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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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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沅沅走到沈毓身旁,向远山望去,忽然道:“日光隐隐见苍海,山色青青耸碧空。如此的美景,你似乎全未看在眼内,莫非是有心事?”沈毓微微一征,面上露出讶异,大概是未想到自己竟被杜沅沅一眼看破。他垂下眼帘,似乎在注视着桥下的一池碧水,唇边忽然泛起奇怪的笑意,悠悠道:“娘娘可知沈毓在想什么?”   
  沈毓的问话,让杜沅沅不由一愣,看着眼前这个飘然出尘的男子,心中充满了迷惑,这个沈毓,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   
  沈毓给她留下的最初印象,只是个年轻羞涩,谨慎知礼的宫中太医。但随着接触的增多,她从这个貌似矜持的太医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沉稳、睿智,还有神秘。起初,她只是想将沈毓收为己用,但是,她发现,根本用不着她的收买,沈毓自始至终都在不计任何私利地帮助她。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也曾暗地里派人调查。但沈毓的来历清白而简单。泾阳人氏,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师从当地一位懂医术的老人。成年后,上京闯荡,参加三年前太医入宫大考,从而成为宫中太医。但是,就因为如此,才让她愈发怀疑。   
  在当时的大齐,能够入宫成为太医主要有两个途径,一是出身于太医世家。这样的人多半由在宫中担任太医的家人举荐。一般情况下,都能顺利入宫。而另一个则是要通过每两年一期的太医大考,通过此途径入宫的太医,可以不论出身贫贱,只要医术精湛即可。而沈毓既然是通过太医测试,那医术自然也是出类拔萃。但此时沈毓却仅是个五品医正,夹杂在太医院一群碌碌无为的太医当中,若非是他志不在此,便是别有用意。   
  此次,她到别苑休养,因身怀有孕,太医院自然派了数名随侍太医,沈毓因一向参与贵妃娘娘的例诊,故也在随驾之列。而既是随行太医,自然要三不五时的到她跟前请平安脉,二人的接触突然多了起来。也许是千液苑远离禁宫大内,没有了森严宫规;也许是别苑地处山间,褪尽了尘世喧嚣,她惊奇地发现,沈毓的言行举止益发显得倜傥不群,如同一颗蒙尘的珍珠,逐渐散发出动人的光彩。也因此,让沈毓显得更加神秘。她心中明白,沈毓的来历定然是极不简单的。   
  但不管沈毓的来历如何,有什么用意,却以他一贯的忠心和热忱,始终站在她的身侧。久而久之,尽管她并不了解沈毓,但是,他们之间却建立起一种奇异的信任。而对于沈毓的过往,她便再也没有追查,也许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能言说的秘密,就象她自己,来自未来的一抹寄魂,假如说出来,是任谁都会无法置信的吧。   
  此时,沈毓竟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杜沅沅的脑中掠过无数思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毓的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笑意,目光轻轻滑过杜沅沅的面容,忽然飘了开去,落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一股隐隐的暗香随着湖面摇摆不定的清雾向他飘了过来。沈毓熟悉那香气,那是从杜沅沅身上传来的气息。沈毓的心神一阵恍惚。他从来没有想到,可以和身边这个女子并肩而立,共看秀水青山,这一切仿佛都是在梦里。   
  沈毓第一次见到杜沅沅,是在禁宫内的晴潇馆中。那时,杜沅沅还是个错过亲选的秀女。那一次本不是他当值,但鬼使神差地,他和当值的太医换了班。   
  那一次,与他平日里做的那些例诊并没有什么不同,沈毓依旧用羞怯伪装了自己,去为这个叫做杜沅沅的秀女诊脉。但是,当他诊脉结束,却无意间窥见了她的面容,就在那一瞬间,沈毓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不只是惊讶,更多的还有兴奋。眼前这张清丽绝伦的面容他已经反复默想了很久,那眉梢、眼角他都是如此地熟悉。就因为这张面容,一年多前,他主动承担了一个秘密任务,然后背井离乡,走向了另一段人生。   
  他还记得那一日是中秋大宴。席到正中,他已经不胜酒力,便跌跌撞撞走出门,不知怎地竟闯进了那座一直被设为禁地的雅丽小阁中。一进门,他便看到了那幅被悬在厅堂正中,足有一人多高的画轴。画上是一位妙龄少女。那少女一身大齐服色,容颜娇俏可人,一双满是慧黠的眼睛,唇角微微含笑,周身洋溢着动人的神采。   
  当时,他在画前呆立良久。恍然明白,小阁主人为何会常常独自一人长久地留在阁中;为何会愁眉深锁,长吁短叹,所有的原因应该就在这幅画里的少女身上。因此,他便径自去问原因。而当他知道一切后,便自告奋勇地来到了大齐。直到现在,在他的耳边,还回荡着一个声音,那便是小阁主人沉沉的语声,充满了说不出的苦痛,又含着莫名希翼,“有时候错过一刻,也许便错过了一生。去吧,去找她吧!”   
  他就这样来到了大齐。而之所以成为太医,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堂而皇之的身份。因为小阁主人曾告诉他,要寻找的这名女子极有可能不是普通人。而宫中太医不仅可以接触到后宫嫔妃,还可见到高门大族藏于深闺的女眷。入宫之后,沈毓见了无数女子,却始终都没有找到画中人。直到他在晴潇馆中见到杜沅沅,就如同画中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有了一些眉目,让他一连兴奋了好几天。同时,他也清醒地知道,杜沅沅并不是他要找的人。以那幅画的保存时间推断,他要寻找的女子现时至少也是三十如许的妇人了。但是,杜沅沅与画中的女子如此相似,一定有些渊源。因此,他开始暗自寻找与杜沅沅相遇的机会。   
  只是,堂堂禁宫大内,行动自是不能随意。到了他们第二次见面,已过了数月。他知道杜沅沅和徽淑宫的柔美人十分要好,便主动接下了为柔美人例诊的任务。果真,他往返徽淑宫多次后,与杜沅沅再次碰面。那一次,他虽然没有机会查到什么,但却对这个外表纤弱的小女子有了新的认识。他发现了滑胎的香料,而杜沅沅则沉着地将事实的真相一一揭开。他心中惊讶,这个女子并非和其他宫中女子一样,只有一副美丽的外表,她还有着异乎寻常的睿智与冷静。也因此,他对她生出了由衷的敬佩。   
  第三次见面,是杜沅沅为燕贵人之死而积郁成病。而他竟然是被钦点出诊。这一次,他又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仁慈和善良。   
  第四次见面,是柔美人产后亡故,他亲眼看到杜沅沅悲痛欲绝。对于宫廷,他并不陌生,这里多得是心机暗算,却鲜少能看到真情;多得是毒辣阴狠,却看不到善良和人性。但是,他在杜沅沅的身上却都看到了。他蓦然发现,当面对杜沅沅的满面哀戚,他的心也痛成了一团,那时,他便清楚地知道,不论他开始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为这个女子而沦陷。   
  杜沅沅中了紫蔓罂的毒,他日夜苦思,多方详查。查究的过程并非象他说的那样简单,他调动了他所有隐匿在京城的下属,甚至于千里传书,才查到了结果。而前些日子的那场宫变,杜沅沅昏迷不醒。他怀着满心的焦灼,却只能站在寝殿之外,无能为力地望着紧闭的殿门。他所能做的,也只是默默祈祷她能够醒来。   
  岁月悠悠,又是一年。他渐渐发现,起初是为了完成任务而留在宫中。但如今,他竟已将之完全忘在脑后,仅仅是为了能够留在她的身边,为了能够守住她。他自小便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人,但是,为了杜沅沅,他已经将自己委屈到了极点。   
  近来,催促他返程的家信已经越来越频繁,也许真是到了归去的时候。那么,这个他藏在脑中刻在心底的女子,他该怎么办,是就此放弃,还是不顾一切将她带走,这个念头让沈毓的心蓦然惊跳了一下。心头隐约泛起一丝喜悦,将她保护在自己身边,远离这里的尔虞我诈、无止纷争,除了江山,他有能力给她所有的一切,他会让她一生都生活在快乐无忧之中。   
  湖面的雾气越来越浓,宛如轻纱,遮住了近处的碧水,远处的青山。一切都处在朦胧之中。沈毓转头看了看杜沅沅。如今的她已经褪去了初识的青涩,浑身散发着属于女人的美丽,这样的美丽是经历了岁月的严霜和人世的风尘而慢慢积淀起来的,而对于男子来说,也唯有这种风情,才更易于动心。   
  杜沅沅见身旁的沈毓久久不语,便转头来看,她的目光落在沈毓的脸上,不由微微一愣。沈毓的面色虽然平静,但目中却是喜悦交织着忧虑,似乎在做着什么重大的抉择。这样的沈毓,隐然有了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气度。杜沅沅禁不住脱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沈毓有些愕然,面上却慢慢积蓄起一个笑意,忽然道:“娘娘难道没有查过我的底细?”杜沅沅心中一惊,脸颊微微发红,原来沈毓早就心如明镜,只是故作不知,自己倒是做了小人了。   
  沈毓的神色渐转为严肃,“我无心欺瞒娘娘,只要是娘娘想知道的,我一定会知无不言。”他犹疑了一下,郑重道:“我并非大齐人氏,而是来自大齐之南一个水明山秀的国度――澜洱国。澜洱,按照我们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而娘娘查到的那些,只不过是我假造的一个身份。”杜沅沅听到这里,大大的吃了一惊。她早就觉得沈毓的来历不简单,没想到竟然来自大齐之外。而他所说的那个澜洱国,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看到杜沅沅脸上的疑惑,沈毓似是明白她所想,微笑道:“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虽然没有大齐的广大国土,但那里有着最富饶的土地,最纯朴的民风和最秀美的山水。如果娘娘到了那里,一定也会喜欢的。而且”,沈毓顿了一下,忽然认真地看着杜沅沅,“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并没有什么恶意,完全是受人之托,要寻找一个人。”“寻人?”杜沅沅更加惊疑,以沈毓之能,竟然只是寻人这么简单。“是,就是为了寻人。”沈毓看着杜沅沅,若有所思,“我寻的人早已有了眉目,只是因为某些事情而耽搁了。”   
  “请恕我偕越,能否请娘娘回答几个问题?”沈毓忽然转了话题,杜沅沅虽然诧异,却仍点了点头。沈毓道:“听说娘娘的母亲乃是赵国公家的小姐,娘娘的容貌想必与您的母亲十分相似了?”杜沅沅点头,沈毓接道:“娘娘了解您的母亲年轻时候的事么?”杜沅沅摇头,“家母从来没有提过。其实”,杜沅沅叹息,“家母性子清冷,极少与本宫闲聊,而且一向深居简出,就连府中的人也很少见。”   
  沈毓忽然自语“难怪我派出的人什么都查不到。”杜沅沅隐约捕捉到了什么,追问道:“你要找的人莫非与家母有关么?”沈毓不置可否道:“我现时还无法确定。对了”,沈毓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娘娘在您的母亲处是否见过一只玉雕兰花?”杜沅沅想了一刻,肯定地摇了摇头。沈毓的目光又暗了下去。杜沅沅笑问:“你为何要寻找这个人?”沈毓看着远方,神色有几分迷茫,几分追思,轻轻道:“是为了一段故事而感动,为了感动而想弥补一个遗憾。”   
  杜沅沅一征,心中忽然触动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正想再问,身后忽然传来兰兮的声音。杜沅沅回过头去,碧痕站在兰兮的身边,象是刚刚从绿萼堂来的样子。兰兮看了沈毓一眼,欲言又止。沈毓心里明白,便躬身道:“娘娘既有事,臣请告退。”一瞬间,沈毓又变成了矜持有礼的宫中太医。杜沅沅只好点了点头。   
  兰兮见沈毓走远,近前低声道:“娘娘,小雪儿回来了。”杜沅沅一听,眼睛一亮,接道:“大哥这么快便有信来了。快!回去看看。”说着,便向绿萼堂走了回去。   
  杜沅沅进了绿萼堂,吩咐人将门关好。碧痕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迎上前来,杜沅沅急忙接过,低声但喜悦地道:“小雪儿,你终于回来了!”   
  原来,杜沅沅兵行险招,以自己为饵住进千液苑,虽然可以引蛇出洞。但千液苑位于深山,却也断绝了同外界的联系。因此,在她出宫前,早已和杜子珏约好,以信鸽互通消息,这只雪白的鸽子便是信使。而杜沅沅临行前,早已给杜子珏留下讯息,要他无论通过什么方式,都要查一查皇后的底细。如今已过了一些时日,想是有了结果了。   
  杜沅沅解下小雪儿脚上的一只竹管,从里面取出一卷小小的纸卷,坐在窗下轻轻展开。   
ˇ夜袭ˇ   
  纸卷很小,却分别记述了五个人:   
  皇后赵静敏,集贤院知事赵鹤年之长女,其母早故。中人之姿,贤淑敏慧。幼时曾有游方僧人断言,其命贵不可言。天业十年,皇上欲立后,殿阁大学士黄云翳以赵氏身家清白,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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