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的脸 裸体模特辛酸史-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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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眼角瞟着刘昆,看见刘昆巳经在下桥了,用铁板焊成的台阶被踩出了沉重的哐咚声。我想了想,咬咬牙,没顾我的蛇皮袋,哐咚哐咚地追了上去,跟在他后面走。我说:“刘昆你别这么尊重我,别叫我徐总,你戏弄我干什么呢?”刘昆说:“怎么说我戏弄你?我不是戏弄你,不叫你徐总,我叫你什么呢?”我说:“长毛。”刘昆笑一笑说:“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叫你长毛吧。”
刘昆问我愿不愿意给他画画?我想了想,问他画什么画?刘昆说就像他看过的那一幅,他还举着它在街上走过。他说:“你应该记得的,对吗?”我点点头说:“怎么不记得?记得。”刘昆笑笑说:“那次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接他的话,等着他往下说。刘昆说:“如果你愿意画,人我会给你找。”我说:“画谁呢?”刘昆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找模特儿吧,找到谁就是谁。”我又问他要画多少?是不是只画一幅?刘昆说:“我有那么多包厢,每个包厢要挂两幅,够你画一阵子的了。”
我想了一会儿,说:“是洪广义的主意吧?”刘昆点点头。我说:“既然这样,我每幅要五百,而且要现钱。”刘昆苦着脸说:“太多了吧徐总?”我说:“跟你说了别叫我徐总,我一个叫花子,想要的就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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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的脸》第四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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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昆只好跟我说了实话,他说:“你老是冷不丁地冒出来,洪广义觉得你像个影子似地跟着他,心里不踏实,才想出这个办法,也是要缓和一下矛盾,但你知道他那个人,你要他一幅画出五百,那你还不如杀了他。”我恨恨地说:“那你叫他杀了我。”刘昆笑了笑说,“他有那么傻?会让自己背人命官司?”我说:“可你知道他欠我多少啊?二百四十万!我一幅才要五百,九牛一毛呀!”刘昆说:“你何必呢?你现在这种情况,就别去赌那个气了,万一他横下心来,连这件事都不做了,你拿他有什么办法?真杀了他?杀了他你能得到什么呢?不过出了一口气罢了。你就让我做个和事佬行吗?一幅二百吧,这已经算是放了他的血了。”
我说:“刘昆你这是帮我吗?”刘昆摇摇头,说:“谈不上,我只是在办事,再说你也帮过我,我们一家人都记你的恩。”
刘昆一句话差点把我眼泪都说出来了。
我哽着声音说:“刘昆,我也记你的恩。”
刘昆说:“唉!”
他忽然问我那天怎么喊余冬?我说:“余冬现在还在给他开车吗?”刘昆摇摇头,说:“早被炒了,前些日子听说是跟人家跑长途送货去了,现在也不知去哪儿了,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我有点黯然。我说:“你要是见到他,就叫他再去找找他姐姐,你告诉他,他姐姐已经跟那个昏鸦分手了,昏鸦不管她了,她一个人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刘昆点点头,又叹一口气,说:“算了,不说他们了,还是说你自己的事吧,说好了就赶紧动手吧。”
刘昆先给了我一点钱,叫我去租间房子,作点准备,绷一些画框,买点颜料画笔什么的,然后他会把模特儿带到我那儿去。几天以后,我就开始给刘昆画画了。他找的是正儿八经的模特儿,我说你找她们干什么呢?他问我不找她们找谁?我说你随便找些身材过得去的小姐就行了。他说那行吗?我说怎么不行?你只管找来就是。
就像在槐花路一样,我又画那些脱光了衣服的小姐。不过在这儿我没有被囚禁起来,也不用担心别人罚饭,想快就快,想慢就慢。当然,我已经慢不下来了,我习惯了快,我不再沉迷细节,而是粗略地把关系交待清楚就算完事。我知道什么地方要认真,什么地方可以马虎。我画得太多了。我知道该怎么画。没有人能和我相比,我绝对是画这种画的专家。我能准确地捕捉住对象的瞬间变化,我熟透了她们的身体和表情,哪怕最细微的表情我都能抓住它,我甚至能画出她们的心事。我太懂她们了。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好她们。我的速度绝对是最快的,我不用观察,只要她往那儿一站,衣服一扒,我提笔就画。我也不怎么擦笔,我顾不上。我的笔头总是脏兮兮的,在调色板上东蘸一下西蘸一下,因此画面上的颜色都显得灰浊而细碎,即使是表现明亮或阳光,我的色彩也是脏兮兮的。有时候我干脆使用一些线条,笔触很硬的那种线条,还使用变形和夸张。这都是省时省力的办法。一幅二百,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月的生活。现在钱是最重要的。虽然没有谁管我了,我画得随心所欲,但我却一点也不敢耽搁。不过效果似乎还不错,画中的裸女都很性感,都有一种晦昧的妖媚之气,既恰当地表现了淫荡和欲望,暖昧和挑逗,又表现了凄凉、无奈、无所谓……
但我没有像在槐花路时那样频繁地跟她们上床。首先我舍不得花钱,我好不容易有了两个钱,不能全这么花掉了,其次我也怕再染上性病。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我不会过份地压抑自己,一切都看我的心情。
我一共给他们画了两百多幅。我不但有了钱,还有了一家画店。在给刘昆画画时,我忽然想到要留一手。我被这个想法弄得激动不安,几个夜晚都没睡好觉。我不敢说这个想法就一定会给我带来生路,但我觉得我巳经看见了希望。我因此画得更加勤奋,简直废寝忘食,眼睛都熬红了,布满了血丝,胳膊也酸得抬不起来。我把每个小姐都画了好几幅,有的画了十几幅,我把最不满意的那幅拿给刘昆去交差,其余的都自己留了下来。刘昆这里的事一完,我便租了一个店面,把这些画放在店里去卖。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我找到了一条生路。
我哭了一场。准确地说那不叫哭,叫流泪,我只是默默地流泪。我坐在一个满是空颜料瓶的墙角里,仰着脸,让泪水无休无止地流下来。
我的画店是南城惟一的油画店,从画店开张那天到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人涌进去看画。我知道他们不是为了看画,而是要看画上的裸体女人。但我还是把我的店名叫了“艺术家”。这是一种策略,也是一块遮羞布。既遮了我的羞,也遮了大家的羞。因为强调艺术,我的顾客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把画拿回去,因为他买的是艺术品。一切都是以艺术的名义。尽管我把价码定得很高,但依然卖得很好。我对店里的伙计说,我们的顾客都是些热爱艺术的人,是具有艺术品味的人,所以你们要学会从艺术的角度向他们介绍作品。虽然她们不懂艺术,但她们很聪明,也很用心,我对她们说过的一些话她们都记住了,向顾客介绍作品时便搬出来,把顾客说得怔怔的,云里雾里,以为眼前这些画真有多么了不得的艺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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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的脸》第四十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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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伙计是两个我画过的小姐,其中的一个便是湘西妹子李晓梅。
我想李晓梅大约没有认出我来,她知不知道这个满头长发、胡子拉茬的人就是我呢?她是在我开店以后来的,一开始是作为模特儿,介绍她来的是她的一个姐妹。我用她当模特儿的时间最长,别人一般是一两天,而她却是半个月。她也比过去胖了一些,这年头人都容易胖。我说:“你胖了。”她若是有心的话,应该听得出一些话音的,如果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怎么知道她的胖瘦呢?可是这么一句至关重要的话,她却听岔了意思,她说:“你要画瘦的吗?”我哪里是要画瘦的呢?我心里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我摇摇头说:“你胖得正好,你不胖不瘦。”我说这话时心直往下沉。她不仅不用心,还不怎么看我,完全像个陌生人,她难道一点都不认识我了吗?就算听岔了一句话,我的声音呢?虽然我的声带变厚了,可她是谁呀,怎么能听不出来呢?昏鸦都听得出我是谁,刘昆也知道我是谁,我很后悔没问问他们都是怎么听出来的,要怎么听才听得出来?
还有我的眼神,难道我的眼神也全变了吗?
她似乎根本没注意我的眼神。不但眼神,她哪儿都不注意,她就那么懒散地站着,目光既马虎又潦草,看看拉上了一半的窗帘,又看看一只椅子和搭在椅背上的衣服(那是作为衬景搭在那儿的衣服),又看看我,看看画架和画架上的画框。无论看什么,她都是随便扫一眼。她又马马虎虎地扫我一眼之后,就开始面无表情地脱衣服。
我跟她上了床。上床之前她跟我讨价还价,她说:“你知道价钱吗?”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像被刺了一下。我说:“不知道,应该是多少呢?”她说:“三百,少一分你都别想碰我唦。”我说:“你比别人贵,你这么要钱?”她说:“你说得好笑,三百还贵?做不做在你。再说谁不想多挣钱呢?我不为钱做这种事?我又不爱你,不为钱凭什么跟你上床唦?”她的湘西口音还是那么重。我说:“好吧,三百就三百吧。”我搂着她想跟她亲热,她左推右挡,“不要唦,又不是谈朋友,黏黏乎乎做什么唦。”我便在床上发狠。我发狠不是因为恨谁,我谁也不恨,我就是忍不住要发狠。这没什么道理好讲,我一挨着她,心里就想发狠。她皱皱眉说:“你别这样唦,花了三百块钱也用不着这么发狠唦,你是有钱的老板嘞,别像没见过世面的人唦。”我说:“我不为钱。”她说:“那你为什么?”我说:“我喜欢你。”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莫跟我说这样的话唦。”
在那半个月里,我在她身上花掉了好几千块钱。我只要看见她笑一笑,就想在她身上花钱。她笑得还是很憨媚。有一回躺在床上,我又对她说我喜欢她。这话我本不想再说的,可人有时候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她听了大声地笑起来,边笑边说:“你会笑死人嘞。”我说:“是吗?有那么好笑吗?”她说:“是唦,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拿这样的话来骗当小姐的,不会笑死人吗?”我说:“我骗你干什么?我不是骗你。”她说:“那好呀,那你把我娶回家去呀,你喜欢唦,口头上喜欢哪个不会唦!口头上说喜欢我的我不是没见过,说得水都能点灯,结果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口头上的唦!”我不由得叹一口气说:“谁说我是口头上的?”她斜眼看看我,用鼻子哼道:“不是口头上的?你真喜欢我?你有多少钱?你想包我吗?你不要说喜欢我唦,你说包我还实在些唦,我还会信唦!”
她希望我就这样一直画她。她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把我包下来吧,我就做你一个人的生意算了。”我便问她愿不愿到我的画店里当伙计?她说:“多少钱一个月唦?”我说:“你要多少?”她想了想说:“两千,两千行吗?”我问她做小姐一个月能拿多少?她说:“这不好比唦,两千块不少了唦,我就在你这里做唦。”
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跟她说我是谁呢?我总在犹豫,总想找个时间跟她说,可就是一直没说。那句话就像一只受了伤的怪鸟,总在扑腾,却怎么也飞不出来。后来她不要我的钱了。她说:“这么熟了,就不要再拿钱唦,我又不做那种生意了,你还做一回拿一回钱,人家感觉不好唦。”我说:“那我不是占你的便宜吗?”她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就让你喜欢几回算什么呢?再说你又是我老板,我只当被你包了就是了。”
后来我每个月多给了她一千元。日子略长一些,她对我稍稍有些亲热了,偶尔的,她又会让我看见她怎么妖。想让她妖一次很难,她总是不冷不热的,但妖起来了就不得了,有时候还会显得很疯狂,像世界末日到了似的,疯狂得近乎绝望。从前她只是妖,并不疯狂,所以她疯狂起来我就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似的。
极少的时候,她还会很忘情,静静地枕在我臂膀上,跟我说她起的老家。
她知不知道她跟我说过这些呢?她是不是在伤感,在回忆?或许,真是我在暗处,她在明处?我说不准。我毫无把握。
她又说起那条有虾子的小河,说起河边茂密的灌木和小草竹,说草竹笋炒辣椒有多香,说她妈妈做的糍粑又香又软……那条秃尾巴花狗死了,它是老死的,家里人都难过,谁也舍不得吃它,把它埋到屋后山上去了。她奶奶也在那一年春天死了,她赶回家时奶奶已经下葬了,她面都没见到,为此她很伤心。她弟弟去年说了一头亲,日子定在今年元旦,那姑娘长得粗粗壮壮的,脸盘子红红的……她爸爸得了筋骨病,指头打不得弯,编不动竹篮竹箕了。她妈妈这两年也见老了,头发都灰了,但还是那样节省,里面的衣服还是那么破烂,破烂得跟鱼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