你这时候还敢向我大呼小叫。你知道你身后的是谁?小心他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番麓听他们对话,已经猜到身后是镇北王。
别的对手就算了,遇上镇北王的利刃搁在脖子上,自己再厉害十倍也逃不过去。他比别人放得开,索性听天由命,收了惧意,居然嬉皮笑脸道:“你舍得?”
醉菊当着楚北捷和漠然的面被他这么一笑,大为窘迫,涨红了脸:“你你……你一直欺负我,我要王爷杀了你为我报仇!”
番麓正要说话,脖子上忽然一凉,刀锋往肌肤上一掠,觉得微微刺痛。
“呀!”醉菊看见番麓的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惊呼道:“王爷,王爷,我说笑的,你千万别……”
漠然见他们两人这般模样,早就猜到几分,向楚北捷投去一个询问的眼色。楚北捷默默点了点头,漠然正容道:“打情骂俏,闲话家常,以后再找时间。城守大人,这次我们来,是来请你谈点事情的。”
番麓脑子灵活,何侠的权势如日中天,镇北王忽然现身且柔这样一个小城,还能有什么事?回言道:“你们看中我这个小小城守,不过为了那些过路的军粮。何侠因为贵丞相的事,把我们这些城守不当人看,小猫小狗都敢过来作践老子,老子早受够了闲气。一句话,向镇北王投诚也没什么,但我有一个条件。”
楚北捷见他开口就道破自己用意,心里微微诧异:这么一个军队里稀罕的人才,怎么竟屈在小小且柔了?见他说了一堆,忽然提个条件,大体上已经猜到,把刀刃稍微松了松,不再贴着肌肤,朝漠然示意。
漠然问:“一个什么条件?”
番麓想了想,居然改口:“嗯,错了,我且柔怎么说也是一个城,换一个条件不划算,我要两个条件。”
漠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吊儿郎当的人,当场愕住。
醉菊知道他的为人,抬眼看他脖子里渗着血珠,暗恨他这个时候还敢招惹楚北捷,急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手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无端发抖,想着就为了白姑娘,王爷多少也会给自己两分颜面,哀求地去看楚北捷:“王爷,他这人脾气如此,你别怪他。”
番麓看她那样子,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不顾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