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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黎平故事-第2节

小说: 黎平故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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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毕业,我仍然来了黎平,一个月后辗转回福建,很快在福州一个出版社里有了着落。在福州,我安静的神态后边是那样的焦躁和无可奈何,每一天都在熬天黑等天亮,心里却着急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我不情愿这样过时间。在空调调节的高楼里上下、在电梯里上下、在车流里早晚穿行,我都像人鱼用脚跳舞一样,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因为不是心里想要的,所以倔强地排斥,歇斯底里和忧伤的情绪都长起来了,会因为办公楼上出现的死猫把那个小娇女吓得花容失色而莫名地畅快一下,会在夜里看着住所周围的那片荒草伤心得要爆炸。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想着自己有一个黎平这样的地方作退路,也许是因为我太娇纵自己了。我也问自己,如果你非要在这城市里呆下去呢——怎么就不可能居留下去?我这么痛苦,难道真的能算得上是痛苦吗?可是,我那么想往另一个地方,干吗要为难呢?其实我不会这么东西南北地去想,往往都是觉得受不了了,要爆炸了,非走不可了,就想,“不管了,走了!”往往一决定要去黎平了,人就活过来一般,欢欣鼓舞起来,于是一个月后,要签转户口时,我又逃跑了。临走时还发生了一些小波折,要走的前天晚上,出版社让我去领钱,回家时我却发现钱丢了,我赶紧回头一路找到了下车站,没有,于是我决定马上回去找钱,室友见我不说话上上下下打仗一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时时间不早了,估计回来时末班车也没有了,我只好骑自行车去,一路飞驰,终于撞上了一辆三轮车,被人骂了一通。顾不上疼痛,我又扶起车飞奔,然后沿着路线找回去,居然被我找到了,钱掉在出版社附近那条安静昏暗的小路上,装钱的信封上还被人踩了脚印,我狂喜,身上的疼痛和疲惫顿消,差不多想哈哈仰天长啸了。于是这失而复得的六百块钱在我看来,成了意外之财。我决定用这些“捡”来的钱去泉州看好友,买好中午走的火车票,我上午去泉州,看了好友一眼就赶紧往回赶,结果时间非常紧,我又汗流浃背地打了一仗。    
    这样我只离开了一个月,又回到黎平,因为觉得不可能在这儿呆得长久,仍然是得一日是一日。我一直保持着无业游民的身份,小杨说他的工资在黎平可以养活四个人,我想要说养活的话,八个十个都能活下来,但日子是清苦的,而由于我们没什么花销,我又整日满足于幽闭家中,也觉不出这种经济的不实来。    
    对于家里,我一直让他们以为我在北京,许多时候我都逃避这个年久失修的问题,不去想它,图得暂时的心安。我瞒得累极了,天晓得从小那么乖那么诚实的孩子,居然对父母撒了这么大这么长久的谎。    
    这年的冬天我从黎平回家过年,过完年,我离开家,仍然是说回北京。为了避开春运,我和好友一起去泉州。还没离开沙县时,接到二姐的电话,二姐希望作最后的努力把我留住,我坚持要走,她终于放弃温雅的劝说,把我骂了一顿,我哭得一塌糊涂地还是走了。    
    在泉州,去找了工作,好像自己也想留住自己,可春运一过,我又急忙回黎平了。仍然觉得终究要离开这里,我还是呆在家里没去工作,直到暑假的时候朋友约我开英语培训班,我上了一个月的英语课,算是在黎平的第一次工作。暑假结束我继续回到无业状态,接下来是2003年春天二姐的出事,二姐因为车祸离开了我们,我回家,想留在老家沙县,嫁一个不会令家里伤心的人,他们一直希望我在我的同学里找一个丈夫,本乡本土的,知根知底的,可以时常看到我,可以在自家院子里养了土鸡用鸡笼担过去伺候我坐月子的。    
    有一次母亲说话间,提到了我的一个现在本乡里的小学同学,我赌气说,你要愿意,把我嫁给他好了。母亲倒是认真起来,表示我如果愿意嫁给他,她非常高兴,我听了很伤心,居然可以这么随便——不过在他们想来,我才是太随便了。    
    我似乎是下决心这样做了,杨把我的东西都寄回福建,我开始在沙县附近找工作。    
    父母亲并不着急我找工作。他们是善良伟大的父母,他们不像别的父母那样功利,一心想着要考上学的孩子给他们带来物质上的丰富和精神上的骄傲,他们从不希图在我身上获得什么,即便家里非常需要这些物质的帮助。哪怕就一直把我养在家里,他们也是心甘情愿地高兴的。他们要用他们所有的能力来成全孩子的安康。    
    可是,我又离开家到黎平来了。我断断续续地在各个季节来到黎平,也在不同季节离开,记忆里留下了雨水、太阳、和花朵,洁净的浑浊的。来临时的惊喜离走时的混乱伤心,各种场景和情绪放在一起,有些像自己拍下的一些电影碎片,那些淡薄的生活经历,显得时间和感情的花费都有些奢侈。在这儿久久地留下来之前,我一直悲观地渴望能在这儿过一个完整的四季,和杨在一起,把遗漏的节气都补上来,在黎平过一个完整的四季。    
    去黎平我良心上有罪,但我再不能在家呆下去——我以为我可以,北京成了我无由无目的的一个暂逃之地,2003年在北京,我从夏季待到深秋,最后决定回黎平,决定这次的回黎平,不再反复,不再作暂居的悬浮,回去就留在黎平了——感谢我的朋友们,我深深地感谢他们的支持和关怀。


第一章到黎平去(3)

    三    
    第一次来黎平,朋友都说,小心小心,一定要小心——小姑娘自个儿出远门,又是去那么偏远的地方,说一定要让杨来接。可我一心想着要给人家一个惊喜,从天而降的感觉,加上要接的话,要到怀化接,从黎平到怀化一百多公里,那时的汽车要走七八个小时。我有详细的路线,自己可以去的,还要让人来接,浪费,就去了。其实不是不怕,是不晓得怕。    
    北京有直接到怀化的火车,刚好是穿行过河北、河南、湖北和湖南。夏天丰收的麦地,无边际的金黄,火车从一片明亮的颜色中间驰过,这么精彩美好的景象,看着时的心情是不断不断地向上翻腾的,才明白为什么凡•;高会这么的热爱。火车到新乡时,是半夜,火车停在站台上,对面的把窗推了上去,忽然就从外边伸上来一只手,“唰”的一下,把挂在窗边的袋子扯走了。我们伸出头去看,没有人也没有鬼,真神速呀,可这个小偷身手好运气不好,扯走的是一些零碎吃食,因此车厢里也没弄出不幸的气氛来,不过大家都醒了,关下窗来,醒来的人兴奋地讲起了小偷的故事。    
    到了湘西,我的脚就肿了,到站时只好下去走。在那个简易的站台上,可以看见猛洞河上的吊脚楼,就是沈从文文字里的吊脚楼,这里离凤凰已经很近了。    
    到怀化时已经是晚上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坐下来,脑袋嘤嘤地叫个没完。一出站,就有许多人凑上来,“小姐,住旅社吧”“小姐,我们那里有电视,可以洗澡”“妹,你自己一个人,我们那里的单间很安全”……那时我二十岁,看上去仿佛十六七岁,加上压都压不下的细嫩嗓音,真是要命。我是打定主意不去住宿了,小店不敢惹,大店惹不起,我冲出重围,到售票厅买怀化到靖州的火车票。靖州是湘西的一个县,挨着黎平,先到那儿,然后再坐汽车去黎平。我希望能有晚上走的火车。    
    排队买票的人挺多,我刚站进队列里,就有人上来问我去哪里的,要帮我买票,收五块钱手续费,说保准我马上拿到票,然后又不断地有人来进行同样的游说,还威胁我说,不快的话,去靖县的票就没了。我条件反射地对这些主动上来打主意的人,统统予以怀疑。我是恨不得自己穿着隐身衣或刀枪不入的什么。在我前边的男孩刚好就是黎平人,从上海的学校放假回来,听我也是去黎平的,帮我买了票,我看见他用学生证买票,感觉实在,就对他放心了。    
    这是凌晨的火车,还要等好长时间呢,因为都是穷学生,舍不得住宿,男孩说带我去一个便宜的好地方,比候车室好待。原来所谓的好地方就是车站楼上的通宵录像厅,门票四块。我看厅里人极少,就进去了,那就看看录像吧,总比在候车室里干坐着打发时间要好。没多久,就有虫子咬我了,搞不清在身上的哪个地方,一下一下的,像细细的针刺一般,刺一下就发痒。我对男孩说,有虫子,男孩说没有,我想可能是自己的幻觉,类似神经过敏之类,就又安下心来看录像里的人打打杀杀。可确实有虫子,录像里激烈的打杀也盖不住虫子的撕咬,而且我抓到了一个,这下证据确凿了,可男孩坚持说没有,看来这虫子也欺生。我只好回到候车室里,男孩留下继续看录像。候车室里灯光蒙蒙的,落寞无聊地躺着一些包裹和人,那种路途上的缭乱令人感到难过,不过那儿没虫子。    
    从此我难忘怀化的虫子,每次到怀化都会想起那些虫子,奇怪的是第一次以后,我再没遇到过那些虫子,至今我也没弄明白那是什么虫。    
    经过若干回的火车来去,现在,候车室里那些黄色兰色的塑料椅子和橘色的灯光成了我记忆里的一个疙瘩,很难受很压抑的一个疙瘩。    
    我旁边坐下来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说:“妹妹一个人啊?请你去吃夜宵吧?”我没说话,他又说:“等一下我带你上火车,不用买车票——看见没有,那边写着‘人民火车为人民’。”知道来了一个赖皮混混,不去理会,他又唧咕地说了一些话,也许是觉得无趣了,便走开了。    
    没想到凌晨的火车也这么多人,是短途的普通车,只有四五节车厢,不对号入座,要抢位子,一上了站台,人们潮水一样地涌向火车,各色大口袋、扁担木棍、箩筐篮子,在车门处挤得哼哼叫的,从窗口爬的——暴动了暴动了。我挤上车时已经没人样了,背包的带子断了,鞋子被踩得焦黑,最要命的是扣子炸掉一颗,我只好把背包抱在胸前,反正包也不能背了。我们挤在过道里动弹不得,我看见有人躺在行李架上,很安逸的样子,我很羡慕。车上的小推车居然还来营业,而且居然一路过来了,到我们这边时,我前边的一个老头就把脚踩到我脚上来了。他好像一点不知觉,只安心地踩着,我腾出手来捅他的背,说:“脚,我的脚!”“你踩我的脚了!”他拼命扭着脸,云里雾里地“啊”着,放出浓厚的口气来,显然搞不明白怎么回事,那男孩赶紧用本地话和他说,他恍然大悟,我也恍然大悟,原来听不懂普通话,真要命,白白给他踩了那么久。    
    靖州到黎平,都是蜿蜒盘旋的山路,开窗吧,浓浓的土尘飞扬,飞扬进车子里来;不开窗吧,又憋得厉害,人那么多,随便哪个人偷偷地放个屁出来,就够一车人享用的了。还是开窗了,因为方便我呕吐,我的小脑实在不中用,是看见车喉咙就咕咕响的那种,加上一路旅途辛苦,吐到后来只能呕黄疸水了。山路难走,车开得慢,慢了还哐哐地跳,跳得五脏六腑都要蹦出来。原本车就走得很慢了,可开车师傅悠闲拖拉得,仿佛天底下就没有时间这东西,吃,停一下,拉,停一下,捎话捎东西,停一下,一停就是十几分钟半小时,这么段路,司机中途还要交班。结果中间又出了个小事情,车子上来一人,死不肯买车票,车主只好把车停下,要把他撵下去,软硬兼施,他死不肯下车,拉扯了好一会儿,车主强不过他,只好让了他,这样又磨去了半小时。最后,九十多公里足足走了五个多小时,我也奄奄一息了,脸像上了粉一般,轻轻一抹,抹下黄黄的土来,才明白什么叫“风尘仆仆”。    
    我在县城边上一座叫正阳桥的桥底下下了车,沿着桥下了那条大路往前走,这是个陌生安静的小城,因为在城的外沿上,更是安静。好久见不到一个人,终于来了辆“漫漫游”(这儿的出租车,那种老式的五轮摩托车),按杨的信上说,一块钱搭个这样的出租车就可以到了。我拦了车,可人家不走,怎么说都不走,他说我要去的地方太近了,从桥上绕上去就差不多到了——这师傅真实在,一个找不着北的外地人这么想搭车,完全可以带去绕一圈回来,要不也不绕了,就直接带去,近就近嘛,是你一定要搭车的,这么省事的生意多好,人家巴不得找个外地人糊弄呢,可他倒好,就是不走,给我指了路就开走了。我只好按了那人的指点,绕到桥上去,可还是没找到,我急着找电话。其实确实很近了,这边随便问个人就知道的,可对他们来说熟悉得再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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