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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商道-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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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鲜花。金正喜刚画完,翁方纲走过来,凝神看了看,说道:“花终于开出来了嘛。”    
        说着,翁方纲拿起金正喜所画的春兰图,一边做深呼吸,一边嗅着春兰的气味:    
         “可是,你画的这花,没什么香气吗!”    
        金正喜困惑地望着翁方纲。    
         “看来,你会画兰却没见过花,会画花却没闻到过花的香气。”翁方纲指指自己金笔抄录的《般若心经》,“如果我现在只是在一字一字地抄录佛经,那我就只不过是在做誊誊写写的事情。但我并不是在抄字,我是在揣摩它的真意。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是在临摹兰的样子,你就只不过是一个模仿别人画作的画工,而实际上,你既然要画兰,就得画到开花,既然开了花就要有香气。没有香气的兰花只不过是一棵死兰,是不能称得上活兰的。”    
        听了这话,金正喜恍然大悟。    
    


第三部分领略京城大师风范

    作为一个思想家,翁方纲当时非常注重修炼正道。譬如诗道,即以杜甫、苏东坡为正统,只有到了他们那种境界,方能称得上修成了正道。翁方纲主张,诗道的价值在于文字香与书卷气。    
         “文字香”与“书卷气”,这就是翁方纲所追求的最高理想。换言之,他认为诗道的极致便是一篇美丽的文章自有其趣,一本有内容的书自有其气。    
        金正喜日后彻底接受文人画风,正是得益于良师翁方纲。受翁方纲的熏陶,金正喜终生致力于追求有文气的画即文人画,就像他在写隶书时一样,以笔墨之美为菁华,让自己的心意在古朴、简洁的笔势中自然流淌。    
        金正喜尤其擅长画兰。他经常把画兰比作写隶书,强调一个人的心里必须没有虚假和粉饰。金正喜最厌恶伪善,因此他经常借曾子“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的话对别人说:    
         “画兰,哪怕你只是在一枝花茎、一个花叶上有自欺的心理,你就不可能得到一张完美的画。所以,画兰绝不能有自欺之心。”    
        金正喜和自己的导师翁方纲第一次见面时,就于顷刻间明白了一个真理。于是,他便成了翁方纲的入室弟子。而且金正喜回国两年后,翁方纲还亲自致信于他,认定他是继承自己法统的正法弟子,并亲自写了一道匾额,为金正喜取号为“诗庵”。从此,金正喜开始使用良师亲自为他取的“诗庵”之号,尤其是在画兰以及画那些文人画风的画时特别喜欢用这个号,以彰良师之意。从这里可以看出,得遇翁方纲对于金正喜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使金正喜嬗变为一名艺术家。    
        后来,有一个名叫朴百惠的人曾经问金正喜的书法是如何有此大成的,金正喜回答说:“我自幼就有志于书法,24岁赴北京,拜会了不少有名的巨儒,听了他们的谈论,才知道他们从指法、笔法、墨法到一点一划、谋篇定势,都与我们东国之人迥然有别……”    
        正如金正喜在这里所说的,自从得遇翁方纲,金正喜就完全放弃了自己一向所练习的指法、笔法与墨法,改弦更张,面目一新。    
        当然,有收获的并不止金正喜一人。因为偶然的机会得以为金正喜做翻译的林尚沃也收获颇丰。因为眼前的一切对林尚沃来讲,都是以前从未经历过的新天地、新世界。林尚沃从小就开始跟随父亲走北京,但终不过是一介商人,金正喜与北京这些巨儒们所展现的学问与经学世界,实在令林尚沃惊奇不已。    
        通过金正喜,林尚沃彻底领悟了石崇大师留给自己的“死”字的涵义,也就再也不必为北京商人们的联合抵制而操心,每天只是专心陪同金正喜一道走访北京的学者们。见东家这种态度,朴钟一心急如焚。他一有空就来找林尚沃,可林尚沃却经常杳无踪迹。    
        朴钟一清楚地知道,北京商界的气氛已经变得颇不寻常,大有凶险,因此,他整天提心吊胆,火急火燎。北京商人们已是群情汹涌,照这样下去,他们作为商人而破产自然难免,恐怕要活着离开北京也很成问题。    
        好不容易才找到林尚沃,朴钟一问:    
         “这些天,您究竟在做什么?”费了好多周折才得以见面,却发现林尚沃的态度居然非常安适、泰然,朴钟一备感不可思议,“怎么找都找不到您,连打个照面都这么难。”    
         “我们这不就打了照面吗?你看,我们这不是很好吗?”    
         “大哥,”朴钟一抓住林尚沃的手,“您这究竟是想怎样?到离开北京只剩10天的时间了,难道您不知道再过10天我们就得离开北京了吗?”    
         “我当然知道。”林尚沃微微一笑。    
         “可是,您知道现在北京商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吗?”    
         “不……不晓得。”    
         “大哥刚重新出了告示,北京商人们就来了,可人家看过后都吐着唾沫骂您‘鬼子’呢!”    
         “鬼子?我不是鬼子,他们才是鬼子。”林尚沃笑着说道。    
         “您以为就这些吗,他们还骂您是‘偷儿’。”    
        可是,林尚沃却丝毫不为所动。莞尔一笑,他对朴钟一说:“你回罢,莫担心。痛痛快快去喝酒吧,再找个中国女人乐上一乐。”    
        知道朴钟一性好女色,林尚沃便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又说:“他们马上就会回到他们曾经破口大骂的那个地方,口口声声‘大人大人’地叫着求我们宽恕的,这个时刻就要到了。”说着,林尚沃又掏出一把零钱揣到朴钟一怀里:“不用那么过于害怕。穷则变,变则通,天无绝人之路嘛。”    
        朴钟一简直无法理解林尚沃的态度。可不理解也没办法,他只好去青楼找女人,聊以打发时间。    
        送走朴钟一,林尚沃又随金正喜出了门。他负责为金正喜要拜访的学者准备礼物,而那礼物就是人参。中国学者们对人参也早有所闻,所以金正喜作为礼品带去的人参非常受他们欢迎。    
        拜访过翁方纲,金正喜下一个拜访对象是北京名气最大的学者阮元。当时,阮元虽然刚刚47岁,却已是名满京城的学者、政治家、书法家和文学家。    
        阮元,字伯元,号云台,作为政治家曾遍任朝中要职并升至两广总督,但他更是一位大思想家,门下学者辈出,成为振兴学术的先驱。    
        翁方纲与阮元,是金正喜终有所成的两大根源,因此,金正喜常以 “翁阮”来对他人称呼自己的两位导师。    
    


第三部分导师指点受益非浅

    很久以后,被发配到济州岛的金正喜追忆两位导师,用一句话道出了两位导师的差别:“翁方纲老师常说‘我喜欢古代经典’,而阮元老师常称‘我不喜欢人云亦云,拾人牙慧’。两位老师的话,正是我一生的写照。但我为什么会成为孤岛笠翁,仿佛元丰的罪人?”    
        在这段附于自画像上的文字中,金正喜把发配济州的自己比作中国宋朝元丰三年蒙冤的诗人苏东坡,而自叹身世。从中可以看出,翁方纲和阮元对金正喜的精神世界带来两种巨大影响,其一是自称“我喜欢古代经典”的训古精神,另一个是声称“我不喜欢人云亦云拾人牙慧”的批判精神。    
         “喜欢古代经典”的翁方纲,使金正喜潜心“考证学”,竭力效法杜甫、苏东坡的正统诗道精神。当时,翁方纲正在探索一些考证学的方法,企图从古文献中找到切实的证据,以实证的方式从事研究。    
        而“不喜欢人云亦云拾人牙慧”的阮元,又在正统的考证学中引入了实学思想。继清朝的京学之后,阮元力倡经世治民,他所提出的“实事求是”对金正喜的思想起过决定性的影响。    
        实事求是,以事实为依据探求真理或真相,这就是阮元大力提倡的经世济民方法。    
        如果说翁方纲是一个效法古典的理想主义者,那么阮元就是一个立足于实际的现实主义者。    
        金正喜前去拜访阮元的时候,阮元正在和弟子们一道开办一所名叫“泰和双碑之墩”的书院。阮元在中国全境到处开有书院。在广东开有学海堂,在浙江办有诂经精舍。    
        他正在和学者们一起编纂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叫做《经籍籑诂》。    
        正巧返回京城北京逗留的阮元,非常高兴地接待了前来拜访的金正喜。当时,他正和严杰、朱鹤年、洪占铨等几十位弟子在一起,待金正喜行完三拜大礼,便问:    
         “你看到那株兰了吗?”    
        阮元的手指着书院旁边栽培的一株兰花。那兰花也是一株春兰,和翁方纲书院里那株一模一样。    
         “看到了。”    
         “经常听人说你的笔下功夫乃天下之逸品,你不妨把这兰画来看看。”    
        这场面和拜访翁方纲时毫无二致。金正喜拜访翁方纲时,翁方纲的第一句话也是要金正喜画兰。    
        金正喜开始提笔画兰。严冬腊月时节,春兰尚未开花,但金正喜刚刚从翁方纲那里得到指点,知道画兰就要有花,有花就要有香,于是便毫不犹豫地为兰画上了花朵。    
        既然是重心意胜技巧的文人画风,当然应当画得有花有香。    
        金正喜笔下的春兰绚烂多姿,美如仙子,一旁观看金正喜作画的林尚沃看得如痴如醉,心驰魂夺。等金正喜画完,阮元走过来,看了看金正喜的画作,说道:    
         “本来是没有花的,你为什么画上了花?”    
        金正喜慌了。    
         “我的眼里是看不到花的,你的眼怎么能够看到花呢?本来没有的东西你却骗自己说有,这无非是一种虚伪。一句话,你不是在画兰,而是在虚构一幅假兰给人看。”    
        一句话,顿显两位老师各执一端的观点。但两位老师这截然不同的观点,最终却成为金正喜的成就之源。翁方纲强调心意之花,成就了金正喜的艺术;而阮元强调实存之花,成就了金正喜的思想。    
        一见面就将金正喜批评了一番的阮元,随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金正喜看着阮元写的是“实事求是”。这句话正是阮元思想的核心,也是金正喜思想的精髓。    
        就这样,金正喜从两位导师身上接受了两个极端的影响。翁方纲传授给金正喜的是“文字香与书卷气”,也就是主张“一篇美丽的文章自有其趣,一本有内容的书自有其气”的思想,是“重心意”胜“重技巧”的诗道。阮元传授给金正喜的则是“实事求是”思想,这种思想彰显一种批判精神,主张与其崇尚空洞的理论、囿于虚浮的学风,不如“从实际存在的事物中寻求正确的道理并付诸实践”。    
        金正喜的秋史体是在其晚年流放济州岛的九年期间终其大成的。当时,他曾为自己画了一幅肖像,并在肖像的旁边自题一段文字:    
         “是我亦我,非我亦我。是我亦可,非我亦可。是非之间,无以为我。帝珠重重,谁能执相于大摩尼中,呵呵呵。”    
        金正喜在虚无的心意之花与现实中的实存之花间苦苦寻觅真正之花,终于创造了别具一格的秋史体。由此,金正喜不但成为翁方纲的正法弟子,同时也成为阮元的首座弟子,而且阮元送给金正喜一个“海东第一通儒”的美称。海东即朝鲜,这个美称自然就是盛赞金正喜乃“朝鲜第一通儒”。而“通儒”一词,自古以来就是指那些穷通世间万事、有知有行的儒学家。对于老师阮元赠给自己的这一美称,胸中充满自信的金正喜毫不推辞,慨然笑纳。被誉为“海东第一通儒”的金正喜,为报答老师阮元的垂青,返回朝鲜后开始自号“阮堂”。“阮”自然是老师阮元之阮,再附以“堂”字,遂成“阮堂”,从这个名号不难看出,金正喜正是以继承阮元思想的衣钵弟子自居的。翁方纲赠以“诗庵”之号,而金正喜为感谢阮元的导师之谊又自号“阮堂”,使用这两个字号,说明他时时刻刻不敢忘却翁、阮两位老师的大恩。    
        逗留北京这短短的月余时间,不仅使金正喜看到了一个新学问的世界,而且使他初具一个大思想家、大艺术家的风范。    
        在金正喜在探究学问的道路上大开眼界的同时,林尚沃又是怎样作为商人冲开一条活路的呢?他是如何运用石崇大师留给他的那个“死”的秘器,击垮北京商人向朝鲜商人发起的第一次联合抵制的?他不但击垮了北京商人们的联合抵制,而且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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