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鬼影-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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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跑出一段路,回头一瞧,发现自家的门已经关上。
卖棉花糖的摊位四周,围着一群提早上学的孩子,有的孩子已经买到棉花糖,正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引得周围一些孩子口水直流。
货摊上那个像大铝锅的盆,飞快地旋转着,四周渐渐堆起白花花的棉花糖,那个头顶破旧鸭舌帽,一边干活儿一边张望四周的老头儿很快注意到阿才的存在,冲他眨眼一笑。
“小朋友,要来一串吗?”棉花糖老头儿说话像是外地口音,他笑起来有点流气。
阿才摇摇头,他把双手放在身后,十个指头互相绞来绞去,他咽一下口水,咬住嘴唇,眼睛滴溜滴溜地随着那机器转动着。
机器停了下来,盆里面已经堆满了棉花糖。
卖糖老头儿像是故意让阿才瞧清楚棉花糖盛放的模样。
“哇——”有个小孩儿伸长脖子,发出一声明显充满馋劲的惊叹。
第一部分第二章 陌生人乍现(2)
卖糖老头儿取过一根竹签,继续转动机器,用竹签将盆中堆积的棉花糖像纺线一般卷起集中起来。
已经有几个小孩儿迫不及待地举着各自手中的硬币争相购买。
卖糖老头儿像是在吊大家的胃口,他将那白花花香喷喷的棉花糖高举过头顶,眼光唰唰地在孩子中间来回逡巡,然后越过前排的孩子,将目光停在站在最外面的阿才身上。
阿才忽然想起田老师的话,他努力再咽下一汪口水,扭头就走。
“小朋友,尝尝,要是没钱,我送你尝一个!”卖糖老头儿的声音听起来像公鸭子,令人不舒服。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阿才觉得好像被羞辱了。
钱?卖糖老头儿的话,给阿才提了一个醒,下午要交班费,他刚才急于上学,忘了跟妈妈要,想到这里,他赶紧扭头往家跑。
家里的门已经反锁上了。
“妈妈,开门——”阿才急切地喊着。
里面没有动静。
糟糕,要是妈妈不在家怎么办?阿才急得团团转,要是妈妈不在家,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喻老师交代的事情是不能耽误的!阿才一边继续喊妈妈,一边将门板擂得咚咚直颤,他的内心已经有了将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念头,阿才心想,但愿妈妈只是在家里蒙头睡午睡。
上学的小孩儿一拨儿又一拨儿从身边走过,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屋里依然没有反应,阿才心急如焚。
忽然,门吱地一声豁然洞开,妈妈皱着眉头出现了:“啥子事哟,急得你这么冒火,都快把这门板捶烂了。”
妈妈原来在家,阿才大有侥幸获救的感觉,他简单地跟妈妈说出中途回家取钱的意思。在他心里,一点也没有责怪妈妈迟迟不开门的意思,可是当他突然瞥见那间带阁楼的偏房的门虚掩着,心中顿起疑窦:妈妈她刚才是不是一直在那里面,她在里面干什么呢?她会不会刚才就在阁楼上,要不然她应该很快出来开门才是,那么,妈妈去阁楼干什么?
阿才的脑筋飞速地转动。
梅芳装作若无其事似的顺手从容地将偏房的门关上,但是还是没关严密:“嗨,你爸爸也不知道把东西放到哪里去了?”她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东西?妈。”阿才乖巧地问,妈妈若有疑难事,他这个小男人应该挺身而出。
“噢,没你的事。”梅芳问过阿才需要的钱数,急忙回卧室找钱包取钱。
阿才像尾巴一样紧随其后,一直跟梅芳进卧室,他想早一点拿到钱,快快上学去,否则可能会迟到,那样的话,可真是太惨了。
阿才发现妈妈的床很凌乱,他不由地问梅芳:“你刚才在睡大觉?”
阿才的印像中,妈妈没有午睡的习惯。
“哦,对,对,我刚才快睡死了。”梅芳的话听起来像顺口打诳说假话。
阿才不再细想,他接过钱,攥在手心中,急忙往外跑,经过偏房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乜一眼那道门,他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那道门已经被关严了,是谁关的?肯定不是妈妈!
阿才突然停住,回过头朝身后的妈妈上下打量一番,他发现,妈妈衣裳上的纽扣没有完全扣好,她头发也有点凌乱。
阿才的眼睛和梅芳对视了几秒钟,阿才从妈妈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十分陌生的东西。
9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田老师的体育课。
广播体操做过后,大家分头按自己的兴趣找体育器械或场地:有人喜欢打乒乓球、有人喜欢打羽毛球、有的奔沙坑跳远,有的玩儿足球……
阿才的爱好与众不同,他喜欢攀竹竿、爬树什么的登高项目。
田老师一宣布自由活动,阿才便跑到操场一角的竹竿跟前迅速甩掉脚上的鞋子,三下五除二地剥去袜子,舌根蓄起口水,往自己的双掌吐唾沫,两手一抱住又高又粗的大竹竿,身子一收缩,就蹭蹭蹭地快速往上挪,顷刻之间,他就攀到了最高处。
到了竹竿顶端,阿才努力把自己固定了,开始朝远处张望,他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
操场位于学校高处的一块平地上,而学校的地理位置就是这片地区的制高点,因此,阿才搂住竹竿顶端眺望远方的时候,四周的景物全都尽收眼底,他东张西望一阵,在不远处的建筑物中,辨认出自己家的阁楼顶。
阿才看到,自己家的阁楼顶还是一处蛮不错的观察点,要是有一天母亲开禁,让他住阁楼,他会一下子视野大开,那时,他很可能像有的人家一样,在自家阁楼上放养一群鸽子。他想象着,落日时分,自己从阁楼的窗口中探出身子,举起一杆红布,朝天空方向四处招摇,一大群五颜六色的鸽子看见他的信号旗以后,便从四面八方纷纷振羽归来,他被群鸽簇拥,就像一个鸽子王国的国王。
阿才又想起远行未归的父亲,心中不禁缱绻万道,他特别依恋自己的爸爸,他觉得只有爸爸才能给他一种特殊的力量。
阿才正在漫无边际地遐想的时候,忽觉得屁股上挨了一下。
原来是田老师,他把阿才的一只鞋掷了上来,他的手法真准。
“下来,咱们聊聊!”田老师的动作和语气俨然像阿才的大朋友,而不是他的老师。
阿才双手略微松动,便飞快地滑了下来。
田老师给他递上了鞋袜。
……
“你再向我保证,绝不把咱俩之间的话外传给别人。”
“我保证。”阿才行了一个少先队员礼,又增加一句,“连我妈妈我也不告诉!”
田老师向阿才伸出了小拇哥,阿才也抬起小拇哥,然后两人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10
阿才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下午卖棉花糖的位置上,换成了卖麻辣烫的摊子,摊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阿才刚进家门,发现家中有人,原来是居委会的吴大妈带着几个人上他家发放耗子药。国庆节将至,街道干部要求大家干干净净迎国庆,怎么才算干净,要除四害,老鼠是四害中的首害。来者中有一个阿姨,阿才从来没见过,可那个阿姨好像认识阿才似的,见面就冲他微微笑,这让阿才有点意外,他猛然间感觉到,最近自己好像老被别人关注,他纳闷,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才发现,妈妈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忧郁。
11
第一天夜里单独睡小床,阿才特别不适应,虽说入睡有点难,但终究抵挡不住瞌睡虫,阿才还是睡着了。下午的体育课着实消耗了他不少体力,睡意最终占了上风。也许是脑瓜里安了闹钟,不知怎的,半夜里他又忽然醒了过来,矇矇眬眬之际,好像听见有低声的呻吟。梦境中会听见声音吗?阿才曾问过邻居姐姐江文竹,她答:一般不会。阿才想起一组词:幻听幻觉。文竹姐说:那是神经病。说这话的时候,文竹姐用手指触了一下阿才的脑门,阿才发呆了一会儿,气鼓鼓地追问文竹姐:你骂我?文竹比阿才大七八岁,已经念高中,遇到疑难事,阿才爱找文竹姐,文竹姐还是和平小学的业余辅导员。
阿才揉了一下眼睛,又习惯地摸索旁边,空的,待他清醒过来,终于明白,今晚自己正式开始一人独睡。
阿才感到膀胱尿胀,借助窗外透进的澹淡月光,阿才走到小卧室门口想开门,伸手一拉,门松动一下又僵住了:门被反锁了。
阿才有点害怕,用劲摇晃门:“妈妈,开门呀。”
又是无人应答,阿才想起前些天半夜的遭遇或是梦境,一种恐惧感压抑不住地漫遍周身,像是一团寒气散开。
但是阿才很快就听见妈妈的脚步声。
哗地一声,随着搭住门扣的铁锁的松开,阿才委屈地问妈妈:“你为什么要上锁?要是着火了怎么办?烧死我,你就没有儿子了!”阿才气鼓鼓地把话说完,并试图强忍自己的泪水,不料,妈妈却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低声抽泣:“娃儿——”
母子俩抱头恸哭。
阿才不再质问妈妈,他只要求妈妈再也不要在夜里把他锁在房里了。
“要是有坏人欺负你,我就能马上出来保护你。”阿才说罢,摇晃着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这把枪正是他爸爸亲手制作的仿真手枪。
12
上学的第二天中午,阿才又见到了那个卖棉花糖老头儿,他是不是要在这里固定摆摊儿?阿才心想。
听文竹姐说,卖糖老头儿好像对他家的阁楼很感兴趣。昨天,文竹姐在买老头儿的棉花糖时,刚好听见老头儿向阿才的另一位小邻居曹勇打听阿才家的事。
阿才联想到自家的异常情况:半夜怪声,妈妈的反常,自己的遭遇(如果它不是梦游的话),再联系到这几天外界的变化,卖糖老头儿,陌生来客,还有,还有新来的田老师对他的特殊关心,阿才心中的疑团突然倍增,像一团浓雾漫开,迷迷蒙蒙,堵得他心慌不已。
第一部分第三章 妈妈的隐私(1)
阿才本能地充当起父亲的耳目,警惕着母亲与外界之间的交往。虽然阿才没有直接看到什么,但他还是隐约感觉到妈妈身上似乎藏有什么秘密……13
阿才听说夜里喝茶能提神,这天傍晚,他问妈妈:“我们家有茶叶吗?”
“干什么?没有!”妈妈听见儿子忽然问起茶叶的事,不禁警惕起来。
阿才见妈妈说没有茶叶,很扫兴,但是,他却在妈妈房间发现一个茶叶罐。平时妈妈是不喝茶的呀,爸爸在家也没有喝茶的习惯。
阿才拿起茶叶罐,走到客厅问梅芳:“妈妈,这是茶叶吗?你为什么骗人说没有?”
梅芳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盯着阿才,足足有好几秒钟,突然用力夺过阿才手中的茶叶罐抱在怀中,阿才见母亲对自己的动作如此粗暴,不禁眼圈一红,泪水汩汩地夺眶而出。母亲见状,顿觉懊悔,她连忙伸出一只手,充满歉意地将阿才揽入怀中。
在母亲温柔的胸怀里,充满委屈的阿才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茶香,他瞥见妈妈另一只手中的茶叶罐上,标明着三个字:铁观音。
铁观音?难道这就是那茶叶的名字?阿才琢磨着这几个字眼,顿觉得它们标在妈妈身上比较贴切,铁观音,妈妈的形象就像观音一样温柔,可是,在她的性格脾气中,似乎有一种像铁一样冷硬的东西。
阿才忽然想到,妈妈和爸爸之间好像也有一种像铁一样的东西竖立着。
爸爸常年在外,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如旅客住店。阿才的妈妈受不了这种经常分居的日子,心中时时有怨言,每逢丈夫回家,她总要唠叨、诉苦,要丈夫换个工作留在城里过安定日子。阿才的爸爸热爱地质工作,舍不得放弃自己的事业,结果每次谈话都是不欢而散。每每久别之后,梅芳和孩子一样,总是盼啊盼啊,刚见面的那几天,夫妻二人如胶似漆,可是,没过几天,就变形走样了,接下去就是冷战,相互间言语交流越来越少。
其实,梅芳性格有点怪,有些话她不愿意说,就想用这种冷战的方式来引起丈夫的重视,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不是因为阿才爸爸跟她针锋相对,而是她自己越是生闷气越难接受丈夫的和颜悦色。
阿才的爸爸其实很宽容,他私下里总是对阿才说:“你要听妈妈话,妈妈挺辛苦,等到有一天爸爸找到一个宝藏,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爸爸的意思是说,等到有一天他的地质队找到重要矿藏立了大功,他就申请留在科研机构一心搞研究,那样,一家人就可以过上相对稳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