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塔作者:江户川乱步-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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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我等得不耐烦了,就用手拉门板,但门锁得很紧,纹丝未动。
老太婆把我气坏了,无奈又回到大门口,向车上的岩渊讲了一下刚才的情形。
他听后嘟噜了一句“真拿那老太婆没办法”,又指使我说:
“你从窗户进去,隔壁房间的桌子上有把钥匙。”
我又按照他说的,统回到屋后,跳窗而进。绕过地炉,进到了昏暗的隔壁房间。
老太婆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好像不在这间屋子里。不料这里还有比老太婆更让我惊
异的东西,惊得我目瞪口呆。
那间黑暗屋子的天花板和四壁以及立柱都在不停地颤动,当然不是地震,而仅
仅是墙壁表面、柱子表面在咕咕容容地抖动,天花板上的大房梁则像一条巨蟒在抖
动身上的鳞片一样。
我有生以来头一回见到如此怪异的景象,整个房子感觉不到晃动,但的确又在
不停地抖动。看着看着,我就恍恍惚惚晕头转向了。
我不由自主伸手往桌子上一摸,感到有东西咕咕容容爬到了手指上。抖落一看,
原来是一只身体大如酒盅的蜘蛛。
我很奇怪,再定睛仔细往墙上一看,尽管屋子昏暗看不太清,但还是看出墙上、
柱子上、天花板上,都罩着一层网眼很细的铁丝网。在铁丝网里头,不知有几千万
只蜘蛛在密密麻麻地爬来爬去,多得简直看不到原来的柱子和墙壁,整个是一层蜘
蛛。在墙上还有很多架子和洞穴,里面也爬满了蜘蛛。
锁链的声音
我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叫养虫园了,原来这户人家饲养着人人都避之不及的蜘
蛛。
后来我才听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很多需要蜘蛛的行当。比方说卖假古董的人
在对书画进行做旧时,就必须用到蜘蛛。这家人原来就是靠养蜘蛛卖给这些不法商
人来维持生计,不过也许还不仅如此,里头恐怕还有更为不可告人的意图,说不定
为了方便干各种坏事,借饲养蜘蛛为名,让人人都躲避这个地方,不敢靠近。
有的女人哪怕见到一只很小的蜘蛛都会吓得大叫,要是进入这间养着几千万只
蜘蛛的屋子里,还不吓得魂都没了。就连我这个男的,感觉也很不舒服,不能在这
可怕的房间里久待。我赶紧伸手从桌上摸起钥匙(钥匙周围也有几十只大大小小的
蜘蛛爬来爬去),跑了出去。我和车夫把岩渊抬进家中,因为不能让他直接躺在地
板上,于是我就问:
“被子在哪里?”
他告诉我,被子在二楼的第二个房间。我看到屋子里有黑洞洞的楼梯通向二楼,
必须从那里走上去取被褥。二楼没有灯光,于是我又借来车夫的灯笼一用。
说不定这楼梯上也到处是蜘蛛的巢穴,我提心吊胆,举着灯笼小心翼翼往上登。
虽然没看到蜘蛛,但我还是害怕稍不留神,又会碰上什么意外的麻烦。
楼梯分成两段,这在日本式建筑中很少见。在楼梯中间有一个四尺见方的平台。
我看见平台的墙上开着一个小门,莫非这是通向密室的暗门?小门和墙壁都是用相
同的木板制成,被烟熏得很黑,要是关起门来,谁也不会留意到这里还有一个隐蔽
的入口。
当我从小门前走过的时候,突然从里面飞出一样东西,差点打在我脸上。我赶
紧一闪身,那东西碰到了对面的墙上,发出“哨”的一声。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把
锛子的铁头。好险哪,差一点儿就让我头破血流。
我想看看是谁干的好事,往门口一瞅,原来是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手里握
着锛子的木柄,恶狠狠地挡在门口。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架势。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老太婆说话的声音简直和鸟叫差不多。莫名其妙,我根本没想进去。不过,她
越是说不能进去,我还偏要进去看看。
可是现在不能进去,我得先去拿被褥,就没去搭理她,一个人“噔、噔、嶝”
爬上楼梯,来到岩渊所指的第二个房间,从壁橱拿了两床被子就下楼了。车夫和我
两个人忙活着把灯移到蜘蛛屋隔壁的一个房间,又把受伤的岩渊抬过去,安顿他躺
了下来。此时,刚才那个老太婆紧追我而来。看到我们在细心地照料她的儿子甚三,
才打消了疑虑,诧异地问我:
“咦,你原来不是甚三的敌人呀!”
这个老太婆真是年老昏花,怪不得甚三出门的时候,还要把她锁在家里。
“甚三先生难道有敌人吗?”
我想说不定会从这个糊涂的老太婆嘴里打听到什么,于是故意套她的话。她还
果然上当了,对我说:
“甚三告诉我,到这里来的都是敌人,不能放进来。除了关在黑屋子里的人之
外,谁进来都不行。”
老太婆说的黑屋子,肯定就是从那个小门进去的一个房间,可那里到底关了什
么人呢?
“你说关着人,是谁呀?”
要是甚三听到我这样套老太婆,肯定会让老太婆闭口。然而幸好此时的他好像
是因为终于平安到家,睡得正香。看他的脸烧得红红的,像是发烧了。
老太婆也真够糊涂,居然像小孩一样天真地给我讲起来:
“关的人是医学士带来的,一般都是在半夜里用蒙着篷子的车拉过来。”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路上甚三提到他家里有医生,难道指的就是老太婆说的
医学士?我赶紧又问:
“带来的人是男还是女呀?”
“只有一个女的,长得还挺漂亮呢。不过医学士刚带她来时,她脸色难看,和
死人差不多。”
这个老太婆的话虽不能全信,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说的美女,或许指的就
是秋子,要不然就是最近下落不明的三浦荣子。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老早以前的事了,后来来的就全是男的。去年和今年,只要有带篷的人力车
来,拉的肯定都是小男孩。”
把男孩关到那个屋子里,到底要干什么呢?我正要接着问下去,却听见头顶上
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我确认了一下,发出声音的位置正好就是那间黑屋子。那么看
来里头果然关着东西,现在正在屋里走动。令人费解的是,伴着脚步声还有“哗啦,
哗啦”金属碰撞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铁锁链的声音,但当时我猜不到那是锁
链,更加疑惑了。
“老婆婆,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呀?”
我指着天花板随口问道。老太婆一听这话,脸色刷地就变了。
“咦,你原来不知道啊。那你就是甚三的敌人,肯定是他的敌人。糟糕,家里
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却马虎大意,把你当成了甚三的朋友,我再也不说了。”
说完,一下就闭嘴不吱声,像哑巴了一样。老太婆虽然有时犯糊涂,但毕竟是
坏蛋的妈,关键时候还挺警觉的。
没办法,我问不下去,只好低头看看睡着的甚三。他好像烧得很厉害,已经开
始胡言乱语了。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可我又不知道那个医学士住在哪里,什么时候
到这里来,于是就打算到附近镇上请个医生来看看。幸好车夫还没走,就决定接着
坐他的车去找医生。
坐车出了蜘蛛屋的大门,向外走了一段路,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黑色西服、40多
岁的绅士,腋下夹着个皮包,模样像个医生。于是我就问:
“这位先生是医学士吗?”
听到我的问话,对方一愣神,马上停下来诧异地打量我。
“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他反问我。于是我就编造了一个假名字,简要向他讲了一下火车颠覆和甚三受
伤的情况。
“你看,其实我现在正要去镇上找医生,你来了我就放心了。请您上车,赶快
过去吧。”
我从车上下来,请他坐车。绅士前脚刚踏上车,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我:
“刚才你叫我医学士,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我。这家伙肯定不是个正经的医生,要是出名的医生,
谁还会问这个,只有那些干坏事的人才会对别人的话语这么疑神疑鬼。
“噢,那户人家里头有个奇怪的老太婆,是她跟我说医学士快要来了。”
我搪塞了一句,他这才放心。
“原来如此。那么以后的事就由我来照顾,你请回吧。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实在抱歉,一定另找机会向您致谢。”
说完,也不问我住在哪里,驱车直奔养虫园而去。
隐蔽的黑屋子
当然我只是假装要走,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乘着夜色,悄悄跟在人力车后面,
再次返回了养虫园。
进大门统到屋后,我趴在破拉门的缝隙上往里看。由于刚才那盏油灯已端到了
隔壁岩渊躺着的房间,所以里头一团漆黑。岩渊的那个房间隔扇关得也不严实,透
过细缝露出一丝光线。我侧起耳朵细听,隔扇那边有两个人在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我壮了壮胆,脱下鞋拿在手中,蹑手蹑脚来到隔扇跟前,把眼凑在门缝上往里
偷眼一瞧,果然如我所料,在甚三的枕头边上,医学士正和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谈得
起劲。
“伤得可不轻呀。多亏了那个不知哪里的家伙帮着送过来,要不然恐怕我们又
要在松树底下挖坑埋人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甚三真是吃苦头了,你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老太婆皱起眉头,责怪医学士。这两个人的谈话内容是多可怕啊。听口气他们
好像已经在松树底下埋过好几个人了。我往里看,昏暗的灯光映着老太婆的侧脸,
恐怖得简直就像我在旧时的绣像小说中看到过的鬼婆。
我顿时吓得一激灵,像是被人往背上泼了盆冷水。可现在不是胆怯的时候,我
挺一挺腰板,继续偷听两人的对话。这回是医学士的声音:
“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甚三却受了重伤。他不是去找那个女人打听秘密了吗,
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他伤成这样,我们也问不出来。老婆婆,关于那个女人,甚
三给你讲什么了吗?”
医学士所指的“那个女人”肯定指的就是秋子。啊,这里又冒出一个她的敌人。
没想到这里是个恶人的巢穴,他们聚在一起谋划诡计纠缠秋子。幸好有这次火车事
故,终于让我找到了敌人的老窝,既然如此,就绝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
老太婆好像没听明白医学士的话,稀里糊涂地问:
“你说的女人是谁呀,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医学士不耐烦地说:
“你可真是老糊涂了。当年你比你女儿脑子还好使,现在还不如夏子的十分之
一。”
我又猜中了,肥田夏子果真是老太婆的女儿。但越在意料之中,事情也越来越
可怕。
“我上了年纪,脑子不中用,你别欺负我,快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呀。”
“真够呛啊。看来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好吧,你仔细想想,3年前一个风雨交
加的夜晚,有辆蒙着篷子的人力车到你家来,拉车的人可不是一般的车夫。”
“噢,这回我想起来了。什么车夫,就是你呀。那天你穿着半缠①,打扮怪怪
的。”
①比较短小没有翻领的日本式外衣。
“对,就是啊。为了带那个女人来,我不惜自己亲自假扮车夫。没想到今天搞
成这个样,真是划不来。不提这些了,老婆婆,你还记得人力车上下来的是什么人
吗?”
“记得,记得,是个美女。哎,我刚才好像还跟人讲起过那个女人的事情。”
“哎,讲她的事?你讲给谁了?你这个糊涂老太婆可真误事。赶快想想,是不
是给刚才那个带甚三来的年轻男子讲的?”
“对,就是他,那个模样挺英俊的男子。”
“噢,是吗。莫非他是那边的侦探?他是不是问了你很多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
“怎么回事,我记不起来了。”
幸亏她想不起来了。
“真拿你没办法。算了算了,相信他也不会信你这个老婆子的胡言乱语。你还
记得是谁把那个女人从车上抱下来,还照顾她的吗?”
下面他们谈的可能就是我心爱的秋子过去的秘密了,我禁不住心跳得厉害,听
得更人迷。
“是谁呢?我可真想不起来了。”
“不是你女儿夏子嘛!那时她还不像现在这样,模样还能让人看看。”
“是啊,是啊,我全想起来了。你还说那漂亮女人还戴了什么面具……”
“喂喂,老太婆,够了够了,多余的事不要讲了。”
医学士不知为何慌忙打断老太婆的话,不让她往下说。我又一次听到有人说
“面具”这个奇怪的词,到底他们所说的面具是什么意思呢?我知道秋子根本没有
戴什么橡胶面具,那她究竟戴的是什么样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