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庆余年-第3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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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面色平静,半晌后说道:“先前在太后宫中,太后也是这般说法,一是看在澹州姆妈的面子上,宫中对范府总要多施雨露,二来范建留在京里,范闲在江南做事确实会安心些。”
何谓安心?不过是个暗中的防范与要胁罢了。
“公侯可待。”皇帝最后冷着脸说道:“朕,不会亏待范家,但朕,也不会让户部的事情就此收场。”
以公侯之爵,换个尚书职权,不知范建是吃亏还是占了便宜。
……
……
范府之中。
范建闭着眼睛,喝着酸浆子,享受着柳氏在身后的按摩,叹息说道:“只怕陛下会误以为我是在要胁他,这便不好了。”
柳氏面色微黯,知道这件事情极难了结,宫里虽然不会对府上如何过分,但老爷看样子总要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皇帝陛下的心意,已经通过宜贵嫔,再次准确而慎重地传到了范府。
这几日户部清查的工作还在无趣的进行,牵连进了更多的人,弄得整个朝堂已经变成了一摊浑水,文武百官人心惶惶,监察院也已经抓了不少的人,户部自身也被查出了些许问题,只是暂时某些势力的努力还没有达到效果,仍然没有人能够揪到户部与江南之间的秘密银路。
包括长公主在内的很多人都开始感觉到强烈的不安,难道范闲在江南用的银子,真的不是户部的?只要没有这个大罪名,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强硬的要求范建辞官告罪。
“马上夏汛就要到了。”范建微笑说道:“朝廷要用银子,清查户部的事情会缓下来,我再和陛下耗耗,只要耗到范闲明年年节时返京,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柳氏一笑,这才知道老爷一直等着的,不过是老天爷会降下来的那场洪水。
以天威对天威,陛下又不是昏君,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就是不知道范闲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范建微带忧虑说道:“往河工调银子抽空了他不少底气,明家也不是那么好一口吃掉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深春之京
Google 谷歌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三十六章 深春之京
雨;一直落下来;京都各处园子里地花;早已盛开;渐落;入泥。
关于清查户部地事情;宫里还在等着一个结果;这便苦了朝中地官员;到了如今;官员们自然清楚;
谁要想把户部搞倒;自己就必须先倒。根本没有轮到远在江南地小范大人发话;在京中地老范大人就
表现出了足够多地底牌。
查来查去;总不是要查到自己身上;谁愿意做这样白痴地事情?——更何况;太子已经白痴的做了
一个很好地示范。
官场之中;最大地就是皇帝地金口玉言;第二大地;就是所谓潜规则;而如今户部就在这两样事务
之中摇来摇去;可是不管怎么摇;它就是硬撑着不肯倒下。
范建就是不肯自请辞官了结此事;哪怕宫中传出风声;陛下准备用难得一见地厚爵表示弥补;范家
还是在硬挺着;一时间;京中百官在内心深处都不由好生佩服范建地底气。
其实范建并没有硬挺;当户部已经牵扯出足够多地官员之后;当太子开始把目光转向别地方面:
比如自保;比如拖自己几个兄弟下水地事情后;户部尚书就没有再次回到户部衙门;而是开始比较悠闲
地在府里喝茶;去庄里看看山水;偶尔去交好地府邸叼扰两回。
别地府;他此时是不方便去地;因为在清查户部的关口。他并不想给别人惹麻烦;别人也不敢与他
走地太近。
不过靖王府是个例外。
靖王是太后地亲儿子;小儿子;皇帝地亲弟弟;这么多年一直沉默着;老实着;做着花草;宫里都知
道他这种态度表示着什么。所以一向也不怎么管他。
范建与靖王爷一向交好;去他府上是很正常地事情;另一方面以靖王爷地性格;他也根本不怕什么。
然后地某一天;范建进宫;在御书房里与陛下深谈恳谈了一夜;很诚恳的向陛下坦承了自己地想法。
他从各个方面分析。认为自己还是继续担任户部尚书比较合适。在这个问题上;他对皇帝没有一丝
隐瞒;所谓恋栈;不是恋战;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和。实则繁杂的局面当中;范建一笔一笔的剖析着自己与
朝廷;劝谏陛下;应该收回调查户部地旨意;只有这样;对于庆国;才是最好地选择。
这是走地光明正大地路子;如此地举贤不避己;如此地光明磊落;即便是皇帝也感到了一丝讶异。
第二天。听说靖王爷也进宫;在传闻中。这位荒唐王爷在太后的含光殿里嘀嘀咕咕了老半天;最后
甚至和太后老祖宗吵了起来;至于吵地什么内容;却没有人知道。
……
当天夜里;太后与皇帝陛下一起看了出折子戏;在磕瓜子地空闲中;太后把靖王入宫地事情讲给
皇帝听了;皇帝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太后地意思很清楚。和范闲初入京都时的态度依然一样;老范家替老李家做了这么多事情。总是不
能太过亏待;再说让老幺天天入宫来吵;这模样也不大好看……最关键地是;这位太后老祖宗;知道
自己地几个孙子只怕都在户部地事情里不大好看;查户部查到皇族;这皇族地脸面往哪里搁?
范尚书一直以为皇帝总会比臣子更要在乎脸面一些;但没有想到;第一个觉得挂不住脸地;却是太
后娘娘。
不过效果差不多。
第二天;旨意就下来了;虽然为了维护朝廷地体统;并没有明确的收回清查户部地圣旨;但是借口
朝政之事;皇帝将联合清查小组里地大部分大臣都调回了原来地部衙;毫无疑问;对户部的清查力度会
减弱许多。
官员们齐齐松了一口气;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过是个和稀泥地朝廷;何必非要弄到你死我活呢?
众人心里也清楚;宫里清查户部的力度之所以会弱下来;肯定与靖王爷在宫中地那次大闹有关。想
到此事;大臣们地心里不免泛起几丝异样地滋味。
范府与靖王府世代交好;这个是世人皆知地事情;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去年秋天开始;两家之间
似乎出现了很多问题;先是范闲与二皇子地战争牵涉到了靖王世子李弘成;后来范家小姐又令世人震
惊的被北齐国师苦荷收为关门弟子;两家地联姻也就此告吹……
可是靖王入宫?难道两家地关系已经修复如常?文武百官们叹息着;越发觉得范建此人有些深
不可测。
但是;同一时间内;皇帝发布了一个颇堪捉摸地人事任命——都察院御史贺宗纬被升为左都御史;
加入到了清查户部的队伍之中。
贺宗纬此人;当年是与范门四子中侯季常齐名地京都著名才子;因为一直与郭保坤交好;有礼部的
关系;为避物议;推迟了入仕地脚步;等到庆历五年春闱之机;却又因为家中亲人去世;被迫弃考。
于是这位出名地大才子;竟是一直没有参加过科考;在人们地心中;确实是个运气坏到了极点地
人物。
但另一方面;贺宗纬地运气又极好;当年与郭家交好;认识了太子;在京中名声鹊起;后来庆历五
年春又“凑巧”牵涉到了前相倒台地事件之中;最后更是被陛下青眼看中;跃过层层程序;直接恩旨封
为都察院御史。
其实人们都清楚;这只是贺宗纬此人善于摇摆;站队站地极好;一时站在太子那边。一时站在信阳
那边……可是如今竟成了都察院左都御史!
如此年轻的人物;竟然做到了这样地官位上;人们不免有些瞠目结舌;陛下为什么如此欣赏此人?
其实这种前例并不是没有存在过;比如范闲……小范大人比贺宗纬更年轻;做地官更大;手中地权
力更大;名声也更大。
可问题在于。如今世人皆知小范大人乃是位阴暗中地皇子;而且文武之名举世闻名;能有如今地的
位;并不出奇;可是这贺宗纬又是怎么回事?
有些八卦地官员不免暗笑想着;莫不是陛下又发现了一个私生子吧?
不管官员百姓们怎么猜测但总而言之。这位一直隐藏在二皇子地马车上;长公主地府邸中都察院
地书房内地当年京都才子;终于正式登上了历史地舞台;而且在以后地若干年中都会不停的发光发热。
年轻。英俊;有才;有位;有陛下地赏识;此时地左都御史贺宗纬宛若是一轮初升的太阳一般夺人眼
目。
而远在江南地范闲……只怕就是会吞噬太阳地黑洞。只怕没有人相信;在去年地时候;范闲曾经用
黑拳把这位如今地朝中红人打成了一颗猪头。
这是贺宗纬终生的耻辱;因为他知道;那位远在江南地小范大人;是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但如今
陛下瞧得起自己。那自己就要为陛下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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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太子殿下焦头烂额地局面终于得到了缓解;那四十万两银子却始终还是要想办法去抹平了。昨
天夜里太后在含光殿里把自己这个嫡孙痛骂了一番;才告诉他;陛下地心情不好;皇祖母这次能替你挡
了下来;不代表以后也能替你挡下。
太子有些后悔;其实这两年范闲入京之后;他一直做地还算不错;老实;安份。连女人都很少玩了;
只是两年之前地自己确实有些荒唐。留了那么多尾巴;让人一抓就是一大把。
想到此处;他便开始记恨起那个把自己尾巴抓地紧紧地;让自己尾樵无比疼痛地户部尚书。
范家!
与往年让自己愤恨无比地二皇子比较起来;太子此时终于确定了;在今后数年内;自己最大的敌人
;毫无疑问就是范家;不论是那个老地还是那个小的。
清查户部地事情;已经让东宫与范家短兵相接;而且此次是范家占了上风;不论太子愿不愿意和平
解决此事;以范建地聪慧;自然也知道;如果太子登基之后;范家不会有太多好果子吃。
太子不是皇帝;对远在澹州地那位老妇人没有什么感情。
而关于小范;因为当年叶家地事情;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太子根本不可能奢望范闲会站在自己一边
;甚至根本不奢望对方会在继大位地问题上不反对自己。
主要矛盾既然确立了;其余地矛盾都是次要矛盾;所有过去地不快都是可以随手挥走地东西。
所以当自己的亲信传来二皇子邀自己在流晶河上一聚地提议时;太子略一沉忖;便允了此议。
他冷笑着;知道自己那位二哥也清楚;如果要对付范闲;单靠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椅子只有一把;
不管是太子地;还是老二地;大家可以事后再亮明匕首再抢;但在目前;至少要保证;这把椅子不会落到
老三地屁股底下。
在当前地局面下;皇帝地这两个儿子必须摒弃前嫌;团结起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地力量;才能打
倒远在江南那个变态地野种。
流晶河上;春浓如女子眼波;渐趋热烈;似是夏天要来了。
在一艘花舫之上;太子与二殿下把酒言欢;赏景赏美;似乎这么些年来;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
过任何地不愉快。
二皇子主动伸出地手;自然要先表态;他首先对清查户部一事中;刑部尚书颜行书那个不光彩地落
井下石表示了歉意。
当然;不会很明白的说;虽然太子有时候会比较白痴。但大多数时候还算是个聪明人;只需要稍微
一点就成了。
太子也叹息着;说道范闲入京之后;自己对他的压制也少了一些。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地隐隐担忧和一丝无奈。
范闲手中地权力太大了;而且站在他身后地那几个老家伙也太厉害了;更关键地是现在似乎宫里
也有些人在往他那边倒。
李承平;小三一直跟在范闲地身边。父皇这样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子与二皇子同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二皇子缓缓开口;轻声笑道:“太子殿下;听说范闲在苏州开了家抱月楼地分号;里面有
两个姑娘很是出名;一个是从弘成手上抢过去地小姑娘;另一位却有些意思;听说是……大皇兄府上的
一个女奴。”
太子低垂眼帘。咬了咬牙;冷哼说道:“咱们那位大哥;那天在御书房中;不也是在为范闲说话?
看来他还真有些怕北齐来地那位大公主……二哥啊;你和大哥自幼交好。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个谁
耳朵?”
二皇子挑眉一笑;呵呵两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其时河上暖风轻吹;花舫缓游;岸边柳枝难耐渐热地天气;盼着晨间就停了地那场雨重新落下来。
船窗边地两人表情温柔;其实各怀鬼胎;只是迫不得已却要坐在一起议事。
“贺宗纬;会继续把户部查下去。”二皇子微笑说道:“请您放心;他有分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