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9-暗访淮河-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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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暗访淮河——风风雨雨万里行寻访入海口
寻访入海口黄河夺淮的最大恶果就是使中国第三大河流淮河丧失自己的入海口。1951年11月开工,仅用6个月建成的169公里的苏北灌溉总渠,底宽60—80米,为一条全新人工入海通道,后演变为以灌溉为主的工程。本世纪初兴修了人工入海道,与苏北灌溉总渠并行,呈三堤二河,规模相当。刚竣工约1年,总投资30多亿元,由洪泽湖东直入大海。另整修了一条淮沭河,发生大洪涝时引水北上入海“曲线救淮”。
淮河入海咽喉三河闸
淮河日常主要出水道还是由三河闸入高邮湖而后进长江。此处离老子山不远,但要绕道盱眙县城附近,才有公路。我们结束老子山采访后,立即奔赴三河闸。三河闸如洪泽的咽喉,地图上只见一条细线,但我们到河堤上一看,还是非常壮观:河面宽阔,对面护坡远看是一幅漂亮的几何图画。河面上横亘一座数十孔闸门的长闸,由于水面太宽,闸门显得修长。只是闸顶装饰像农家红瓦白墙房,显得有些土气。
我们站在三河闸,感觉还是非常雄伟。闸上是浩渺无际的洪泽湖,只因污水刚过,水色发黄。闸口处,还见污水团中繁殖的绿色水藻,滞留在水湾中。闸下河面比干流的淮河要宽一些,只见极少数小舟,还停靠在岸边。
哀苦无告的梅宋华,送丈夫到岸上取水、买药
我们走到一个坐着老年妇女的小舟边,询问有关情况。妇女一脸哀苦,说名叫梅宋华,和丈夫一起以船为生,平时都在入江水道上捕鱼捞虾,只是这几日污水来了,他们无水可吃,还用了河里的水,导致头晕、腹胀。只好停在这里。丈夫则去岸上买药去了。“除了河,我们没有取水的地方,就是知道污染了,也只能这样。只不过不知道这次污染这么厉害。”梅宋华的小船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放一个盛水的塑料桶。就在三河闸头的岸上,还有几个卖死鱼的农民。见天色已晚,死鱼无人问津,也就散了。另一家四口人在整理渔网,并没有理会我们。
这家人老两口带上一对中年夫妇。我们走过去拍了一些照片,他们仍一言不发。问及污染水情况,30多岁的高福林让我们看了他的手和脚。边上一位告诉我们,污水过洪泽湖,已经稀释过了,大家觉得没什么。下水时没有注意,结果皮薄处全都溃烂了。所以他们家把渔网拉到岸上,不再下水了。
高福林溃烂的手
我们在盱眙县、洪泽县都了解到,污水团到来时,湖水呈劣五类。但在数十亿立方米水量稀释后,仍有如此“威力”,让人不可思议。我们在三河闸边还闻到一股来自厂房里的恶臭味。公路上的人指给我们看,约一公里处有一个农民院落式的企业,气味就是那里散发出来的。闸边有一条小河,流出的是红色的水。要我们看,这味、这水,不可能是“达标”的。借用杜牧的一句诗“改造”一下:纵使下游再下游,也应无计避污流!
淮河过三河闸后进入高邮湖。高邮湖661平方公里,水量约7—8亿立方米,是南水北调东线的重要输水线。正常情况下,淮河及沂、沭、泗南下污染水体经洪泽湖、白马湖大水量稀释和自然净化后,对高邮湖影响相对较小。但枯水年或长期干旱时,污染同样会影响到高邮湖。而高邮湖在接纳污水后,又通过扬州市附近的三江营闸门,注入长江。据盱眙县环保局胡爱华局长说,只要洪泽湖出现污染,扬州市民就会反映自来水出现异味。这次沙颍河、涡河污水团是在前有丰水、后有洪峰的情况下下泄,到洪泽湖惨相已有描述。到高邮湖仍使部分地区鱼虾死亡,湖水水质严重下降。尽管扬州三江营长江入口以北都是淮河流域。但污染表象有所减弱,加上时间关系,我们没有继续下行,而是折返南京乘飞机赴北京,赶发我们的稿件。考虑主管部门的“承受能力”,我们本想写得缓和些,可面对湖水和渔民,我们无法回避客观存在的事实。商量之后,我们拟定的稿件题目是《一场暴雨揭出淮河治污“十年之丑”》。此稿2004年7月30日中午交新华社特稿社签发时,有新闻快报说,本次特大污水团先头已进入长江了。
第三部分:暗访淮河——风风雨雨万里行重走“癌症村”(1)
重走“癌症村”环境污染的最直接结果,就是生态链的毁灭和人的健康的丧失。在全线走访淮河之后,我们的工作原本可以结束。但新闻作品问世后强烈的社会反响,还引出了一场与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副院长、研究员的争论。这迫使我们深入探究淮河污染的一些具体问题。8月下旬到10月,我和小蔡又开始重走沙颍河一带的“癌症村”,寻访淮河水生养殖、探讨淮河流域饮水安全问题等。“癌症村”的现状令人怵目惊心。尽管有些人和事我并没有亲历,但小蔡记录下淮河污染的恶果。这已是9月下旬,本是淮河流域最好的季节:天高气爽,羊肥稻香。而且刚过雨季,大部分地区应该是草青水绿。但这次选择采访“癌症村”,让本来提起淮河就心情沉重的我们,这次的心情更是沉重加沉重了。我和小蔡分头而行,小蔡去河南沈丘,我自驾车去了蚌埠。河南境内沙颍河畔一些“癌症村”的详细情况,小蔡了解更多,综合或部分转述如下:“走进这些笼罩着死亡气息的村庄,看到的都是人们绝望无助的表情:有人已经死了,有人在等待着死亡;家里只要有人得了癌症,便欠下一辈子也无法还上的债;没得癌症的人正担心着不知哪一天会被查出癌症……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癌症和死亡!”小蔡在一篇公开稿件中还写道:“每到一个村庄,人们便开始控诉水污染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在几天的时间里,记者走过了河南沈丘、安徽阜阳、安徽宿州等地的10多个‘癌症村’,晚上回来整理完照片和笔记后,记者根本无法入眠,眼前闪现的都是白天采访所见的凄凉景象。”新华社安徽分社专门派出了车辆,小蔡先到了河南省沈丘县。有“淮河卫士”之称的霍岱珊,是该县一位摄影爱好者,她引领小蔡到县城北郊乡东孙楼村。最先见到了村民王子清。王子清哥哥、弟弟、婶婶和叔叔都死于食道癌。“真的不愿意提这事,一提就心酸,”王子清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我们这个100多人的大家族,有30人左右是死于消化系统癌症。得食道癌的最多,不用医生检查就知道,因为大家看这病看惯了,一看症状就晓得怎么回事。”王子清怕记者不信,特地描述了食道癌的症状:“一开始吃饭不太顺利,后来只能喝稀饭,到最后越来越困难,什么都吃不了。”“和以前不同,现在谁要是得了癌症,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在沈丘县周营乡孟寨村孟宪伍家门前,记者看到了一排坟墓,共有六座,其中一座是新的。孟宪伍告诉记者,这里葬着两家人,其中一家四口都死绝了。他们都死于消化道癌症,最年轻的30多岁,最大的也只有50多岁。孟寨村村支部书记孟春田介绍,近10年来,村民患食道癌、胃癌、肠癌、肝癌、肺癌死亡98人,仅今年上半年已死亡肿瘤病患者9人;新发现的肿瘤病患者6人;村民患心脑血管疾病的300多人,村民常年拉肚子的占80%以上。
在沈丘县周营乡孟寨村孟宪伍家门前,记者看到了一排坟墓,共有六座,其中一座是新的“王世友,51岁,死于脑瘤;萧俊海,57岁,死于直肠癌;王洪生,72岁,死于恶性食道癌。今年9月1日一天,周营乡黄孟营村就有3人死于癌症。”该村党支部书记王林生告诉记者,他们这个有2400多人的村子,14年来已有114名村民因患癌症去世,其中年龄最小的只有1岁。仅今年7月8日到9月底,村里就有9名癌症患者去世。除了这些死者以外,目前村里尚有21个癌症病例。“以前有人家办丧事,我都要去帮忙,现在哪家办丧事,我都会躲得远远的,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再看到那种悲伤的局面。”王林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一般说来,乡镇上都不会有专门做死人生意的寿衣店。可在周营乡的集市上,记者在相隔不到50米远的地方看到了两家寿衣店。寿衣店的女老板告诉记者:“乡里有好几家寿衣店,生意都不错。以前我们还要问人家是怎么去世的,现在什么都不问了,十有八九是患癌。”一旁的退休医生徐汝成则苦笑着说:“乡里的寿衣店都产业化了。”沈丘县北郊乡马塘村村民刘永军家的院子停放着一口棺材,这口棺材是为今年57岁的刘永军准备的。记者采访时,刘永军已经穿上了白色的寿衣,瘦得只剩骨头的他现在惟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死亡。沿沙颍河向东南方向约80公里,到安徽省阜阳市颍东区向阳办事处岳湖行政村。这也是一个癌症高发村。该村岳湖前队村民范文中有两个小孩都是在20多岁时患消化道系统癌症去世的。队长范泓然告诉记者:“像范文中这样的一家有两个年轻患癌者还不止一户。这些年来,队里得癌症的人特别多,年龄也越来越小,20…50岁的居多。”
孔贺芹的创口让人想象不出该有多么痛苦。
“有钱钱顶着,没钱命顶着!”由于这一带农民原本非常贫困,加上绝症高发,可谓雪上加霜。记者所走过的10多个癌症高发村有一个共同特点:破败而萧条。这里的家庭一旦有人患了癌症,要么四处举债,让患者多活几天;要么不去治疗,等着死亡;还有的患者没钱治疗,却又忍受不了病痛,最后便选择自杀来早点结束生命。癌症不但花去了村民们一辈子都挣不回的钱,也带走了一些家庭的主要劳动力。
第三部分:暗访淮河——风风雨雨万里行重走“癌症村”(2)
今年41岁的孟宪鑫是记者此次采访的第一位癌症患者。据介绍,孟宪鑫生病已经将近20年了,从急性胃炎到慢性胃炎再到直肠癌,常年拉肚子。这么多年来,每天要吃五六块钱的药,现在已经有一种药断了没钱再续。孟宪鑫告诉记者:“我对不住两个孩子,家里还是过年的时候吃了顿肉。孩子晚上做梦老是嚷着要吃肉,可我哪有钱买肉给他们吃?”言者无泪,闻者潸然。
黄孟营村村民孔贺芹从26岁那年开始患直肠癌,四年内动了三次手术,大肠已经切除完了。记者见到孔贺芹的肚子上有几道深深的刀疤,而刀疤旁,又有了硬块。孔贺芹告诉记者:“为了治病,我家已经花了七八万元,欠了一堆债没法还。今年收的粮食还没来得及晒干就卖掉了,一点口粮都没留。”“我早就想死了,死了干净,免得拖累家人。但又舍不得两个孩子,但不死的话哪还有钱看病!就是现在欠下的债一辈子也还不上啊。”“丈夫一直逼着我看医生,否则他就喝农药。这叫我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
东孙楼村村民王子松家先后有两人患食道癌。他的爱人在37岁得了食道癌,怕连累家人,上吊自杀;父亲也死于此病。母亲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极度厌恶井水。王子松的邻居告诉记者:“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样被癌症弄得家破人亡。”
瘦得皮包骨头的癌症患者刘永军,穿着睡衣躺在病床上……“癌症村”和水污染只有统计学的关联,暂时并没有科学家研究定论。在正式发表的公开稿件中,我们并没有把水污染与癌症高发挂起钩来。但此次走访癌症村,每到一处,村民们便向记者控诉水污染给他们平时生活带来的巨大不便,和对他们身体造成的伤害。而记者在采访中一次次证实:凡是癌症高发的村庄,一般都坐落在被严重污染的河流附近。东孙楼村地势低洼,四面环水,村西为王庄沟,村北为兀术沟,村东为颂华沟,村南为100多亩的大坑塘。村民反映说,村庄周围沟塘的水通过沙北干渠来自于沙颍河,10多年来,村庄被黑水环绕,常年臭气烘烘,令人不堪忍受。村民的压水井只有5—10米深,随着沙颍河污染的加重,村里的井水越来越难吃,有的还发黑发臭,一碗开水有半碗水垢。村里干渠两旁的20多户人家中,每家都有食道癌患者,有的一家两三个。东孙楼村村民王子清2年内打了4次井,从10米深逐步加深到15米、20米、35米,井水还是不好吃,他的孙子、孙女在城里上学,每逢放假,都要带着纯净水回家,他们不敢吃家里的怪味水。黄孟营村周围有5条沟、16个坑塘和沙颍河相连。该村支部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