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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仰望半月的夜空-第46节

小说: 仰望半月的夜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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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一,你来一下。

    啊?

    过来啦。

    她整个人充满肃杀之气,感到畏惧的我迅速跳下床。亚希子小姐头也不回地步出病房,我赶紧跟在她身后。咚咚咚咚,亚希子小姐持续往前走。一句话都不说,她的双肩感觉上似乎正往上提。看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开口说话。终于,亚希子小姐来到连接西楼和东楼的走廊,我的心开始狂跳不已,同时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果不其然,亚希子小姐在里香的病房门口停了下来。他迅速地环视四周,接着紧抓住我的肩膀。

    一分钟喔。

    她很快地说。

    我只能帮你暂停一分钟。

    暂停……

    要是被发现的话,连我都会跟着遭殃的。好了,快去吧。

    是,是的。

    我打开门,走进去。

    那时我曾经进进出出好多次的病房,单调到甚至让人无法相信是个长期住院的女生的病房。别说没有玩偶什么的,房内本来就几乎没有多少东西。就只有热水瓶和杯子这些,其他还有大概十本书。里香可能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东西吧。

    裕一。

    陷在床铺中的里香这么说。

    你来了呀。

    我立刻点头。

    唔,嗯……亚希子小姐说只能暂停一分钟……

    呵呵,里香笑了。

    好短喔,一分钟。

    对啊。

    不过,太好了。

    啊?

    她是说太好了。

    我望着微笑的里香,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我被里香温柔的话语彻底击垮,平常时的里香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为什么不过来啊。可是,门口写着谢绝会客呀。那又怎样啦。喂,开去帮我借彼得兔的绘本。拜托,又来了喔。我可是禁止外出的耶,亚希子小姐的监视又那么滴水不漏。说那么多时怎样啊,我叫你去就去呀。被发现的话,会被亚希子小姐杀头啦。别再罗唆了,块去喔,你是不到算去吗?啊,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我去总行了吧。

    我那么希望里香再对我生气怒吼。多希望她一如往常凶巴巴地多我说话。那样的话,所有的一切……似乎就能恢复到以往的日常生活。

    然而,里香在笑。

    温柔地凝视着我……

    我已经无法言语,只能慢慢地走近里香的病床。

    里香整个人被包裹在医院特有的大号床铺中,来起来比平常时更娇小。她的脸色很糟,苍白得像张纸,唇色也很淡。我不知道自己在像什么,一回神,我已伸出右手,触碰里香的脸颊。里香似乎完全不以为意。第一次碰到里香的面颊,感觉好冰冷,简直就和陶器一样。终于,里香微微移动身躯,从被窝中伸出手来。然后,像个孩子似的轻轻地握住我右手食指前端,简直就像是抓住父亲手指的小女孩。里香笑得好开心。

    我被她抓着食指,径自低着头。

    喂,里香,你很久以前啊,不是说过死神总是哦寸步不离地受在身边吗?现在也在这里吗?你知道在哪里吗?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啊,我现在立刻把他扁得落花流水,一扁再扁死命地扁,扁到他根本不敢再接近你一步。所以块告诉我啊,里香。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咳咳,我听到刻意的咳嗽声。

    是亚希子小姐。

    已经结束了呢。

    你在说什么啊,里香。

    哪会啊。

    根本就还没结束嘛。

    嗯。

    混账东西。

    我是在点什么头啊。

    快点说话啦!快说些什么啊!你不是什么都还没说吗?不是只待在她身边而已吗?喂,快动嘴巴啦!快点啊!说话呀!

    里香放开我的食指。

    以后再见罗,裕一。

    嗯。

    不快一点的话,会连累亚希子小姐的。

    嗯。

    咳咳苛刻,我听到好几声咳嗽声。我转身去,迈开步伐。等到我的手都放上门把时,才好不容易挤出话来。

    里香。

    什么?

    我下次帮你带彼得兔的绘本来。

    真的?

    嗯,我会到图书馆去偷偷地偷来……不是,是借来的啦。

    不许头东西喔。

    她似乎脸色微愠。

    我硬是以有点臭屁的口吻说:

    我知道啦,只是办长期借阅借长久一点而已啦。

    喔,那就好。

    嗯,完全OK啦。

    里香知道最后脸上都挂着笑容。

    一出病房,就看到站在那边亚希子小姐紧张地东张西望。当我向亚希子小姐出声时,她旋即慌慌张张地说走吧。

    我们两人肩并着肩,在东楼的走廊上前进。

    有说到话吗?

    有。

    我边走,边地下头。

    谢谢你。

    之后便始终低着头,以不自然的姿势持续往前走。

    我不想让亚希子小姐看到我那张脸。

    熄灯时间才刚过五分钟,我就溜出医院。

    全都是因为最近春意突然浓厚了起来,空气有些暖和,吐出的气息也完全不会变白,甚至还会觉得披着外套实在有够沉重闷热。即便如此,我依然把双手插进外套口袋,走在夜晚的道路上。举目所及全都是让我感到愤恨不已,这慵懒的气候让我,满腹怒火,从身旁疾驶而去的轻型机车发出的轰隆声响让我萌生杀意,好想一脚踹倒闪烁的红色号志灯,好想边走边把店家的玻璃一片片打碎……

    然后,最想做的是狠狠地把自己大得满地找牙……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那么脆弱的里香。但是,真正的要紧事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彼得兔的绘本?那东西又怎样啊?难道没有什么更能为里香加油大气的话了吗?为什么总是这副德行啊?在重要的关键时刻却完全束手无策,所有的话全都卡在喉咙,也没办法采取任何行动。只会要刷嘴皮子,连自信都没有,甚至好眼睁睁地看着拥抱里香的机会溜走。

    真是烂透了……

    话说回来,我是想走到哪里去呢?我毫无头绪,只管埋头持续走着。走过莫明其妙还保持着火警了望台的宇治山田车站,穿过彻底衰败的商店街,行经神宫前,走过一条又一条横贯运河两岸的桥梁,简直就像一条回游鱼,在伊势的街道中一圈又一圈地打转。里香正在受那种苦,这个世界却丝毫没有改变,一如往常地存在与此。

    深夜营业的超市里头只有小猫两三只。有一名正在看漫画的年轻男性,还有两名神情看来严肃,面对面的女性……顾客仅此而已。或许是当真闲的发慌吧。柜台中有两个站在一起的店员,正聊天聊到忘我。一男一女大店员,可是如今这么一看,还真是奇怪的制服呢,既滑稽有笨拙。男店员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店员便张大嘴笑了起来。那女的以亲密的动作,频频拍打对方的肩膀。从嘴型可以看出那男的在说好痛喔!!就像是两只嬉戏的小狗,两人之间似乎弥漫着一股有别于单纯同事的亲密气氛。有种平静、无聊、平凡、温暖的什么,蕴藏于眼前那副景象之中。对我而言,那或许是一幅再也追不会来的景象。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指尖被里香的手握住时的柔软触感,顿时好想抱头蹲下去。窝囊的是喉咙深处还逸出呜的一声,好像有什么几乎就快溢出来了。所以,我竭尽全身仅存的勇气,再次迈出步伐。远离那温暖的景象。

    然后当我觉察时,我已经站在司的家门前。

    还没睡呀……

    司的房间还点着灯。

    他一定料想到我可能随时回来,所以窗户也没上锁吧。喀啦一声猛然拉开窗户,直接进去吧。去聊聊没营养的玩笑话吧。打打电动吧。干扰一下人家的用功时间吧。嗯,没错,就这么办吧。

    然而,我却一转身改变身体方向,迈开脚步。背后一边感觉到司房间的光亮。我低着头。双手依旧插在外套口袋中,简直像个孩子似地脚步乱踢着前进远方传来狗吠声,冬季夜空的星星正闪闪发光,到处都看不见月亮。我和里香的月亮依然不知道被抢到什么地方去而来。而且,或许再也要不回了。亚希子小姐有一次吧我带离屋顶时所说的话又浮现脑海:月亮是不会升上来的。不会升上来的喔,月亮。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样走了多久。

    一回神,我又站在宇治山田车站前。我对于自己是怎么走回这里的,几乎完全没有印象。我依稀记得自己爬上运河堤防。可是,我又是从哪儿走下堤的呢?咦右手指甲有点磨伤了。应该是上堤防是弄到的吧,还是下堤防的时候啊。又或者是在什么地方跌倒了呢。啊,这么说来似乎有走过小田桥吧。那时候还靠在栏杆上,直盯着那犹如黑暗的储藏库般的水面好一阵子呢。还有啊,这个阿车站,为什么会有那座火警了望台呢……

    当我仰望车站时,背后有部车子停了下来。

    裕一?

    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吓了一跳回过头。

    你是裕一吧?

    车窗开启,黑暗中出现一张清瘦的白皙脸庞。

    是美沙子小姐。

    说起这夜半啊,有时候可是很累人的呢。毕竟这里是医院,住院的全都是病人,所谓虚弱的人就是会依赖他人。什么唉呦,背好痒啊、肚子饿了之类的,有时候呼叫护士的铃声,几乎有九成都是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响个没完。但是,这所谓的世界还真是有够不均衡的,也有些夜里,护士呼叫铃却根本完全不响,静到甚至让人怀疑住院病患是不是全都死光啦。在那种时候,反而觉得浑身不对劲。就谷崎亚希子而言,要说哪一种比较好的话……或许还是哗哗哗地响个不停会比较让人放心。情绪上是这样的没错,不过身体可就累惨了。

    呼,真闲。

    就这样,谷崎亚希子在护理站中,双脚伸到桌上,把椅子向后倾斜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如果就这么摔下去,搞得头破血流的话可就笑掉牙罗,可是自己从小到大从没有发生过这种愚蠢的事。要骑机车呢,平衡感是最重要的。像前轮腾空前进那种小CASE,即使是退出第一线的现在肯定也能轻松达成。

    没多久,四周气氛开始冷到不行。

    喔,谷崎……

    那是同样值夜班的夏目。

    亚希子试着以极度挖苦的口吻说:

    医师大人~~请继续睡您的大头觉~~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杀杀时间嘛。

    刚睡醒的夏目已经起皱折的领尖带扣衬衫、送垮垮的深蓝色领带、压得皱巴巴的裤子、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整张脸皱了起来。他没好气的说:

    醒了啦。

    啊~~呀,那还真是遗~~憾呢。

    不要再那样子讲话啦。

    但是~~医~~师和护~~士勒,立场上~~

    亚希子的椅子忽然背踹了一脚。

    差那么一点就跌下去了。她大叫:

    干嘛啦?!

    是你自己先挑逗,像找人打架的吧。

    啥?我只是在说话而已啊!

    你喔,算喔服了你了,和爆笑耶。

    夏目双颊抽搐,一边噗嗤笑出来。

    亚希子也暂定回以笑容。

    彼此彼此。

    你这家伙还真逗耶。

    你也不赖啊。

    为什么伊势这边的女人个个脾气逗这么暴躁呢?不对、不对,把其他伊势的女人来和你相提并论实在太失礼了呢。

    啥?

    本来就是啊。

    体内血液瞬间沸腾。她本来就不讨厌看荒唐(注:日本以勇士、鬼怪为主角,题材多为战争历史的雄壮传统戏剧。)其实根本是爱得不得了。伊势南方有个叫做新官的城镇,那里每年都会举办名为火祭的活动。那是由穿着丁字库的男人,手举火把冲下山的一种雄壮祭典。其实要说雄壮嘛,还不如说是乱七八糟来得贴切。最近听说已经收敛多了,但是亚希子小时候,参加的父亲每年回家时都搞得浑身是血。燃烧的火把正好可以拿来当作武器,靠海城镇的男人又全都是火爆浪子,一拿到武器马上就手痒想挥上一挥……正因为如此,偶尔演变到最后,就会变成打群架而搞得浑身是血啦。母亲每次一看到父亲那副德性。都吓得快晕倒。可是亚希子心里想的却是我也想快点去参加!举行祭典的夜里,甚至会因为见血而兴奋到凌晨都睡不着觉。然而,一旦长大以后,才发现大祭其实是禁止女人参加的。真没意思,她想着。真是太无趣了。

    真有意思耶。

    两人互瞪着。

    夏目似乎也算是偏向脾气暴躁的那种类型。

    真有意思喔。

    哈哈哈。

    呼呼呼。

    哈哈哈哈哈哈。

    呼呼呼呼呼呼。

    亚希子的目标是领带。只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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