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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大学的精神-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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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革者在设计方案时,一般都有很具体的追慕对象。就像写论文一样,有人博采众家之长,有人固守一家边界。后者的措施成龙配套,亦步亦趋,容易学得像;前者则必须视野开阔,各家之长如何协调是个难题,弄不好变成大杂烩。但对于立意高远者来说,前者无疑更具魅力,也更有发展前景。1902年,当时的管学大臣张学熙为了重开因庚子事变而停办的京师大学堂,曾敦请各驻外使节提供各国的学制资料。其中驻美使馆提供的资料最有意思。因“国家并未设官管理”,也没有统一教材,只好“经切商美外部”,提供哈佛大学(四种)、哥伦比亚大学(四种)、耶鲁大学(两种)、宾法尼亚大学(一种)等十三本章程(其余两种为中小学课程)。尽管因意识形态等方面的考量(1906年的《学部奏请宣示教育宗旨折》说得很明白,德国与日本的教育“重在保帝国之统一”或“万世一系之皇统”,故最少流弊),晚清各种学堂章程的制定,实际上多采德、日学制;但晚清教育政策的制定者,还是努力“博考外国各项学堂章程门目,参酌变通,择其宜者用之”(张学熙等《重订学堂章程折》)。今天谈论大学改革者,不知是否意识到,诸君信誓旦旦的“与国际接轨”,很可能是个虚妄的目标。    
    不只一次见识过这样的局面:大家正热火朝天地讨论如何“与国际接轨”,冷不丁说到某个具体问题,这时候,留法与留德的,留日与留美的,意见全都不一样。这下子你就明白了,起码在大学领域里,“国际”上并非只有一“轨”。只不过现如今美国独步天下,成为惟一的超级大国,其强大的经济与军事实力,使得许多人误将美国大学作为惟一的标准,整天将“哈佛”、“斯坦福”挂在嘴上。文化传统不同,各国大学其实面貌迥异;同一国家的著名大学,也因其成长背景及现实环境的差别,而选择不同的发展方向。就连常被相提并论的“哈佛”与“斯坦福”,其间的“楚河汉界”,也都值得你认真对待。    
    过去的教育家,以我为主,借鉴西方大学经验时,很有节制,知道什么能学,什么不能学;现在可好,认准一家,义无返顾,猛扑过去,表面上学得很快,也很像,可他忘记了,所有的仪式背后,都必须有精神作为支撑。举个近在眼前的例子,眼下渐趋消歇的大学合并之风,便是看对了病,开错了药。这帖药,明显是为了救治1952年院系调整落下的病。主事者用心良苦,只是忽略了国内各大学原有的传统,对“国际标准”的理解也未免过于单一,加上行政主导,实际推行中,出现了“以大为美”的偏差。可就像王则柯所说的,普林斯顿大学和加州理工学院学科门类并不齐全,学生也不过区区数千,但在学界享有崇高声誉(《小的是美丽的》,《开放时代》2003年2期),你能说这不算“世界一流”,不值得仿效?这下问题更大了,你让我学什么?哈佛?斯坦福?普林斯顿?加州理工?我的答复是:都可以,又都不可以。说“可以”,是假定你已经深思熟虑,知己知彼;说“不可以”,是怕你只是震于大名,盲目响应。    
    


第六部分 大学之问题与改革第88节 大学分类型

    其实,大学分类型——研究型、教学型、技术培训型、社区服务型,都有其发展的空间。不问规模大小,只要定位准,声誉好,就是好大学。就像写文章,能雅是本事,能俗也是本事;就怕半吊子,高不成低不就,理论、实用全都不彻底。不同类型的大学,目标不一,道路不一,评价标准也不一;先自我定位,再寻找相关的榜样,比起笼而统之的“接轨”说,要实在得多。各大学的差异,很大程度上是历史形成的,不是想改就能改,你只能在历史提供的舞台上表演。而就目前中国大学的现状而言,首先是明白自己脚下的舞台,寻找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而不是忙着制定进入“世界一流”的时间表。    
    对于许多大学校长来说,明白自家长短,形成自家个性,是第一步,也是最要紧的。民国年间的许多著名大学(包括国立大学、私立大学、教会大学),是有个性的,你几乎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得出其各自的风采。1952年院系调整后,各大学之间,从专业设置到学术风气,越来越趋同;惟一的差别,只是规模的大小与水平的高低。这种办学观念过于“整齐划一”的状态,现在正逐渐被打破。但所谓“形成自己的特色”,与其说是“扬长”,不如说是“避短”。让志向远大的校长们知道什么是自己学不了的,与让他们知道应该学什么,具有同样的重要性。因为只有这样,校长们才懂得如何腾挪趋避,不至于贪多嚼不烂,模糊了努力的大方向。    
    说到“腾挪趋避”,这一百年中国的大学教育,并非拒绝“开眼看世界”,而是找不到很好的“接口”。晚清的模仿德、日,1920年代的学习欧美,1950年代的转向苏联,近二十年的独尊美国,我们谈论大学发展与改革,始终“目光朝外”,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姑且不说西学(包括声光电化与民主法制等)的魅力无法抗拒,西方大学制度在生产及传播知识的有效性方面,也非传统中国的书院可比。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只谈“与国际接轨”,而不努力发掘传统中国的教育资源,这样的改革,是有局限性的。    
    在《大学之道——传统书院与二十世纪中国高等教育》(《北大精神及其他》,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中,我曾提到,在借鉴欧美现代大学制度的前提下,应该追问传统的书院教育是否能为我们提供某种思想资源。我的答案是肯定的。粗略言之,大概可以包括如下三种思路:    
    从教育体制考虑:私立大学、研究院及民间学会对于中国学术思想多元化的贡献;    
    从教育理念考虑:全人格教育、通识教育以及打破教育的实用主义传统;    
    从教学方法考虑:强调独立思考、自学为主、注重师生之间的理解与沟通。    
    这里所说的,不指向具体学科及研究领域(如中国传统文化研究),而是强调整个学术思路的转移,即21世纪的中国大学,不应该只是“欧洲大学的凯旋”(借用Ruth Hayhoe的说法,参见 China 's Universities,1895-1995:A Century of Cultural Conflict,pp3-23,New York,1996)。最近10年,学界对于中国古代书院的研究,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出版了许多史论及资料集,此类成果,可惜不被制定教育政策及从事大学改革者所重视。“千年书院”,再加上“百年大学”,如此“中国经验”,实在不该被忽视。1921年,北大校长蔡元培在美国柏克利大学中国学生会演说,阐述其“大学理想”——中国传统的孔墨精神,加上英之人格教育、德法之专深研究、美之服务社会(《蔡元培全集》第四卷64-66页,北京:中华书局,1984)。这样的视野与襟怀,方才谈得上“制度创新”。今天谈论大学改革者,缺的不是“国际视野”,而是对“传统中国”以及“现代中国”的理解与尊重。    
    不管是“孔墨精神”还是“书院教学”,都比较虚幻,不能直接套用,必须经过一番创造性转化,方才具有可操作性。可思考问题,有这个维度与没这个维度,就是不一样。没这个维度,很容易变成简单的“拿来”,或自我陶醉于“中国的哈佛”、“东方的剑桥”这样不伦不类的比拟,而与“世界一流”无缘。    
     2003年6月20日于京北西三旗        
    


第六部分 大学之问题与改革第89节 我看百年变革

    陈平原    
     小引    
     北大是个夸张的地方,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大人及传媒所关注,并赋予许多或许本身并不具备的“战略意义”。所谓“北大无小事”,对于一所大学来说,不见得佳妙,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原先设计的高难动作,表演中很可能变形。必须是久经沙场的大将,有极好的心理素质以及周密计划,方能临阵不乱,既不被猎猎军旗所蛊惑,也不被阵阵战鼓所震慑。期待鲜花与掌声,但也不回避荆棘与陷阱,以平常心面对历史与现实,步步为营,而不幻想着“一剑定乾坤”,对于备受关注的北大人来说,至关重要。所有的大学都必须改革——不止北大;所有的改革都有风险——北大也不例外。在我有限的视野里,北大一百零五年的历史上,改革层出不穷,稳定反而是少见。当初众口一词的,结局未见得就好;当初异说纷陈的,说不定反而大获成功。“改革”作为口号,并不包含是非正邪之类的价值判断,就看你立意是否高远,措施是否配套,具体抢先时是否有理、有利、有节。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敢为天下先”的北大,并非每次改革都值得称许。评判大学改革,不以当事人的主观愿望为准,而是揆之学理与人心,验之历史与现实,着眼学术与文化,既看短期效应,更看长远影响。这其中,事关国家兴亡者,比如抗日战争的爆发、“反右”运动的策划、“文化大革命”的点燃等,与大学有关,但非区区大学史的论述框架所能容纳;我关注的是那些大学本身具备某种主动性的变革。选择北大历史上八次大大小小的变革,以年系事,为今日谈论大学变革者提供必要的知识背景。对于百年中国大学的成败得失,我在《中国大学十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和《大学三问》(《书城》2003年7期)中有更充分的评述,这里以叙事为主,不做太多的发挥。    
    1903年,大学章程与学生运动    
    此前一年,张百熙奉命重办庚子事变中被毁的京师大学堂。作为管学大臣,张百熙兼管全国教育,进呈了涉及京师大学堂等的《钦定学堂章程》,俗称“壬寅学制”。本年重新制定的“癸卯学制”(即《奏定学堂章程》),由于“当今第一通晓学务之人”张之洞的积极参与(《张百熙奏请添张之洞会商学务折》),更为丰富详实,也更具可操作性。此学制自公布之日起实施,一直延续到1911年清朝灭亡为止,对于晚清之“兴学堂”起了决定性作用。为此重定之学堂章程,二张等上折,阐述立学宗旨:“至于立学宗旨,无论何等学堂,均以忠孝为本,以中国经史之学为基,俾学生心术一归于纯正,而后以西学瀹其知识,练其艺能,务期他日成材,各适实用,以仰副国家造就通才慎防流弊之意。”此种引进西方教育体制,而又希望保存传统文化精神的思路,在晚清知识界很有代表性。    
    作为“癸卯学制”一部分的《奏定大学堂章程》,比起此前的《奏拟京师大学堂章程》(1898)和《钦定大学堂章程》(1902)来,目光远大,规划全面,尤其文学科大学各门的研究法、教科书以及课程设计等,很能显示主持其事者的眼光与学识。至于通儒院(即今日的研究生院)的设计,更凸显了追赶泰西各国大学的雄心壮志。     
    二张等主持制定的《学务纲要》,以三代学校之德行道艺四者并重,对应外国学堂的智育、体育外,尤重德育,竟坐实为一条小小的禁令:“学生不准妄干国政。”具体说来便是:“恪守学规,专精学业,此学生之本分也。”之所以强调学生“思不出其位”,就因为这一年的4月30日,京师大学堂师生二百余人鸣钟上堂,集会演说,声讨沙俄侵略,抗议清廷无能,“言至痛哭流涕,同学齐声应许,震撼天地”。加上随后的上书政府,通电全国,号召各省学生“发大志愿,结大团体,为四万万人请命”,已写就北大“闹学潮”的传统及基本操作方式。    
     1910年,分科大学与学科建设本年3月31日,京师大学堂分科大学举行开学典礼。办大学不比建工厂,光有校长、章程及资金还不行,起码还得有合格的教授与学生。二张等设计的《奏定大学堂章程》,悬的甚高,但无法落实。一直等到预科学生毕业,清廷方才可能“内顾物力之艰难,远维树人之大计”,真正筹办分科大学(《学部奏请设分科大学折》)。拟议中的分科大学有八,真正落实的有经科、法政科、文科、格致科、农科、工科、商科等,医科没能赶上这头班车。各分科大学中,所设专业大为削减,如格致科原分六门,只设化学、地质学两门,农科原分四门,只设农学一门,商科原分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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