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1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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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觉如果坐视不管,她应该永远都找不到小猫咪,于是试着出声叫她。
「那个……」
女人以一副吃惊的表情望向我。
她好像一直都没察觉我的存在,竟然连近在身旁的我都没发现……有够迟钝的,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小猫咪嘛。这应该也算得上是种才能了吧,我甚至产生这样的感觉。
「要找猫的话,在那边喔。」
「咦?真的吗?」
「是的。」
女人低喃「猫咪~猫咪~」一边往矮树丛旁边走去,随即蹲下身,往里头窥探。
「啊,有了。」
她以雀跃的声音说,同时伸出手。但是她却碰不到小猫咪,小猫咪反而跑到更里面去了。那只猫好像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太热中于野外探险而已,我才这么想时,那个女人一头就钻进矮树丛中,就那样直接匍匐前进,然后在钻进高度及腰的矮树丛后,又倒退爬出树丛。
「妳看。」
她得意洋洋地让我看她以双手环抱的小猫咪。
「喔。」
我姑且点点头。
话说回来,她还真是个怪人,我本来以为大人都是更为思虑缜密的,像那样钻进矮树丛中,不但飘逸的长发变得乱七八糟,还到处黏着树叶,裙襬也都沾上泥土,简直就像个孩子。事实上,她脸上所浮现的正是孩子气的率真笑容。
「这只小猫咪,叫做小额头喔。」
「喔。」
小额头?
「你看,牠的额头不是凸凸的吗?」
「啊,真的耶。」
「所以,叫做小额头。虽然吾郎说要叫『额头助』比较好,可是好好一个女生叫什么『额头助』,太可怜了嘛,对不对?」
「喔。」
我根本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那个吾郎是谁啊?女生……大概是指这只小猫咪吧,所以说是母的啰?
「小额头、小额头,吃完饭饭,肚子就饱饱啰。」
她以温柔的声音对小猫咪说话,小猫咪对她喵了一声,女人旋即以惊人的气势问。
「妳刚刚有没有听到?」
那是十分认真的脸庞。
我不自觉地感到畏怯。
「听到什么……?」
「这孩子刚刚叫了吧?」
「是的。」
「牠是说『饭饭』吧。」
「呃……」
饭饭?
「牠说了耶,『饭饭』」
「喔。」
「猫咪也会说喔。」
她特别热心强调,而且还得意洋洋。怎么回事啊,这问医院不管是秋庭里香也好,很多高兴怎样就怎样的人吗?
当我正在疑惑时,背后传来声音。
「在这里啊。」
是男人的声音。
一回头,之前在秋庭里香房里的那个帅医师就站在身后,像这样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这个人不仅帅,还很有型。头发打理得服服贴贴,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蓝色衬衫不仅用心烫过,还系着一条与衬衫颜色相当搭配的领带。这领带的花纹叫什么啊,结婚典礼前姊姊还向妈妈讨教过挑选以及系领带的方法,我当时都在旁边一起听,大致也都学会了。啊,对了,叫做「点状条纹」,然后那种领带结叫做「温莎结」。将领带摆成一个圈后,先往左绕一圈,然后拉向右侧,接着由右自左绕一次,最后再绕一圈从后面穿出来。这种结比双环结难绑多了,领结下方凹痕也很漂亮地呈现出来,绑的时候一定费了一番心思吧。领结较大的温莎结很适合敞角领口,看起来真的好有型。姊姊那时候一再重复练习,说日后才能帮老公打出漂亮的领结,嘴里还一边「难死了、难死了」地直发牢骚,把爸爸当作练习台,可是那时候的爸爸看起来好像还满开心的。
明明就在身边而已,女人还是大动作地猛挥手。
「我找到小额头了!」
「妳刚刚都在找吗?」
「嗯。」
女人笑嘻嘻地点头,从她笑的方式可以看出他们两人是恋人,因为那是非常甜蜜的笑容。医师一副「真拿妳没办法」的样子,同样露出甜蜜的笑容。
「太好了,额头助。」
「不对、不对,是小额头啦!」
「叫什么都无所谓吧。」
「如果让牠混淆,记到不对的名字怎么办?」
「喂,这可是野猫耶,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吧?叫什么额头助、小额头、小虎、或是条纹次郎都好。」
「哪有这种道理。」
「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吧,额头助?」
「就跟你说是叫小额头了嘛!」
哇,怎么觉得这两个人有够幸福的耶,我明明就在旁边,却俨然已经完全进入两人世界。像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呢,应该若无其事地离开吗?当我正在犹豫时,医师终于出声对我说:
「妳刚刚也在帮忙找吗?」
「啊,是的。」
「这样啊,谢啰。妳应该是里香的朋友吧!」
「啊,那个……」
朋友,感觉上好像不太对。
此时,医师突然嗤嗤发笑。
「今天那个,实在精彩绝伦吧!」
「哪个?」
「妳也有看到吧,里香把稀饭倒到山崎头上那件事。」
啊,是说那件事啊。
「是的,我看到了。」
我老实地点头。
「毕竟是同事,我也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不过山崎实在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已经是……该怎么说呢,反正就是个性糟糕、粗线条、庸俗、白痴到无药可救。身为一个医师简直就是糟糕透顶、烂到极点了。」
嘴巴说不想讲,却尽其所能地把人家损到不行……
「然后呢,今天还说了一些话惹毛里香,唉,里香也不对啦。不过,那还真厉害,普通女生根本就不会像那样突然把稀饭倒下去,对吧!」
「是,的确不会。」
我立刻回答。
医师已经开始捧腹大笑。怎么回事啊,女人温吞地问,于是医师就把那件事告诉她。我跟妳说,里香她好厉害,她把笔弄掉时,我就想她可能会有什么动作,可是怎么样都没想到竟然会把稀饭倒下去,而且之后连味噌汤也倒下去。女人边听边抱头,嘴里「嗯、嗯、嗯」地低喃。
「吾郎,可是我也觉得你好像应该生气比较好耶!」
「可是,那真的很好笑吧?」
「问题不是这个啦!」
「有什么关系,那样还算是小意思哩,谁叫山崎那么白痴,活该。先别说这个了,喂过额头助了吧?我们也去吃点东西。」
医师说完转向我这边,女人在他身后生气地说:
「就跟你说不是额头助,是小额头啦。吾郎大笨蛋,大笨蛋,」
可是,他感觉上好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里香她呀,虽然是那种个性,可是要麻烦妳不厌其烦地陪陪她啰。对了,我就先给妳个良心的建议吧,诀窍就是——忍耐。」
「忍……忍耐?」
「是的,不论如何只管忍耐就是了。」
请问,这是哪门子的诀窍啊?
在我出口询问之前,医师已经先说「拜啰」,紧接着迈出脚步,女人也迈开脚步从后头追上去。女人走了大概十公尺后便回头,用没抱小猫咪的那只手大大挥舞,一边展露笑容。于是,我也对她挥手。我挥了一阵子,放下手。她也同样放下手,而她那只才刚放下的手,随即就被包覆在医师的手中。好……好大胆,对医师而言这里等于是职场,竟然敢在这里和情人牵着手走路,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只有一点点……是的,可能也有一点点觉得羡慕吧……
「这个……」
我一递出书,秋庭里香眉间顿时出现深深的皱纹。
「这本书是什么东西?」
「啊,是我的……也不是,其实是我姊姊的……因为我家就有续集……再花钱买也浪费……」
我突然问想到。
小舞之前曾说过最讨厌旧书,还说根本就不想碰那种之前不知道被谁看过的书,如果秋庭里香也一样怎么办。她既然和小舞一样任性,所以搞不好也会有同样想法。如果真是那样,就必须去买本新的,唉,又要这样来回奔波了……
坐在床上的秋庭里香抬头看我。
「妳要借我吗?」
「唔,嗯。」
喔,她沉吟。
「谢谢。」
语调果然还是一样冷淡。
完全感觉不出什么感激之意。
3
我午休走在走廊上时,被小舞叫住。
「喂、喂,后天怎么样啊?」
后天?
怎么样?
我一头雾水,呆呆地伫立原地。后天是星期天,也没有特别计划要做什么,所以也还没决走要怎么样。
小舞惊讶地问我:
「咦,绫不是也要去吗?」
「去?去哪?」
当我这么说出口的瞬间,小舞脸上浮现「完蛋了」的表情,视线也开始游移不定。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啦!」
啊哈哈,她一边勉强挤出笑声。
「我是要和补习班的女生去玩,这么说起来,是我弄错了啦!」
小舞仍旧勉为其难地笑着,然后仓皇离去。
这样啊……
我望着小舞远去的背影,终于恍然大悟,大家星期天约好要到哪里去玩啊。而我并没有被归为团体的一份子,人家不想让我加入啊。
这也不是什么新闻。
我从以前就是这样,个性保守畏缩,常常无法顺利表达心里的想法,所以总无法和周遭打成一片。也因此,平常也想做好朋友的那些人,一回神就已经和我渐行渐远。而且说实话,比起和别人打交道,我还比较喜欢一个人看看书,做做白日梦。与其说喜欢,应该说这样比较安心。只要有期待就可能遭受背叛,即使想要做好朋友,到头来却往往天不从人愿,过程中净是痛苦辛酸罢了。如果单独一个人,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就我一个人,我一个人的国度。王国。但是,或许正因为住在只有一个人的王国中,我才会变得更糟糕吧。我脑袋里的这些想法,或许早就被大家看穿了。
下课后,我变成一个人单独回家。
一回神,不论小舞或美纪都已经不在身边,我现在只能一个人回家。午休那件事当然已经传开,所以大家才会躲着我吧,但是可以不用和大家一起回家,我反倒松了一口气。如果一起的话,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们……
我双脚像小朋友似地啪啦啪啦乱踢,一边往前走。再一下子就到家了,到时候来喝杯麦茶,虽然肯定已经冰过头不好喝,可是其它也没什么东西好喝吧。话说回来,今天还真热,都已经九月了耶。山那头是造成气温酷热的原因——太阳,现在都已经大大西斜,所以光线不会太强,双眼也可以直视。眼前的太阳是一片澄澈的暗红色,非常美丽,那光芒将巴上站老旧的长椅、尘土飞扬的柏油路面、购物中心的墙面、还有我全身上下都染成同样澄澈的暗红色。啊,说到这,我好久好久以前好像也曾像现在这样凝视过同样的太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大概五、六岁吧,总之是在上小学之前。住在附近的幸惠约我一起去玩,我就在约好的公园里等她。我还记得我穿着短袖,露出来的手臂上汗水淋漓,所以一定是夏天没错。幸惠迟迟没有出现,我就独自荡秋千、独自吊单杠、不久后心想如果到高处去,只要幸惠一来就可以看到,于是又独自爬到攀爬架上。攀爬架和我的影子落在褐色地面上,我一挥手,影子也跟着挥手,我笑,影子却没有笑。后来,影子越拉越长,风也越来越凉,开始嗅得到傍晚的味道,可是幸惠还是没来。太阳已经完全西斜,几乎就要挂在山脚上了。时值傍晚,周遭还残留些许白天的热气,因此更让人感到寂寥、悲戚。幸惠没来,我心想「怎么搞的啊」,不过仍旧独自照着太阳。持续凝视太阳后闭上双眼,黑暗中隐约浮现摇曳的太阳残影。只要一想到幸惠没来,鼻子深处就会一阵刺痛。
隔天试着询问之下,幸惠只是笑说:
「路上碰到亚由美,就一起去游泳池啦。」
语气完全没有抱歉之意。
所以我也笑了。
「是喔,游泳池好玩吗?」
其实,或许应该发脾气的,又或者应该大哭一场。但是,我觉得那么做的话只会让自己更难过而已,所以只是持续笑个没完。鼻子深处隐隐刺痛,像昨天一样。
「真的好好玩喔……啊,小绫该不会一直都在等我吧?」
幸惠脸庞此时终于流露出担心我的神情,似乎也有点在乎我的感受,但是她那样子还是让我很难受,所以我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