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龙-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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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很习惯于他的一些行为,对他也不算很好,经常在言语之间讥讽他。这时,我感到有
点激动和惭愧,忙道︰“陈长青,要是朋友之间的意见不同和取笑,你也介意,那我愿
意道歉,我们当然是好朋友。”
陈长青一听,倏然转过身来,望著我,而且握住了我的手,连眼圈也在发红,我更
觉察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这一切,都说明他的心情,激动之极。
第十部︰陈长青的怪异行为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才好,只好道︰“有话好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陈长青显然真的想说甚么,可是由于他太激动了,声音哽在喉间,说不出话来,只
是发出了一些含糊的声音,谁也无法听得明白这些声音,表示著甚么。我又道︰“我们
是好朋友,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陈长青更激动,将我的手握得更紧。这样的局面,令我手足无措,我只好向白素望
去,向她求救。
白素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陈长青在搞甚么鬼。她明白了我的意思,用听来十分轻
松的语调道︰“你们怎么啦?谁都知道你们是好朋友。”
陈长青哽塞的喉间,总算吐出了三个可以听得清的字来︰“好……朋友。”
白素道︰“是啊,发生了甚么事?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快要唱风萧萧兮易水寒了。
”
在这样的情形下,白素说笑话,十分恰当,可以令得气氛轻松,因为我和他之间,
根本没有甚么严重的事情。
白素形容陈长青的样子,像是生离死别,大有荆轲要去刺秦皇,明知自己一去无回
的那种激动,完全没有必要,那么,陈长青该一笑之下,精神松驰,不再紧张。
可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陈长青的反应,竟然像是中了她重重一拳,陡然松开了我的手,身子摇晃不停,向
后连退了两三步,而且,面色铁青,脸上的肉,在不由自主地跳动著。
这时,别说我呆住了,连白素也呆住了,不知道何以他的行止这样怪异。
他转过身去,伸手扶住了墙,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暂时别过去。陈长青深
深吸著气,然后,即使从他的背景也可以看得出他在作极大的努力,使他的身子挺直。
又过了一会,他才十分缓慢地转过身子。看起来,他已经正常很多,他用一种听来
十分疲乏的声音道︰“大嫂,你怎么也学起卫斯理来了?不好笑。”
我和白素只好面面相觑,不知道白素刚才那句话,有甚么地方得罪了他。换了我,
一定要不服气,追问到底了。
但白素却只是温柔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轻松一下。”
陈长青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难看到了极点,这证明他的心事,一定令他感到极度的
不安和痛苦。陈长青自己,却以为他的笑容已经可以掩饰了他的心情,还故意拍著手︰
“卫斯理,你花了多久才解开了铜环上的秘密?”
我道︰“相当久,我还花了不少时间,研究那些空箱子。”
陈长青走动著,自己去倒了一大杯水,又一口气喝乾,才道︰“是,你给了我提示
,我没有再在空箱子中浪费时间,孔振泉把秘密这样处理,真是除了你之外,没有可以
解得开。”
我道︰“这全是白素的功劳。”
陈长青“嗯”地一声︰“嫂夫人解开了秘密。也是因你而起的,你的作用,就像是
中药方子中的药引子,化学变化之中的触媒剂。”
我听得他拿我作这样的譬喻,有点啼笑皆非。他又道︰“所以,孔振泉找你,还是
对的,由于你,嫂夫人解开了谜,而我……”
他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讲下去。
陈长青这个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不容人插嘴,而他自己讲到了一半忽然住口
不言的情形,更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我等著他再讲下去,可是当他再开口的时候,他已经变了话题,他道︰“那些黑点
,是代表著三十个人,在经过了种种变化之后,剩下七个。”
我和白素一起点头,我还拍了拍手︰“对,你真的解开了孔振泉的图谜。”
陈长青默然半晌,在他沉默的时候,我和白素,把我们昨天晚上,由解开了图谜之
后的种种联想,全都向他说了一遍。
陈长青听我们叙述,表现十分沉静,除了不住表示同意之外,并没有插言。
等到我们讲完,他才道︰“人没有自己意志?当一个人,决定了要去做一件大事…
…极大的大事,难道那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而只是受了来自星体的神秘力量的支使?”
我道:“除非把孔振泉的星象观察完全推翻,不然,就得承认这一点。”
陈长青苦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像是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我和白素都不敢乱讲
甚么,唯恐由于一句甚么话,他又会有异常的反应。
过了一会,他才道︰“卫斯理,你看到了七星联芒的异象,也知道了这种异象是表
示一个大城市将会毁灭,可是你不知道会发生甚么事。”
我道︰“是,你想到了?知道了会发生甚么事?”
陈长青却并不回答,我道︰“是甚么?富士山复活,毁灭了东京,还是檀香山被火
山灰覆盖?”
陈长青瞪了我一眼,仍然不说甚么,然后,他站起来︰“我要告辞了,还有很多事
要做。”
他说了之后,伸出手来,先和我握手,又再和白素握著手。
我们一面和他握手,一面心中仍不免在嘀咕︰这家伙,平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甚么时候和我们握手道别过来?
陈长青今天的行为,真是怪异透顶了。
他走向门口,拉开门,又回头向我们望了一眼,我忙道︰“有甚么事要帮忙的,只
管来。”
陈长青有点戏剧化地仰起头来,“哈哈”一笑,跨开步子,扬长而去。
我和白素又呆了半晌,我才道︰“陈长青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白素道︰“我看他的心中,一定有十分重大的决定。”
我叹了一声︰“这个人……”
白素不让我再说下去︰“我看,我们得尽一点力,多注意他的行动,看他究竟想干
甚么。”
本来,陈长青想干甚么,我不会感兴趣,但是由于他行为实在太怪,完全不像他平
时的为人,所以我道︰“好,我找人留意他的行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派人去跟踪他
。”
白素道︰“那样最好。”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天之中,我委托了小郭的私家侦探事务所,派几个精明的人,
去跟踪陈长青,看看他究竟在捣甚么鬼,也可以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人可以立即帮
助他。
私家侦探每天送来一次报告,一连三天,看跟踪陈长青的报告,我和白素都讶异不
止,实在猜不透这家伙究竟想做甚么。
他到一家律师行,立了一张遗嘱。遗嘱的内容,侦探买通了律师行的职员,所以也
写在报告之中。
陈长青的遗嘱内容相当古怪,他在遗嘱上写著,他死了之后,所有的遗产,全权归
卫斯理夫妇处理。
我是他的好朋友,这样处理,倒也不能说悖于常情,他又规定,我处理他的财产,
最好是把钱用在扩展、鼓励探索和研究一切不可解释的奇异现象方面。
这一点也可以理解,陈长青一直对一切人类现阶段科学还不能解释的事,有著异乎
寻常的兴趣,把他的财产花在这一方面的研究和探索上,十分有意义。
而在他遗嘱之中,最怪异的一条是说他在某一天,会打电话通知律师。由律师接到
他那个电话开始,如果三十天之后,还未曾接到他第二个电话,就在法律上,宣布他已
死亡。
这极不合情理,可是他却坚持要这样做。普通,一个人要失踪三年到七年,才可能
由法庭宣布死亡,陈长青只给了三十天,法律上自然不会承认他自行宣布死亡。
陈长青也有权这样做,在这样的情形下,“遗嘱”实际上,是一份财产处理委托书
。我和白素看到了这样古怪的一条,不禁都皱起了眉。
我道︰“陈长青想去干甚么?”
白素道︰“看来,他将有远行,要去从事十分危险的事。”
我闷哼了一声,咕哝著骂了他几句︰“这人,异想天开的事太多,难道他又发现了
甚么外星人,要到别的星球去?”
白素苦笑了一下︰“那也难说得很,甚么样的怪事都会发生。”
我拍一下桌子︰“我去找他,问问他究竟想干甚么,如果他乱来,至少好劝阻他。
”
白素想了一想才道︰“只怕没有用,他如果肯说,你不去问他,他半夜三更也会来
告诉你。如果他不肯说,问也不会说。”
白素说的,倒是实情,我只好生闷气,再看报告的余下部分︰陈长青到了一家中学
,在校舍的内外,徘徊良久。我看那家中学的名字,并不十分出名,校舍也不是甚么名
胜古迹,附近更没有甚么风景可供观赏。
我瞪大了眼睛︰“他在那家中学附近干甚么?”
白素蹙著眉︰“我想,那家中学,可能是陈长青的母校,他在那家学校中,度过了
他的青年时期。人总是十分怀念那个时期的。”
我“嘿”地一声︰“他怎么了?又不是快死了,要去自己成长的地方徘徊记忆一番
。”
白素吸了一口气︰“记得我提及‘易水送别’时他激动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白素随即道︰“那可能是由于我说中了他的心事,无意之间说中的。
他心中有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对他来说,一定是生死攸关,所以他那时的神态才会这样
怪异。”
我把陈长青当时的行动神态想了一遍,觉得白素说得十分有理。可是我还是不能接
受这样的想法,我道︰“那算甚么?他准备去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现在既没有神圣抗
战,也没有世界大战,他难道帮伊朗去打伊拉克,或者帮伊拉克去打伊朗?”
白素道︰“真想不通,可是他有极其重要的决定,这可以肯定。”
我没有再说甚么,只是当天晚上,和他通了一个电话,我想知道他究竟决定了甚么
,不过没有收获。只是肯定了一点,那家中学,真的是他的母校。
第二天的侦查跟踪报告,更是看得我和白素两人,目瞪口呆。
第二天一早,陈长青就到了父母的墓地上去拜祭。
陈长青的父母去世相当早,在他少年时就已经去世了,我从来也不知道陈长青这样
孝顺。看来,那又是他的一种“告别仪式”。
从他的这种行动看来,他真的将有远行。墓地回来,他去见了很多人,一直忙到晚
上,然后一个人在酒吧买醉,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乾杯,喝至酩酊大醉。
第三天,陈长青的行动令人吃惊,使我觉得,非出面和他说清楚不可了。
那一天早上,陈长青在家里,打了几个电话,就离开了住所。
由于我的要求,是“全面跟踪”,所以小郭已派人在他家的电话中装了偷听器。其
中有一个电话,小郭认为十分蹊跷,所以那个电话的录音带,连同报告一起送来,我和
白素听了,感到吃惊。电话的对话双方,一方自然是陈长青,另一方,是一个听来十分
娇柔的女声,电话由陈长青打出去,对话如下︰
陈长青︰昨晚上,在青岛酒吧,我终于得到了这个电话号码。
女声︰是,有甚么指教?
陈︰(声音有点犹豫)我……是不是打错了?或者给我号码的人令我上当,我想我
应该听到一个冰冷的男人声音。
女声︰(娇甜地笑著)你受电影的影响太深了,先生,事实和电影中所看到的,往
往截然相反,你并没有打错电话。
陈︰(深深吸著气)好,听说你有价钱。
女声︰先生,每个人都有价钱。
陈︰我的情形有点特殊,我要和你见一见面。
女声︰(变得冷峻)这样的话,如果你再重复一遍,你就会面临死亡。
陈︰(急急地)听著,我诚心诚意,真正诚心诚意,我要得到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譬如说,你……职业上所使用的一些精巧的工具,我愿付任何代价。
女声︰(沉默了片刻)甚么工具?
陈︰你认为最有效,又可以避过严格检查的工具,要绝对有效。
女声︰可以供给你,但不能和你见面,代价是三十万美元。
陈︰(立即地)好,我准备现钞,怎么把东西交给我?
女声︰到机场公用电话第三十号去,接受进一步的指示。
陈︰(连声)是。是。谢谢你。
电话中的对白到此为止。
报告说,陈长青打完电话,立刻离开,直趋银行。从银行出来,手中多了一只手提
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