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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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还真是重复了一万遍之后,他才终于起身。话虽如此,并不是说心意已决,只是不自觉地想试试纯粹就只是为了试试而移动身子。首先走近衣柜,打开从上面数来第二层抽屉,其中琳琅满目地摆满某种东西。他烦恼该用哪一个,这个吗,还是那个,哪一个比较适合呢?苦思再三后,他伸手拿起其中一个,塞进口袋,然后披上夹克。当然这一切都仅止于试行阶段,根本就没打算要付诸实行。作为整个实行阶段的一环,他打开窗户,将放在室内的鞋子扔到窗外。接着跨越窗户,赤脚站在路上。果然很冷,应该先穿上袜子的,但是他觉得一旦回到房间,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就光着脚穿上鞋,开始跑。刚开始虽然慢慢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加快速度,白色气息同时不断从嘴里吐出,身体逐渐发热,心也随之发热。一回神,自己所选择的路线几乎算是最短距离,那当然也只是试行而已,绝对不是说已经决定付诸实行了,就在他还没下定决心的情况下,抵达了目的地。
水谷美雪的家。
之前应该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脑中反复确认过这番话顺序了,可是一旦开口就显得乱舞章法。甚至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即使如此我仍然持续吐出话语。不可思议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毫无间断,话语仿佛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我说到两人一起仰望的月亮,说道里香第一次对我吐露病情那时候,说道被暂停的一分钟。
即使是在里香向我吐露病情后,我对于她来日不多这件事仍然没什么实际感受。毕竟,里香实际上就在眼前啊,不但伸出手就可以触碰的到,听到一些无聊的笑话也会对我笑。我实在很难相信,她那样的暖意或笑容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无踪,强烈的恐惧偶尔也会冷不防袭上心头,只要一想到里香不存在的世界,双脚就会随之发颤,体内也会抖个不停。那样的瞬间会突然造访。就在那样的动摇之中,我清楚了解到自己只是个孩子,了解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完全不了解,即使如此仍然逐渐开始想要去了解。那时候,我也想好好地了解为什么里香要向我吐露她的病情,还有是否真的有什么是我能够去做的。
我对伯母说出这些话。
又或者,我说出口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语,或许就像是自我满足之类的话语罢了,但是我手上的武器仅此而已。不论是刀钝了,或是断了,我都非得以自己的武器战斗不可。又或者,如果是夏目,或许就说得出一番像样的大道理来,如果是亚希子小姐的话语,或许会显得更为铿锵有力。他们都是大人,比我活过更长的岁月,也比我累积了更多的经验,一路走来应该也经历过无数的心酸苦楚。也因此,我的话语中并没有隐藏在他们话语中的重量,但是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是的,怎么可以依靠他人呢,不论再怎么拙,再怎么逊,再怎么窝囊,都只能靠自己勇往直前。
一直以来,我始终逃避着各种事情,一路活到今天,不但恐惧所谓的现实,也怕看来很拙而害怕认真。那样的情绪如今仍存在着,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抹去。但是,不能再逃避了,从今以后非得活在这个恐怖的现实、拙到家的世界中不可,我已经这么下定了决心。
所以我仍旧滔滔不绝。
「我觉得您对我印象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曾经拖着里香到处乱跑,搞不好因此害她的病情恶化,对于那件事,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或许这不是说声对不起,就能获得原谅的事情,可是我还是要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我把头低得比刚刚更低。
「我只是个小孩子,可能还算是个笨蛋。所以,今后或许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只要一想到这里,有时候也会觉得或许离开里香比较好。可是,如果里香愿意,我很想待在里香的身边。即使,我可能会害里香的生命缩短,我还是想留着她身边。」
即使难受,我还是决定将想说的话全说出来。
「或许那只不过是种自我满足而已,也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美好纯净的情绪。所以,就算您对我说『那些话太荒唐』,我也没办法反驳。即便如此,即使根本就不美好纯净,我还是想尽其所能地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我已经做好对方大发雷霆的心理准备,其实或许应该持续吐露出一些美好纯净的话语比较好,那样的话一定比较可以为自己加分吧。然而,我就是不想假装一切美好纯净,连同我本身的肤浅、年轻,或幼稚,又或者是不成熟,,希望伯母都能够加以认同。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伯母并没有大发雷霆。我瞄了她一眼,她驼着背,娇小的身躯更显得娇小,简直就像是突然老了。她那样子让我慌了起来。
「那个,我爸很久以前就死了。和别人讲这种事情可能很奇怪,可是我爸根本就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真要说起来的话不对,反而是很糟糕的人才对。缺点一大堆,整天只会害我妈哭。可是,问到我妈关于我爸的事情,她满嘴说的却都是好事。什么帮她买冰淇淋,都给她一个人吃,头一个结婚纪念日买珍珠耳环送给她之类的,真的全都是无聊的事情,可是很是很开心地说个没完。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我对于我爸都只记得他害我妈哭的样子。可是我妈对于一些我所不了解的虽然是我爸啦好像非常了解。也因为这样,我觉得好像稍微懂了,原来所谓的夫妻就是这么一回事呀。彼此之间存在着连孩子都无法理解的联系,而我妈她还牢牢地记着那样的事情呀。」
哎呦,为什么光顾着说父亲和母亲的事情呢,之前明明就完全没打算要说这些的呀。
「这还是我第一次对于父母亲产生这种『好好喔』的感觉,虽然也会很困惑,而且一天到晚和他们吵来吵去的,可是真的开始觉得『好好喔』。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觉得可以拥有那种很珍贵的东西,是很了不起的。如果,如果可以得到您的谅解的话,我也很想要拥有那些东西,以后想要和里香一路慢慢地积累那些东西。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那个,我拜托您了。」
我的头垂得更低、更低了。
额头触碰到膝盖。
我完全搞不懂真正该说的到底说了没有,心里的话都已经说得一字不剩。如果伯母因此而生气,我也没办法了。到那个时候,就算她不能谅解,就算再怎么被她讨厌,也要硬把里香抢过来,让她成为我一个人的。就算被臭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里香也觉得需要我,不过是被臭骂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就这么耗了很长一段时间。
伯母没有发怒,也没有起身,始终坐在我身边。她或许已经懒得理我了吧,不对,也可能是抓狂暴怒到说不出话来了,我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抬起头来。
伯母看着我
那是普通的独栋透天历,有砖砌成的围墙,还种着树木,后面就盖着一栋老旧的房子。房子只有二楼的窗户还亮着,那一定是她的房间吧。反复为了要证明这一点似的,窗户反射出一个填充玩具的影子,感觉上实在非常女性化,从形状看来大概是只企鹅。由于是毛玻璃,所以也看不清楚就是了,窗帘并没有拉上。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就在此时他突然觉察到四周有什么动静。往右一看,道路那头出现摇曳的光影。大概是脚踏车的灯光吧,总觉得那光线的闪耀方式好像似曾相识。那是
「糟了。」
他这么呢喃,同时迅速将庞大的身躯藏进砖墙内侧。这么一来,算是违法侵入水谷美雪的房子了耶。不对,不是房子里面而是地基,应该没问题吧。不对,毕竟不妙吧。当他正想着这些事情时,一辆白色脚踏车驶过他面前,骑车的是位警察。虽然他提心吊胆地深怕被看到,不过警察直接骑了过去。
国中那时候,他半夜走在镇上时被警察辅导过。结果事情传开来,有一阵子被大家取了个「深夜徘徊的世古口」的绰号,叫个没完。那实在是有够窝囊的。
充分观察过四周状况后,他才回到路上。二楼的灯还亮着,是在看电视,听广播,还是在用功呢?他姑且先想了想路线,只要攀爬砖墙站到墙上,手好像就能够到一楼的屋檐。再用双手抓住屋檐把身体撑上去,就可以爬上屋顶。接下来只要走在屋顶上,同时注意不要摔下来就好了。没两三下就能抵达她的房间,出乎意料地不是很简单吗?都已经想到这一步了,他这才觉察到恐怖的事实。如果突然造访人家房间,绝对会被当成跟踪狂的。
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伫立在马路上思考着,吐着白色气息,一边思考着。到了这个时间点,「只是试着去做做看而已」这句话已经完全从他的脑袋中消失,但是他还是犹豫了、开始想放弃了,也想过是否真的放弃比较好。但是,他之所以会伸手拿起一块小石子,全都是因为耳边再度想起戎崎裕一的那句话:
「那双手呢,是为了抓住什么而存在的喔。」
自己或许是发疯了吧,他也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秀逗,才会这么认真地对于这句话全盘照收。然而,他手里已经拿着小石子,然后扔了出去。小石子掉落到一楼的屋顶上,扔太小力了。他再次捡起石头扔出去,这次很顺利,小石子正中窗户,发出康的一声。他紧张兮兮地等着,可是什么都没发生,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虽然他尝试扔了好几次石头,却很难正中窗户。如果没完没了的这么继续下去,迟早会被附近邻居发现吧。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就糟糕透顶了。
不是深夜徘徊世古口,会变成跟踪狂世古口。
怎么办?
苦思再三的结果,他想到一个办法。
一直都在听音乐,戴着耳机,用大音量。一个漂亮的女歌手唱着什么情啦、爱啦之类的歌。这不是自己买的,而是从朋友那借的CD,朋友说着「真是棒得没话说,听听看啦」就把CD放进音响。果然不喜欢,因为那些歌词实在是美得过了头嘛,例如像是什么「永远的爱」,谁会信啊。词句过于美丽,反而显得虚假。即使如此,这个女歌手最近卖的很好耶,班上所有的女生都说「好棒喔」,也有男生是她的歌迷。不论在怎么美丽、再怎么虚假,人们所追求的终究还是这些东西吧。
像我其实也是这样的吧。
某人能对我说「喜欢你」,自己也能喜欢上那个人,手牵手散散步,接个吻我也会觉得那样子好好喔,同时充满着憧憬。当然,也会觉得那要永远持续下去才好,半途结束就像是冒牌货似的,所以一开始就希望能够一直、一直地持续下去。
无法完全相信。
无法彻底放弃。
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下左右摆荡的我,一定还只是个小孩子吧。就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才会一想到裕一和里香的事就会感到郁闷。那两个人坚定地完全相信,做出选择,所以也有些部分已经彻底放弃。我所做不到的,那两个人完全都做到了。
啊,话说回来,今天竟然对世古口说出那些奇怪的话来,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想要说什么了,所以世古口也搞不懂吧。或许会觉得很受不了我吧,可能还会觉得我是个笨女生。
听到第七首歌时,把CD停了下来。
「怎么办啊,这张CD。」
已经没心情听到最后了。
在当我难以作出决定,玩弄着遥控器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喀答喀答地开始震动。莫名的仿佛得救似地我伸手拿起手机,如果是玲奈就好了。因为只要和她聊一聊,就会觉得这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画面所显示的却是「世古口司」这几个字。
「世古口同学?」
他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啊?
按下通话键,将手机贴到耳朵。
「那那个我」
耳边传来的的确是世古口的声音。
「世古口同学,怎么了?」
「这这个我」
「什么事?」
「我想让水谷见一个人。」
世古口很罕见地快速说道。
「让我见一个人?」
「唔,嗯,那个人啊,已经来了喔。」
「来了,来哪里?」
「水谷同学家门前。」
「咦!?」
「我很忙,要挂电话了。啊,对了,那个人啊,说是有事想跟你说,你要听他说喔。那就再见罗」
「世古口同学!」
当我大叫时,手机仅剩下嘟嘟嘟的声音了。
在我家门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想让我见谁?说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