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10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胸口顿时舒畅不已,但是随即又陷入空虚。
这根本就是谎话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山西问我:
「你干嘛垂头丧气的?」
「哪有,没什么。」
里香如果能多撒娇一点就好了。真要说起来,她每次都表现得潇洒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对了,要干嘛?」
山西仅嗯了一声。
但是接下来的话语却迟迟没有说出口,小船发出波波声响,一边从我们伫立的桥下驶过。
被船只切开的河面掀起水波,在路灯光芒的映照下,缓缓向外扩张。
我有点紧张,越想故做轻松,紧张感就越是高涨。屋里鸦雀无声,那代表除了我们以外空无一人,如今在家里的就只有我和世古口而已。
父亲去看文化会馆所举行的演歌公演。
母亲也跟着一起去。
姊姊三天前就去旅行了。
水谷家的家庭成员四人,有三人像这样离家外出,剩下就只有我一个人。也因此,我们才打算一起吃晚饭,刚开始原本计划到世古口家吃甜甜圈,可是计划后来生变。我约了世古口,也不是啦,不是我自己开口邀约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再怎么样也还没大胆到那种地步。事实上,我的确好几天前就知道家人会不在,也想过如果世古口能来就好了,但是那全都只是心里头的想法罢了,光是想到自己出口邀约这种念头,双颊就躁热得快喷出火来。
我只是,不经意地随口说说罢了。
「今天可要好好地吃甜甜圈吃到饱,因为今天没晚饭吃嘛。」
就像这样。
走在身旁的世古口很老实地,不出所料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咦,为什么?妳妈妈不做饭给妳吃喔?」
「她和我爸出门啦,他们要去文化会馆,听说是都春美(注:生于1948年,日本著名老牌演歌女歌手)要来,我爸最喜欢她了。我爸唱卡啦OK的拿手歌,就是她的招牌歌『采茶女的山茶花是恋之花』耶。他从三天前开始就兴奋得不得了,我妈也和他一起去了。」
「喔~」
「然后呢,我姊也去旅行了。只有一个人,要煮什么东西也很麻烦,所以我就想说吃世古口你的甜甜圈就好啦。」
我们正走在放学途中,迈入高三下学期后,几乎就没人会继续从事社团活动了。如今,不但每月、每月都有模拟考,当然还要补习,大家都处于水深火热的时期。像我情况也是半斤八两,只要一想到升学问题,胃部就会顿时变得沉重不已。
天空有颗闪亮的星星正散发着光芒。
我无法看向世古口,所以始终凝视那颗星星,谈话中断后所降临的那段沉默总是好沉重、好难熬。不过,有这种感觉的或许只有我而已吧。
「啊,那我来帮妳做晚餐吧。」
这句话干脆利落地从天而降。
我慌慌张张地抬头。
「真的吗?」
「其实有些料理我从老早以前就想做做看了,可是妳想想,在家里的话,妈妈每天都会做晚餐啊,所以很难有机会挑战。」
「那不是正好吗?」
「对啊。」
世古口笑玻Р'地说出这些没有任何特殊含意的话语。我为此觉得有点开心,同时也觉得有点焦躁。
他到底懂不懂呀?
懂不懂那些话同时也含有「两人在空无一人的屋子中独处」的意涵啊?
「那我们去买菜吧。」
「啊,嗯。」
我们走进「GYU~阿虎」,那是间老早之前就开在伊势的超市。其实,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叫「GYU~阿虎」,「GYU」是日文中的「牛」,而「阿虎」就是老虎吗?
手中提着购物篮的世古口脚步有点快。
「首先要买白菜和韭菜吧。」
他这么喃喃自语,直接挺进蔬菜卖场,对于其它任何事物似乎一概视而不见。
我开始感到落寞。同时追逐着那个庞大的背影。
「你要做什么菜啊?」
「我想来做煎饺好了。」
「煎饺?」
「嗯,是从饺子皮开始好好做起的煎饺。」
「从饺子皮开始做啊?」
「很好吃喔。」
世古口拿起一把韭菜,仔细端详后才放进篮子,总觉得他的手部动作和整个人的感觉都好像妈妈。他接下来同样细心地挑选切半白菜,把看起来很新鲜的放进篮中。
「我们家的饺子皮都是在店里买的耶。」
「我们家也是啊,不过我之前在电视上有看到饺子皮的作法,所以想来试试看。」
「这样啊。」
我们接着转往鲜肉卖场。
「我看饺子还是得用猪绞肉吧。」
「啊,嗯。」
我也不太清楚,姑且点点头。
「大概一百公克就够了吧。」
世古口将小小的包装盒放进篮里,然后朝收银柜台走去,我从刚刚开始始终追着世古口的背影跑。
那样让我觉得开心、也觉得落寞
步出店外后,我们并肩走在傍晚的街道,往同一个方向走去,只要一想到等会儿就要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心头便不自觉地加速狂跳。
即便世古口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层面,我仍有相同的感觉。
家中一片漆黑。
我打开玄关,走进去开灯,一时之间就只有玄关散发出白晃晃的光芒。我敞开大门,说声请进,世古口庞大的身躯走进玄关,我们两人就这么一起站在玄关。
一关上门,这里就会立刻变成只剩两人独处的空间。
「啊,对喔。」
世古口突然说。
怎么了,我试着问。
世古口的脸有点红。
「没有啦,那个没什么。」
他似乎终于察觉当下这种情境的含意了。
终于察觉接下来三个小时,只剩我们两人独处。
看他脸红,我也开始脸红,两人一起脸红让我们的脸庞感觉更为躁热。
哎哟,只是两个人一起吃吃饭嘛。
就只是那样而已呀。
「进来吧。」
我说着递出拖鞋。
「唔,嗯。」
世古口僵硬地点点头,脚却塞不进拖鞋,那双拖鞋对于世古口巨大的双脚面言实在过于娇小,也只有脚尖部分套得进去。
看到这样的光景,我笑了出来。
「不好意嗯,好像太小了耶。」
「对啊。」
紧张感顿时消散,我得以自然地开怀而笑,我们两人就站在玄关一起开怀而笑。
明明说有话跟我说,山西却迟迟不开口,只是倚着栏杆,呆呆眺望河面。唉,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急事,所以也和山西一样呆呆地眺望河面。每当偶尔有船只通过时,平静的河面就会猛烈摇撼,映射于表面上的路灯光芒也会随之变得支离破碎。
啊,有些寒意了。
「你啊,打算怎么样?」
当山西终于问出这句话时,已经完全看不到金星了。
我的背部靠着栏杆,身躯顺势往后弯,视野顿时塞满广阔的夜空,有好几颗星星一闪一闪地散发光芒,不过都没有金星明亮就是了。
「什么东西怎么样?」
「以后的出路啊?」
我的身体立刻弹回原状,瞪向山西。
「我说你啊,那话是在挖苦我吗?」
毕竟我现在只是二年级,出路?这种东西不是一年后再考虑就行了吗?明知我目前的处境,还问出这种问题来,这不是故意找架吵吗?这个王八蛋。
但是山西却慌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嗯,我没有那个意思啦。」
喔?还真的手忙脚乱呀?
看来好像也不是故意想找架吵啰。山西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对我频频道歉,未了才以认真的神情问:
「如果没被留级,你原本打算怎么样啊?」
「嗯~~」
「你不是说过不想念皇学馆大学吗?三重大学不可能考得上吧?」
「啊,大概吧。」
「所以,你还是打算去东京啰?」
我这次换成以正面倚靠,胸部附近顶住栏杆,双手伸到栏杆上交握着。我瞄了山西一眼,那家伙仍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总觉得今天的山西很反常。
「大概吧。」
「那里香怎么办啊?」
「我之前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想到那里去嘛。」
「那现在打算怎么样啊?」
「现在?」
我想要争取思索答案的空档,所以试着这么反问。
山西点头。
「嗯,现在打算怎么样?」
「就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期嘛,我只有二年级耶。」
「你这家伙实在有够麻烦,现在讲的都是假设性的问题啊。我是问你如果可以升级,你打算怎么样啦。」
「我没办法回答这种假设性问题。」
「你是政治人物喔。」
山西的声音,说真的已经开始不耐烦。
「那明年也行啦,你明年打算怎么样啦?」
「明年的事明年再想啰。」
「你喔」
「本来就是这样啊,你去年这个时候有认真想过出路之类的问题吗?有在准备什么升学考试吗?没有吧?以后的事情谁晓得啊。」
我清清楚楚地这么说完,山西陷入沉默。
当然看起来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可恶,我也留级就好了」
山西仿佛懊恼万分地呢喃。
哇哈哈,我笑了。
「好啊,有种留啊你,在教室里会被孤立,所有同学也全都用敬语。」
「哇,超惨的。」
「很痛苦,说真的痛苦到想哭。」
哇哈哈,我姑且又笑了。
又有一艘船驶过,头发斑白的阿伯在船尾掌舵,叼在嘴里的香烟头彷佛萤火虫般闪烁。
我问。
「你打算怎么样啊?」
伤脑筋耶,山西呢喃。
「所以我不是正在和你商量吗?」
「你不是说过要去念哪个大城市的大学吗?而且,还说要尽情找女生搭讪啊。那样的雄心壮志到哪儿去了啊?」
「不是啦,雄心壮志是还有啦。」
「然后咧?」
「就好像,有点那个啊。」
「有点哪个?」
山西窥探般地望向我的脸。
「你不觉得有点恐怖吗?」
「啊?恐怖?」
「我们从小到大不是都在这里长大吗?对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概念,像什么东京,真的是大城市耶。自然而然就会担心像我们这种乡下人,在那种地方活不活得下去啊。」
山西快速说道。最后虽然装出一副戏谑的口吻,也因此更让我明白,他那些话都是出自肺腑之言。
「我有个堂哥,比我大两岁。他比我优秀多了,之前也是去念很棒的学校,东京那边的。我伯父有够自豪的,甚至都惹得我爸有点不爽了。可是,那个堂哥两年后就休学跑回来了。」
「为什么啊?」
「他后来变得像是茧居不出,导火线好像是因为被他女朋友甩了,可是据说在同好研究会里被孤立才是真正的原因。很好笑吧,那个堂哥回到这里以后,就一点儿都不厉害了。他以前在这里的时候,很有女人缘,又很会念书。但是,总觉得他已经失去那种霸气,现在窝在我家附近的超商打收银。虽然那里是最近的店,不过我现在已经都不到那里去了,只要和他一打照面就会觉得该说是窝囊呢,还是悲惨呀。只要看到他那副样子,总觉得我」
山西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嘴里终究没再继续吐出任何话语。张开的双唇也没有顺势张开或闭上,始终保持相同形状。
我试着思考山西所说的事情。
有个帅气的堂哥。
精神抖擞地到东京去。
才两年就锻羽而归。
简而言之,眼前的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唉,在那边发生过各种事情吧,这很常见。所以才会茧居不出吧,这很常见。积极客观的个性就这样受挫了吧,这很常见。
不论怎么看,全都是些没什么好稀奇的情况,矬到爆、逊到家。类似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已经到了泛滥的程度。
那时候,脑中浮现的是吉崎多香子。
她呢,也是类似的状况吧。国中时呼风唤雨,升上高中有那么好一阵子也很吃得开,但是里香那件事成为导火线,让她从此在班上失去容身之处。偶尔在校园看见吉崎多香子,光走路而已,莫名地让人觉得好辛苦。感觉上似乎有点被逼得走投无路,虚弱萎靡又驼着背。
类似的事情大概也发生在山西堂哥身上吧。
不管等多久,山西部迟迟不开口,只有时间缓缓流逝。已经都没有船只经过,河面始终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