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舌舞 作者:金万藏-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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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新也是四年前来的,可他在入职手续上耽误了一个月,所以比姜琳与房方方要晚一点。他们三个大学生一起住在木楼里,天天认真地上课,没有遇到过任何风波。直到过了半年,在2005年元旦的夜里,年轻老师住的木楼忽然着火了,村里很多户人家的木楼也烧了起来。
元旦那晚的大火虽然没烧死人,但房子毁了,很多证件也被烧掉了。为此,县政府拨款下来,并分发了水泥、砖、瓦等物,让马场村重建新居。在选址时,学校把瓦房宿舍建在小学内,也就是我们现在所住的地方。可从那晚开始,姜琳老说村子里有古怪,没过几天她就去县城报警了。
“报警?报什么警?”武陵春打断了欧阳新的话。
“你别打岔!”我喝道。
欧阳新顿了顿,继续告诉我们,姜琳把警察叫来了,在村子里查了一圈。之后,欧阳新才得知,姜琳报警是因为她看见肖卫海杀了人。可是,那晚火灾,肖家付之一炬,什么都查不到。因为村子里没人失踪,警察就以姜琳假报警为由,狠狠地警告了她。欧阳新相信姜琳不会撒谎,可是姜琳个性要强,最恨别人冤枉她,一气之下她就自己调查。可是,姜琳后来没有机会了,因为新宿舍建好没多久,又发生了一件意外。
当时,欧阳新和姜琳越走越近,就差没捅破那层纸了。可欧阳新总觉得姜琳神神秘秘的,有时候晚上去敲门,竟发现姜琳和房方方都不在宿舍里。大半夜的,她们两个女人会跑到哪里去?欧阳新没把那事放在心上,岂料有一晚房方方从楼上摔下来,当场死亡。这事被鉴定为意外事故,警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因为后来下起了大雨,在警察赶来前,证据几乎被冲走了。姜琳实在没法子,她就着急用手机拍了许多张现场照片,以便让警察们做研究。可警察没有当真,而房方方为什么那晚会去教学楼,也没人知道。
姜琳和房方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眼看没人会把案子查下去,她就自己查。欧阳新怕女朋友走火入魔,劝过很多次,姜琳却说她发现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秘密,等她拿到确凿证据就会再去县城报警。没想到,有一天姜琳神秘地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欧阳新起先怀疑姜琳假报警,引得肖卫海心生恨意,对她和房方方下手了。可是,自从假报警的事发生后,肖卫海没多久就离开了马场村,去城里打工了。2007年时,肖卫海在城里参与赌博被抓了,这才回到村子里承包果园。因此,肖卫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欧阳新却想不通了,到底姜琳查到了什么,以至于最先来的两位女老师先后陨命。
姜琳失踪后,全村人到处找过,也去过老马场那边,但还是没有消息。欧阳新去县城里报警,警察没找到任何可疑线索,这事就搁置到了现在。有的人说姜琳嫌村子苦,偷偷地跑了,也有的人说姜琳去做传销了,所以没再出现。
欧阳新深信女朋友不会这么就走掉,当事情发生后,他去姜琳房间里找过,可只找到了房方方死时拍下的照片。欧阳新是第一次看到那些照片,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姜琳洗出来做研究了。等了一年又一年,姜琳没有再现身,那件事情就慢慢平息了,极少有人旧事重提。
我听到这里,很纳闷地问:“姜琳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怎么这里有这么多秘密?”
刘琴却问:“姜琳和房方方住的房间不会就是……”
欧阳新点头道:“没错,以前她们住在你们那间。要不然,怎么只有唐九月的房间里有两张床。”
“幸亏我没住那间!”武陵春庆幸道,“我料到还有新老师来,所以不选有两张床的宿舍,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
我呃了一声,原来宿舍里有两张床是因为发生过这种事,而我从没有多想。难怪我住进来后,有这么多怪事发生,搞不好那两位女教师阴魂不散,冥冥之中让我们走她们的老路。可惜欧阳新知道的内幕不多,只能肯定姜琳的确查到了什么。
欧阳新承认,他拿到了姜琳与房方方的大部分遗物,里面除了那些照片,并没有多余的线索,不足以去报案。实际上,欧阳新当年仍试着去报警了,警察虽然受理了,但没有进展。听说,公安局就是因为这案子无法侦破,他们才从贵州请了一位指纹专家过来,那位专家就是李舟。欧阳新和警察们有过几次接触,他们仍认为什么证据都没有,单凭几句话不能定罪,何况最大的嫌疑人肖卫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姜琳个性刚烈,曾因被警察判定假报警而大闹过,警察难免带了些主观情绪,这些事情后来就没人再去管了。
“你就是这样才不主张报警的?”我一边消化,一边问,“因为你早知道警察会联想起05年的那些事?”
“你不是第一个有这想法的人!我是怕你出事!”欧阳新辩解道,“有一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讲过。其实姜琳失踪的前一晚,她跟我说过她已经找到证据了,第二天要我陪她去县城公安局一趟,可是……我怕你再报警,又会像姜琳那样失踪,尤其是刘琴在楼上摔下来,差点重演了房方方的……”
我眉头紧皱,莫非姜琳真的发现了什么秘密,房方方的死肯定也不简单,这个村子里真的是卧虎藏龙。武陵春比我更惊讶,因为她之前什么都不知道,若非晚上撞到肖卫海,我们都不打算跟她透露半句话,要知道她可是大嘴巴,比姚晨还大。
刘琴听完了,内疚地说:“我那晚没看见谁推我,也许真的是害死房方方的凶手,都怪我没注意!”
“这不怪你,你不知道嘛!”我说。
欧阳新也答:“今晚出了这种事,我们既然不能跟警察说,我想应该告诉你们了,免得有什么危险来了,自己都不知道。”
武陵春第一反应和我们一样,都是想去报警,眼前虽然有许多疑点,但没有能抓到真凶的线索,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村子里有什么大秘密,害得最先来的两位老师先后出事。今晚,肖卫海被人用枪打伤,这不是我们做的,而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既然已经和肖卫海达成功识,那么不能再因为今晚的事去报警了,否则肖卫海一口咬定是我们打伤的,那就难办了,有太多的事情无法解释清楚。
“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报警?”刘琴小声地问。
“那只手还给肖卫海了,光凭我手机上的照片,谁都不能肯定那是真的,没准警察又以为我骗他们,现在是什么证据都没了。”我丧气道,“手机被雨淋了,还不知道坏没坏。报警是不可能了,等我们找到能够一锤定音的证据再说吧。不过话说回来,警察之所以不相信姜琳,这跟村子里当时没人失踪有关吧?因为没丢人,所以警察不认为发生过凶案,那如果死的人是村外的人呢?”
“我曾想过这一点,可外面的世界那么大,谁知道?”欧阳新无奈道,“你们三个人现在都知道了这些事,那就安份一点,不要再想报警的事。唐九月你自己看看,自从这段时间你报警了,生活里是不是多了一堆的怪事。搞不好哪天你也……”
“你们这些人真是的!”武陵春气坏了,“早知道有这种事,我才不参合!”
一说完,武陵春就摔门而出,留下我们三个人发愣。也难怪,武陵春是个大嘴巴,要是有不能说出去的秘密,她会难受得要死。自从赵喜悦跟我提过她知道一个秘密,那段时间就害得我寝食难安,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欧阳新看武陵春走了,想送我们离开,还叫我快点去给脚踝敷药,以免感染。
我正想走出去,然后停下来问:“你好像还没说,晚上谁在你房子里?”
“对啊!我亲眼看见的!害我摔下楼了,你总该讲给我们听吧!”刘琴认真道。
欧阳新轻轻地一笑,对我们说:“是包朱婆!”
我愣住了,在欧阳新房里的人是包朱婆吗?这怎么可能!欧阳新料到我们会有这个反应,他急忙解释包朱婆和他没有特别的关系,只不过包朱婆是村民中唯一相信姜琳出事的人。因为姜琳在打算再去报警的前一晚,她曾去找过包朱婆,问能不能第二天搭她的摩托车去县城里一趟。包朱婆随口问一句要去哪里,姜琳就答去公安局。正是如此,包朱婆才肯定姜琳出事了,而不是村民传言的那样。
“那你怎么和包朱婆偷偷摸摸地在一起?”刘琴忍不住问,她实在不相信这种年轻帅小伙会喜欢中年妇女。
欧阳新尴尬地解释,人家老公在外面打工,他和包朱婆走得太近,会被说闲话。再说了,那一年包朱婆试图跟大伙解释,可没人相信,连包子店的生意都变得冷淡了。欧阳新没办法,只好叫包朱婆别说了,他们没有证据,没有人会相信的。不过,包朱婆看了房方方的死亡现场照片,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哪不对。欧阳新索性把宿舍钥匙给包朱婆,只要她想来看些照片,她就可以自己开门。当然,欧阳新曾建议把照片洗一份给包朱婆,不必多此一举地夜里跑来,万一被人撞见,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包朱婆白天忙,没时间看照片,她自己也说晚上看更有感觉。可看了几年了,包朱婆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时间一长,欧阳新不好赶人,他夜里就一个人出去走走,不敢跟包朱婆同处一室。
“你还嘴硬!”我酸溜溜地说,“你不照照镜子,长那么帅就别随便把女人叫你房里来!包朱婆老公不在家里,她会不寂寞吗?十有八九,包朱婆喜欢上你了!”
“这……”欧阳新眉头皱起来。
“这什么这,明天跟包朱婆把钥匙拿回来!再这样下去,你会很危险的!”我激动道。
“对啊。也许她根本看不出照片上有什么古怪。”刘琴附和,“包朱婆人很好,可老公不在身边,谁能保证不出事?她晚上还敢来,分明是想……”
“我没碰过她。”欧阳新无力地解释。
“你肯定不好意思吧?放心,我明天去帮你拿钥匙回来。姜琳和房方方的事也包在我和刘琴身上。”我拍胸脯保证。
果然,我们话音刚落,宿舍的门就被打开了,大家回头一看,包朱婆穿着黑色雨衣正想进来。接下来的情形就很尴尬了,我恨不得永远忘记,总之结局就是包朱婆哭着离开了。我虽然不忍心,但也是为了挽救包朱婆的家庭,再这样下去,没准会发生“霸母硬上弓”的悲剧!欧阳新大松一口气,我很理解,没说什么就和刘琴走了。出去时,我苦苦一笑,怪不得欧阳新不肯说,他真的是有苦难言!
“唉!”我再次苦笑一声,从回忆里醒过来。
十月的广西时冷时暖,像个发脾气的孩子。窗外吹来一阵冷风,我瑟瑟地抖了抖,把改完的作业整理好,然后拿出了一个月前让学生们写的纸条。一个月过去了,村子里的生活重归平静,我几乎没再看过那些纸条。这一天,我改完作业,一时手痒就拿出纸条,按着作业上的笔迹去分辨谁写了“我看见谁杀了吴阿公”。
最先排除的人是莫飞鹰、韦大宝,接着我一一对比,想将故意扭曲笔迹的人找出来。按理说,这个排除法很可行,可我对比到最后,不由地“咦”了很长的一声。
第二十七章 11月18日
我把纸条悉数对比,期望找到写纸条的主人,结果证明现在的学生太聪明了。我的班上有22名学生,除去王小龙住院了,写纸条的人数应该只有21个。我把纸条对照完了,一一核对,竟发现交上来的纸条有22张,也就是说有人多写了一张。写纸条的人料想我会用排除法,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可谓棋高一招,不得不佩服。
纸条的线索无法突破,我便从办公桌上站起来,向对面的宿舍走去。经过了一个月前的雨夜枪响,武陵春对我的态度有所变化,尽管那晚她明确表示不想参合。有几天,武陵春都会私下问我,有没有再收到血字报纸,或者捡乱七八糟的盒子。实际上,这一个月真的很太平,大家对一个月前的事也渐渐淡忘了。只不过,我们不敢再去包朱婆那里买包子了,就怕她在包子馅里放毒鼠强。
我回到宿舍,看到刘琴躺在床上,神情严肃地在看阿加莎的侦探系列小说。那是我的珍藏,从头到尾,我看了好几遍,有几段还能背出英文原句。刘琴看我走进来,吓了一跳,可能被书里的情节感染了。我笑了笑,叫刘琴别大惊小怪,现在青天白日,不会有人再放狗追她了。
刘琴却柳眉紧锁,坐起来对我说:“这本书你借给赵喜悦看过吗?”
刘琴把封面对着我,我瞟了一眼,那是《H庄园的一次午餐》(2009年人文社将其翻译为《柏棺》),是我最喜欢的一本小说。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