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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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一旁的英帝看着杜沅沅对着那些个宫灯定定出神,脸上露出几分郁郁寡欢的神情。想到近些日子,宫中已发生了太多的变故,杜沅沅定是觉得心神俱疲。忽然心中一动。上元之夜,京城百姓倾巢而出,三五成群上街观灯。不如趁此机会,带着杜沅沅一起微服出宫,既可以探察民情,与民同乐,又可散心解闷。想到这,微微一笑,也不说破,仍旧伴在杜沅沅身边,悠然漫步。
英帝一回到宫中,便吩咐陆六福去置办出宫衣饰。陆六福不敢怠慢,急忙到敬事房找了凌海,从内库中挑了两匹不甚惹眼的寻常料子,交司服部照着民间服色连夜赶制新衣。眼看着已安排妥当,陆六福方才回宫复命去了。
紫璎捧着匹妆花羽纹锦进了司服部,管事的宫女蕤珠忙笑着迎上前来,一边接过紫璎手中的羽纹锦,一边讨好地道:“姐姐怎么亲自来了,若有事,知会一声便是,何必大老远的跑一趟。”紫璎知道蕤珠在刻意巴结,只淡淡一笑,道:“这匹料子德妃娘娘最是喜欢,想着做件时新式样的宫服,一切就烦劳了。”蕤珠一迭连声地应着。
紫璎见事已办妥,转身便要出房,忽然看见绣案上摆着两匹花色平常的料子,感觉有些奇怪,随口问道:“这是哪宫主子要的东西,也忒过平常了。”蕤珠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是承宸宫陆公公送来的,说是给皇上和怀玉宫的元婕妤小主做两件平民百姓穿的衣裳。”讲到这里,发觉失了言,忙嘿嘿干笑着掩饰了过去。紫璎心中一动,也不细问,急急回了祥萃宫。
进了宫,紫璎便将刚刚在司服部的情形向丽德妃讲了一遍。丽德妃沉吟了一会,嘴边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道:“你去将妉良娣请来,我有话说。”
妉良娣听见丽德妃召唤,不敢拖延,疾步向正殿而来。进殿立了半晌,见丽德妃犹自在沉吟,便在一旁轻声唤道:“娘娘,娘娘找青璃可是有事吩咐。”丽德妃又想了一遍,方才道:“你前日不是说琼章宫里的主子埋怨你不知会她消息么?今日你就去送她份大礼。”说罢,叫妉良娣上前,附耳说了几句,妉良娣连连点头,听罢即刻向琼章宫去了。
远远望见琼章宫的殿顶,妉良娣停了一下,脑中将丽德妃叮嘱的话又想了一遍。自上次她被悦昭容喝斥后,与丽德妃又热络了起来,自然把悦昭容派她查探丽德妃的事通通告诉了丽德妃。丽德妃听后,只是冷冷一笑,道:“动脑筋都动到本宫的身边来了,日后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妉良娣一旁陪着笑,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又走对了一步,终于投靠了一个有势力的主子。
刚刚丽德妃在她耳边说,让她去偷偷告诉悦昭容,上元之夜,英帝定会与元婕妤出宫。她虽还不明白为何要将此事知会悦昭容,但为了讨这个靠山的欢心,还是要不遗余力地办好这个差事。
妉良娣进了琼章宫正殿,满面堆笑,对着主位上的悦昭容盈盈一礼,“见过悦昭容娘娘。娘娘今日怎么闷坐在宫里,也不出去逛逛?”悦昭容神色淡淡,“妉良娣不是为了劝本宫出去逛逛才来的吧。”妉良娣一听,面色讪讪,看了看四周,悄声道:“青璃是来知会娘娘,近来丽德妃那边并无动静。”说罢,轻声一笑,道:“不过,倒是听说了另一件事。”“什么事?”悦昭容见妉良娣容色神秘,便问了一句。妉良娣移步上前,附在悦昭容耳边轻声道:“听说皇上和元婕妤要在上元之夜出宫赏灯。”悦昭容微微一愣,仔细地看了看妉良娣的神色,忽然道:“你是如何知晓的?”妉良娣虽被问得心中一惊,面上却平静道:“是听宫女们私下传的,消息应是可靠。”悦昭容点了点头,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妉良娣走后,悦昭容叫过一旁的宫女蓉蓝,小声叮嘱,“你去查查,看妉良娣说的可是真的?”蓉蓝点头退了出去。一个时辰后,蓉蓝匆匆进了殿,低声道:“奴婢查清楚了,司服部正在赶制两件平民服饰,据说是给皇上和元婕妤小主的。”
悦昭容听罢,挥手让蓉蓝退下,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身坐下,端起几上的茶盏饮了一口。那盏中的茶水早已凉透,悦昭容却浑然不觉。此时,她的脑中正充斥着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搅得她坐立难安,那一贯沉静如水的笃定面容宛如出现了条裂缝般,夹杂着种种复杂的神色,忿恨、期待、惊惧、坚定、激动,这些神色都缠绕在一起,使她原本白皙的脸颊出现了两团红晕。良久,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忽然一拍椅旁的南榆小几,腕间那只羊脂玉手镯应声而断。悦昭容随手将断成两截的手镯抛在一边,起身进了书房,在一张粉色宫纸上写了几行字,塞入褐绢双鲤信封,用火漆封好。又取过身上佩挂的五磺联珠佩,与信封放在一处。叫过蓉蓝,细细叮嘱了几句,蓉蓝点点头,将信封和珠佩塞入袖中,出宫去了。
悦昭容在殿中焦急地等待着,频频到殿门前,向宫门方向探看。仿佛是过了很久,终于见到蓉蓝进了宫门。心中似是又急又喜,一时又说不请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蓉蓝远远地便见到自家的主子脸色焦灼,站在殿门边向这边翘首而望。知道悦昭容心急,还没走到门前,便使劲点头。悦昭容忽然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几乎要滑倒在地。便紧紧地抓住殿门上的红木雕花,硬木几乎要嵌进肉里。蓉蓝已奔到眼前,悦昭容蓦然松开了手,面上恢复了往日庄重的神色,只有细白的手心里,还留着与殿门上雕花一般模样的红痕。
杜沅沅独自一人在书房中,提笔在案上画着什么。她偶尔抬头,向前望去,从她的视线看过去,书房一侧的黄杨木花几上,一只珊瑚釉竹纹美人瓠内插着一枝枝干宆曲,意态闲雅的梅花,那梅花象是刚摘下来的,花色鲜艳,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碧痕笑着掀帘进来,道:“小主,画了这么久,想是画成了吧?”杜沅沅放下笔,叹道:“怎么也画不出芫雪那幅《消寒图》上梅花的韵致,看来,论起静雅淡泊,我确实比不上她!”碧痕道:“小主还是歇一会,刚刚奴婢看陆公公带人捧着东西向这边来了。准是皇上又赏赐东西给小主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陆六福的声音早已在殿外响起,“元婕妤接旨。”碧痕向杜沅沅吐吐舌头,忙打起帘子,杜沅沅整了整妆,出了房门,见陆六福和一个端着红木托盘的太监站在殿中。
陆六福见杜沅沅出来,忙笑道:“奴才见过小主,皇上口谕,赏元婕妤衣饰一套。”杜沅沅心中奇怪,平日英帝赏赐颇多,却从未只赏套衣饰的。眼中不由得带了几分疑惑。陆六福的面上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道:“请小主慢看,奴才这就告退了。”说罢,便躬身退了出去。
碧痕端过托盘,笑道:“小主快看看,既然是皇上赏的,想必也是极好的。”杜沅沅也觉得新奇,只道:“快拿来我瞧瞧。”碧痕将托盘端至杜沅沅面前,顺手揭开覆着的明黄绸布,只见盘内盛着一袭挑绣朵朵鹅黄色小花的青葱色袄裙,做工精细,颜色娇嫩。即便如此,这件衣裳在汇珍聚齐的禁宫内也属平常之物。杜沅沅将其抖开细看,一时不解其意。
正在暗自猜度,忽听殿外道:“皇上驾到!”杜沅沅急忙放下手中的袄裙,刚要站起,便见英帝掀帘而入。
英帝见杜沅沅面前摊开的袄裙,笑道:“这衣裳你可喜欢?”杜沅沅点点头,面上却带着疑问看向英帝。英帝拊掌大笑,轻轻拍了拍杜沅沅的头,“上元之夜,就让我们做对平凡夫妻,微服出宫,与民同乐,如何?”杜沅沅愣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脸上显出异常欣喜的神色,禁不住上前抓住英帝的手臂,嗔道:“你可是在诓我?”英帝将一旁袄裙抖开,披在杜沅沅身上,“连衣饰都已备好,我又怎会诓你!”杜沅沅这才放下心来,主动在英帝脸上印下一吻,英帝就势将她揽在怀里,深深吻了下去。碧痕红着脸,轻手轻脚出了殿,并将殿门缓缓阖上。
杜尚书府。
杜子珏风尘仆仆地进了府门。才不过大半年的光景,他整个人似乎比以往更为消瘦,下颌上的髭须都已经有寸把长了。自接到英帝的密旨和杜沅沅的信函,他就一直在忙于寻找皇后祭天事件中的关键人物――李贵。如今忙碌一月有余,总算有了点眉目,想着明日便是上元,便急匆匆地赶回了家中。
一进门,杜子珏便看见阿芜站在前庭的廊下,似是早已知道他会在此时回来一般,满脸幽怨地望着他。杜子珏硬下心来,大踏步从阿芜身边走过。疾步带起的轻风卷动了他的袍角,与阿芜擦肩而过时,轻轻刮过阿芜的罗裙下摆。
阿芜只觉得罗裙微微一动,眼前滑过杜子珏淡然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酸。幽幽道:“难道你为了那个贱人,什么都不顾了么?”杜子珏蓦然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直盯盯地看着阿芜道:“你最好记住,她不是贱人,她是我的妹妹。”阿芜的眼泪夺眶而出,指着杜子珏颤声道:“你,你,好……”,话音未落,掩面而去。
ˇ上元之夜ˇ
夜色宛如轻纱缓缓坠落,渐渐笼罩了天都城的大街小巷。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洒下点点银辉。往日寂静安详的都城突然象烧开了的水,沸腾起来了。雄伟高大的灯楼,千姿百态的灯树,各式各样的彩灯。满城的灯火与天上的明月交相辉映。连月华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四通八达的街市上,早已是行人如织,人声鼎沸。
从禁宫方向,遥遥走来一对年轻夫妇。男子长身玉立,穿着五蝠捧寿的织金锦袍。身旁的女子身穿青葱色小袄裙,其间点缀着朵朵鹅黄色的小花。一张脂粉未施的芙蓉面上,含着淡淡的微笑,观之温柔可亲,却又说不出的清雅秀丽。看上去,二人都气度不凡,不似出自寻常人家。而在他们身前身后不远处,紧紧随着几名平民打扮的精干男子。稍加注意便可看出,这几名男子分明就是暗藏在他们身周的贴身侍卫。这二人便是微服出宫的英帝和杜沅沅了。
一踏出高大厚重的禁宫宫门,杜沅沅便宛如出了笼的小鸟,兴奋莫名。一双莹亮如星的眼睛四处打量。对她来说,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真象诗里面说的那样,“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她的面前展开的是一幅只有在梦里才能出现的仙境般的绮丽画卷。她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牵着英帝的手,一直向那色彩缤纷的灯光,向那欢声笑语的人群走去。一旁的英帝见杜沅沅一脸专注地左顾右盼,就如同个小小孩童一般,心中有几分好笑。一边将她护在身边,小心地躲过不时擦肩而过的路人;一边在她耳边低语,四处指点。
沿街望去,街两旁悬挂了无数盏华美绮丽的彩灯,有和合灯、六角宫灯、八仙荷花灯、走马灯、宝莲灯、蝴蝶灯、仙鹤灯、莲花灯。那些彩灯盏盏姿态各异,美不胜收,有的玲珑小巧,有的轩昂壮丽;有的浓墨重彩,有的素淡雅致;有的简约大方,有的妩媚动人。构成了一个个光与色的神话世界。
除了千姿百态的彩灯外,街边上还穿插着各式小摊子,卖元宵的,玩杂耍的,猜灯谜的。给这个夜晚更增添了喜庆的色彩。
杜沅沅漫步街上,穿梭在无数红男绿女之中。在每一盏灯下流连,在每一个摊前驻足。只觉得目不暇接,处处好看。
走在人群中,她忽然发现,身边来来往往的女子头上,都插着一种特殊的发簪,绫绢制成的花朵,衬以展翅欲飞的蝴蝶或飞蛾。举足行步时,花旁的蝶蛾微微颤动,就像是围着花朵翩翩起舞,一下子便入了神。英帝见杜沅沅盯着人丛中女子头上的发簪发呆,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将她径直拉到街边的货摊旁。
小小一个摊子上,摆着许多那种奇特而美丽发簪,摊主热情地开口道:“这位夫人,选枝闹鹅、玉梅,还是雪柳。”杜沅沅一时愕然,摊主以为她还未选好,又道:“我这的闹鹅是远近最好的,每到上元之夜,夫人、小姐们都会到我这来。”杜沅沅这才明白,这些奇特的发簪,应是女子专门在上元时佩戴的。英帝在她耳边低语,“你可喜欢?”杜沅沅微微沉吟,手指在一枝翠绿,一枝鹅黄上流连。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拈起那只鹅黄丝绢的闹鹅,英帝连忙接过,轻柔地簪在杜沅沅的鬓边。杜沅沅甜甜一笑,二人相携而去。摊主见二人未付钱便走,刚要叫喊,英帝身后一精干男子已将一锭银子抛至摊主手边,紧跟着离去。留下摊主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忽然,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了杜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