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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2670-纸人-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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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上解剖课。”    
    “麻烦你给叫一下。”    
    “你是谁呀?”    
    “我是公安局。”    
    “……你等一下。”    
    过了几分钟,葛冬跑来了。    
    “喂?”    
    “葛冬,我是尹学军。”    
    “是你呀,有什么事?”    
    “我见到吴小美了。”    
    葛冬愣了一下:“哪个吴小美?”    
    “你的小学同学。”    
    “我的小学同学里根本就没有叫吴小美的!”    
    “可是……”    
    葛冬突然警觉起来:“尹学军,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尹学军像触了电一样哆嗦了一下,幻觉!    
    他呆呆地放下电话,想了想,朝楼下走去。    
    姜春梅迎面走上来,她看见了尹学军,停下来问道:“听说你发烧了?”    
    他盯着姜春梅,冷冷地问:“你是真的假的?”    
    姜春梅说:“你说什么呢?”    
    他双眼迷茫地说:“葛冬说我出现幻觉了……”    
    姜春梅说:“他说什么话你都不要相信!”    
    尹学军不再说什么,从她身旁走了下去。    
    她回过身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出去买衣服。”    
    “我陪你去吧?”    
    “不用。”他头也不回地说。    
    他出了学校的大门,一直来到凤黄县中心商场,在服装区转来转去,终于选中了一件墨绿色上衣,一条黑趟绒裤子。


第五部分墨绿色上衣,黑趟绒裤子

    吴小美考上了一所水利专科学校,现在,她在市里念书。    
    她请了三天假,带着同寝室的两个女生,专门回到凤黄县玩。那两个女生一个叫王枞,一个叫周晨。    
    昨天,她们三个一起去了南山,今天一早,她们又来了北山。    
    她们钻那个隧道的时候,都有点害怕。王枞在前,吴小美在中间,周晨在后,三个女孩手拉手一起走。隧道里一片漆黑,只有三个人杂沓的脚步声。    
    周晨突然说:“王枞……”    
    “怎么了?”    
    “后面……”    
    “后面怎么了?”    
    “我感觉后面好像有个人……”    
    三个人都停下来。听了一会儿,隧道里死寂无声。    
    “胡说,这地方不会有人。”吴小美说。    
    周晨就不再说什么了,三个女生继续走。    
    王枞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小声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吴小美说:“前面那片山谷很美的。”    
    三个女生终于走出了那条隧道。她们顺着那条羊肠小道走下去,花越来越多了。三个女生每个人都摘了一大抱。最后,她们来到那片平展的山坡上,坐下来。    
    吴小美开始编花环。她说:“小时候,爸爸领我来过这里,我记得,他还给我捉过一只刺猬。”    
    周晨四下张望着,最后,她的眼睛停在了山坡顶上。    
    “你看什么呢?”吴小美问她。    
    “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窥视我们……”    
    “你是疑心生暗鬼。”吴小美说。    
    “你们听……”    
    三个女生竖起耳朵听,空旷的山谷里果然传来凿什么的声音,慢悠悠的:“咚,咚,咚,咚……”    
    王枞惊慌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砍树。”吴小美说。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渐渐消失了,山谷里恢复了寂静。    
    “蝴蝶!”王枞说。    
    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了过来。王枞和周晨同时爬起来,去抓它。    
    吴小美没有动,依然编她的花环。    
    很快,她就把花环编成了。她刚刚把它戴在头上,就看到一块东西从山坡顶上滚下来。最早她以为是一只兔子,渐渐看清那是一块石头,它磕磕绊绊地滚着,终于被一丛蒺藜挡住了。那丛蒺藜和吴小美只有几步之遥。    
    她走过去,踢了它一脚,它就继续滚下去了。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警觉地朝山坡上看了看。那只蝴蝶朝山坡上飞去了,王枞和周晨穷追不舍,已经跑出很远。    
    “别追了!”她喊道。    
    王枞好像根本没听见,还在用纱巾一下下地追捕着。    
    周晨停下来,回头喊道:“你上来啊!——”    
    吴小美朝她们走过去。她一边走一边继续采花。这里的花太美了,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它们寂寞地红着,黄着,紫着……    
    她又采了一大抱花,香气在她鼻子下缭绕。    
    突然,山坡上传来周晨和王枞的惊叫声。吴小美猛地抬头看去,她们正惊慌失措地狂奔下来。    
    她怀里的花一下就散落在地上,转身也朝山坡下猛跑。    
    三个女生一直顺着那条羊肠小道,跑到半山腰的隧道前,才陆续停下来。吴小美气喘吁吁地说:“上面到底有什么?”    
    周晨“哇”地一声哭出来。    
    王枞语无伦次地说:“男的,一个男的,吊在那棵树上……”    
    吴小美打了个冷战。她猛然想到了那块石头,她还踢了它一下!    
    王枞蹲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我们快走啊!”周晨哭着说。    
    吴小美盯着王枞的脸,低低地问:“他长什么样?”    
    王枞终于不吐了,她从挎包里掏出一瓶水,漱了漱口,然后就扔掉了。她说:“没看清,只看见他穿一件墨绿色上衣,一条黑趟绒裤子……”


第五部分就差她一个人了

    吴小美回到了学校。她脸色灰白,眼神散乱,好像经历了冰雹的嫩草。    
    王枞的恐惧感很快就平复了。在返回市里的一路上,她一直在开导吴小美:“一切都跟我们毫无关系,不要怕。”    
    吴小美说:“我知道的。”    
    回到学校的第一个晚上,半夜里吴小美突然大喊起来。王枞爬起来,大声说:“小美,你怎么了?”    
    吴小美在月光下指着半空,惊惶地说:“那是什么人?”    
    王枞说:“那是我挂的衣服!”    
    “摘下来!”吴小美厉声说道。    
    王枞就跳下床,把那件黑色连衣裙摘下来。吴小美这才不说什么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沉沉地睡着了。她恍恍惚惚看见了已经吊死的尹学军,他拿着一个纸杯,走向门口的饮水机。他走得很慢很慢。突然,他转过身来,双眼直直地逼视着吴小美,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地问道:“——你是不是死了?”    
    ……凤黄县北山那棵孤零零的树上,刻着三行字:    
    尹学军之墓。    
    姚三文之墓。    
    吴小美之墓。    
    ——是的,现在就差她一个人了。


第六部分符咒

    潘萄一进门,就躺在了床上。    
    她洗了一天盘子,累得腰酸腿痛。    
    天沉沉地黑下来。她懒得去开灯。    
    黑暗中,有一两个蚊子围着她“嗡嗡”地叫,肆无忌惮地寻找下嘴处。    
    楼下传来打麻将的喧哗声。    
    这里是郊区,潘萄租的是农民的房子,两层小土楼。    
    楼下住着几个房客。天一黑,他们就聚在一起打麻将,很吵。    
    楼上只住着潘萄一个人。    
    有一次,她下去和他们交涉,那几个人不但不停止,反而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潘萄气哭了。    
    本来她想直接睡了,实在吵得慌,就坐起来,想到外面走一走。    
    她一打开门,就傻住了——    
    外面黑糊糊的,有一个纸糊的小轿车,端端正正地摆在门口。    
    潘萄记得,小时候她在乡下,谁家死了人,必会烧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最恐怖?    
    血盆大口,青面獠牙,骷髅,面具……都不是;最让人感到发怵的,是这些纸糊的人和物,甚至超过死人本身。    
    那金童玉女,跟真人一般大,身上画得大红大绿,脸是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呈现着纸的表情。    
    还有纸糊的牛,纸糊的轿子,纸糊的衣服,纸糊的裤子……    
    那是丢了魂的牛,丢了魂的轿子,丢了魂的衣服,丢了魂的裤子。    
    它们散发着纸灰的气息。    
    后来,轿子明显过时了,就改成了轿车。    
    摆在潘萄门口的纸轿车大约一尺长,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白纸剪出来的纸人。纸轿车是三维的,纸人则是二维的。    
    那纸人的脸上是空白,没有画五官。    
    潘萄马上想到是楼下的房客对她怀恨在心,用这些纸东西吓她。    
    她退了回来。    
    躺在床上,她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门口的纸车纸人,似乎附带着某种妖术,或者某种符咒——这一夜,潘萄迷迷糊糊不断听到急刹车的声音。    
    早晨,她上班去,门口的纸车纸人已经不见了,湿漉漉的朝阳铺了一地。    
    


第六部分漫 步(1)

    天沉沉地黑下来。    
    城市在远方五彩斑斓。那星星点点的灯火后面,不知藏着多少温馨和肮脏的事件。    
    潘萄独自走在一条僻静的柏油路上,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她是一个不善言谈的女孩,揣着一怀多愁善感的心事,孤单而缄默地活着,像游荡在黑暗水底的一条鱼。    
    她已经二十八岁,青春只剩一条滑溜溜的尾巴了。    
    回首这人生中最灿烂的岁月,竟没有一点亮色。    
    她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    
    父亲是个不争气的人,酗酒打架,伤人致残,被判重刑进了监狱。    
    家里很穷,母亲和父亲离婚之后,嫁给了一个烟酒不沾的男人,生活还算平静,可是她薄命,不久就得胃癌死了。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潘萄还在读高中,寄宿。    
    她很要强,成绩名列前茅。    
    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她报考一所金融中等专科学校,竟然没考上。    
    当时,她万念俱灰,下决心不再考了。    
    落榜后的第三天,她就只身来到市里打工。    
    她要自己养活自己。    
    她换过几次工作,干的都是下等活——宾馆清洁工,街头广告员,甚至当过保姆。    
    现在,她在一家饭店工作。尽管干的活又脏又累,没有人看得起,但是她发誓,一定要挺住,一定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四周没有一个人。    
    只有路旁的榆树哗啦哗啦响,它们低矮、丑陋,就像一群无人疼爱的孤寡老人,很荒凉。    
    潘萄非常羡慕高中的一个同桌,她叫张浅,长得跟潘萄有点像,甚至有人说她俩是双胞胎。可是,她俩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当年,两个人一同报考那所中等金融专科学校,尽管张浅的学习成绩远远比不上潘萄,可是,她却考上了。    
    现在,她在一家银行做职员。    
    听说,她先后和几个男人鬼混,坠胎就有两三次。那些男人都很有钱。    
    潘萄了解张浅,她是一个贪财的女孩。读书时,她就爱占小便宜。    
    每天工作结束之后,潘萄都累得腰酸背痛。    
    她躺在简陋的床上,经常幻想:    
    她跟张浅一样是一家银行的职员。    
    她对所有的顾客都十分热情,周到,被评为优秀职员。    
    有一个可爱的小伙子经常来银行办业务,爱上了她,不久两个人就结成了夫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经常做同一个梦: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银行里办公,窗明几净,阳光明媚……    
    其实,潘萄长得比张浅还要漂亮些。    
    不过,她一直很传统地珍爱着自己,从来不乱交男朋友。    
    她在等待着梦中的白马王子。    
    可是,别说白马王子,连一个王子的马夫都没有出现……    
    她的年龄越来越大,一直孤独一人。    
    她变得越来越封闭,不愿和任何人交谈、交流、交往。    
    背后好像有汽车的引擎声。    
    潘萄回头看了看,夜路漆黑,没有车。    
    她继续朝前溜达。    
    


第六部分漫 步(2)

    走了一段路,潘萄又听见了背后那鬼祟的汽车声。    
    她抖了一下,蓦地想起一周前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口的纸车纸人。    
    她没有回头,把脚步放轻,竖起耳朵听后面。    
    ——好像有一辆车,它关闭了所有的灯,在黑暗中悄悄跟着她。    
    为了和她保持距离,它开得像蜗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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