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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13.彩云飞-第23节

小说: 13.彩云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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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姨妈,我告诉你的吧,他的神经真的有问题了!应该请医生给他看看。”云楼望着雅筠、杨子明,和翠薇,他们都用一种悲哀的、怜悯的,和同情的眼光注视他,仿佛他是个病入膏盲的人,这使他更加愤怒,更加难以忍受。眯着眼睛,他从睫毛下狠狠的盯着杨子明和雅筠,喑哑的说: 
  “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涵妮了。” 
  雅筠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她对他走了过来,温柔而关怀的说:“好了,云楼,你先坐下体息休息吧!喝杯咖啡,嗯?刚煮好,还很热呢!”她的声调像是在哄孩子,云楼愤然的看看雅筠,再看看杨子明,大声的说:“我不要喝咖啡!我只要知道你们在玩什么花样?告诉你们!我没有疯,我的神智非常清楚,我的精神完全正常,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今晚,就是半小时之前,我看到了涵妮,我们还谈过话,真真实实的!” 
  “你看到了涵妮?”杨子明把香烟从嘴里拿出来,仔细的盯着他问:“你确信没有看错?” 
  “不可能!难道我连涵妮都不认识吗?虽然她化了妆,穿上了旗袍,但是,她仍然是涵妮!” 
  “她承认她是涵妮吗?”杨子明问。 
  “当然她不会承认!你们串通好了的!她乘我不备就溜走了,如果给我时间,我会逼她承认的!现在,你们告诉我,到底你们在搞什么鬼?”“我们什么鬼都没有搞,”雅筠无力而凄凉的说:“涵妮确实死了!”“确实没死!”云楼大叫着说:“我亲眼看到了她!梳着发髻,穿着旗袍,我亲眼看到了!” 
  “你一定看错了!”翠薇插进来说:“涵妮从来不穿旗袍,也从来不梳发髻!”“你们改变了她!”云楼喘息着说:“你们故意给她穿上旗袍,梳起发髻,抹上脂粉,故意要让人认不出她来!故意把她藏起来!”“目的何在呢?”杨子明问。 
  “我就是要问你们目的何在?”云楼几乎是在吼叫着,感到热血往脑子里冲,而头痛欲裂。 
  “你看到的女人和涵妮完全一模一样吗?”杨子明问。 
  “除了装束之外,完全一模一样!” 
  “高矮肥瘦也都一模一样?” 
  “高矮肥瘦?”云楼有些恍惚。“她可能比涵妮丰满,比涵妮胖,但是,一年了,涵妮可以长胖呀!” 
  “口音呢?”杨子明冷静的追问:“也一模一样?” 
  “口音?”云楼更恍惚了,是的,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口音,他想起来了,涵妮的声音娇柔细嫩,那女郎却是清脆响亮的。可是……可是……人的声音也可能变的!他用手扶住额,觉得一阵晕眩,头痛得更厉害了。他呻吟着说:“口音……虽然不像,但是……但是……” 
  “好了,云楼,”杨子明打断了他,温和的说:“你坐下吧,别那么激动,”扶他坐进了沙发里,杨子明对雅筠说:“给他倒杯热咖啡来吧,翠薇,你把火盆给移近一点儿,外面冷,让他暖和一下。”雅筠递了咖啡过来,云楼无可奈何的接到手中,咖啡的香气绕鼻而来,带来一份属于家庭的温暖。翠薇把火盆移近了,带着个安慰的微笑说: 
  “烤烤火,云楼,好好的休息休息,你最近工作得太累了。” 
  在这种殷勤之下,要再发脾气是不可能的。而且,云楼开始对于自己的信心有些动摇了,再加上那剧烈的头痛,使他丧失思考的能力。他啜了一口咖啡,觉得眼睛前面朦朦胧胧的。望着炉火,他依稀想起和涵妮围炉相对的那份情趣,一种软弱和无力的感觉征服了他,他的眼睛潮湿了。 
  “涵妮,”他痛苦的,低低的说:“我确实看到她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云楼,”雅筠坐到他身边来,把一只手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诚恳而真挚的说:“你知道我多爱涵妮,但是我也必须接受她死亡的事实,云楼,你也接受了吧。我以我的生命和名誉向你发誓,涵妮确确实实是死了。她像她所愿望的,死在你的脚下,当你抱她到沙发上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也就是因为看出她已经死了,你杨伯伯才逼你回去,一来要成全你的孝心,二来要让你避开那份惨痛的局面,你了解了吗?” 
  云楼抬起眼睛来,看着杨子明,杨子明的神情是和雅筠同样真挚而诚恳的。云楼无力的垂下了头去,颓然的对着炉火,喃喃的说:“可是,我看到的是谁呢?” 
  “你可能是精神恍惚了,这种现象每个人都会有的,”雅筠温柔的说:“我一直到现在,还经常听到涵妮在叫妈妈,午夜醒来,也常常觉得听到了琴声,等到跑到楼下来一看,才知道什么都是空的。”雅筠叹了口气。“答应我,云楼,你搬回来住吧!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需要有人照顾。我们……自从涵妮走了之后,也……真寂寞。你——就搬回来吧!”云楼慢慢的摇了摇头。“不,我也需要学习一下独立了。” 
  “无论如何,今晚住在这儿吧,”雅筠说:“你的房间还为你留着呢!”云楼没有再说话了,住在这儿也好,他有份虚弱的、无力的感觉,在炉火及温情的包围之下,想到自己那间小屋,就觉得太冷了。深夜,躺在床上,云楼睡得很不安稳。这间熟悉的房间,这间一度充满了涵妮的笑语歌声的房间,而今,显得如此的空漠。涵妮,你在哪里?辗转反侧,他一直呻吟的呼唤着涵妮,然后,他睡着了。他几乎立即就梦到了涵妮,穿着白衣服,飘飘荡荡的浮在云雾里,她在唱着歌,并不是她经常唱的那支“我怎能离开你”,却是另一支,另一支他不熟悉的歌,歌词却唱得非常清晰: 
   
  “夜幕初张,天光翳翳, 
  阴影飘浮,忽东忽西, 
  往还轻悄无声息,风吹袅漾,越树穿枝, 
  若有幽怨泣欷□,你我情深,山盟海誓, 
  奈何却有别离时!苦忆当初,耳鬓厮磨, 
  别时容易聚无多! 
  怜你寂寞,怕你折磨, 
  奇缘再续勿蹉跎!相思似捣,望隔山河, 
  悲怆往事去如梭,今生已矣,愿君珍重, 
  忍泪吞声为君歌。” 
   
  唱完,云雾遮盖了过来,她的身子和云雾糅合在一起,幻化成一朵彩色的云,向虚渺的穹苍中飘走了,飞走了。他惊惶的挣扎着,大声的喊着: 
  “别走!涵妮!别离开我!涵妮!” 
  于是,他醒了,室内一屋子空荡荡的冷寂,曙色已经照亮了窗子,透进来一片迷迷蒙蒙的灰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真实和梦境糅合在一起,他一时竟无法把它们分剖开来。奇怪的是,涵妮在梦中唱的那支歌竟非常清晰的一再在他脑中回响,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楚,这歌声盖过了涵妮的容貌,盖过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在室内各处回荡着,回荡着,回荡着……他就这样坐在床上,坐了好久好久,直到门上有着响声,他才惊醒过来,望着门口,他问: 
  “谁?”没有回答,门上继续响着扑打的声音,谁?难道是涵妮?他跳下床,奔到门边去打开了房门,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下子扑了过来,扑进了云楼的怀里,是洁儿!云楼一把抱住了它,把头靠在它毛茸茸的背脊上,他才骤然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凄楚。喃喃的,他说: 
  “原来是你,洁儿。”抚摩着洁儿的毛,他望着洁儿,不禁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洁儿,”他说:“我想,涵妮可能真的是离我们而去了。” 


20


  云楼站在那幢大建筑前面,抬头看着那高悬在三楼上的霓虹灯“青云歌厅”四个大字,就是这个地方吗?他不敢肯定,今天,当他询问广告公司里的同事时,答复有好几种: 
  “青云?是的,有个青云酒家。” 
  “青云吗?谁不知道?青云歌厅呀!” 
  “好像有家青云咖啡馆,我可不知道在那条街。” 
  “青云舞厅,在××路的地下室。” 
  这么多不同的“青云”,而他独独的选择了青云歌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因为那女郎的一句:“你听过我唱歌?”也或者,因为这儿离广告公司最近,吃了晚饭,很容易的就按图索骥的摸到这儿来了。但是,现在,当他仰望着“青云歌厅”那几个霓虹灯字在夜空中明明灭灭的闪烁时,他突然失去探索的勇气了!他来这儿找寻什么呢?涵妮的影子?他是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把涵妮和歌厅联想在一起的。就为了那个酷似涵妮的女人说了一句青云,自己就摸索到这儿来,也未免有点儿太傻气了!但是,“酷似”?岂止是酷似而已?他回忆着昨日那乍然的相逢,那是涵妮,那明明是涵妮!他必须要弄弄清楚,必须要再见到她,问个明白!否则,自己是怎么样也不能甘心的,怎么样也不肯放弃的! 
  走到售票口,他犹疑着要不要买票,生平他没有进过什么歌厅,而且有一大堆的工作正等着自己去做,放下正经的工作不做,到歌厅来听歌,多少有点儿荒谬!何况,那女郎所说的“青云”,又不见得是指的这个青云!还是算了吧!他正举棋不定,却一眼看到售票口的橱窗里,悬挂了一大排的驻唱歌星的照片和名字,他下意识的打量着这些照片,并没有安心想在这些照片里找寻什么。可是,一刹那间,他被那些照片中的一张所吸引了,所震动了,所惊愕了! 
  那是涵妮,他心中的那尊神祉;涵妮!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眉毛,同样的鼻子和嘴,所不同的,是装束,是表情。当然,照这张照片之前,她是经过了浓妆的,画了很重的眼线,夸张了嘴唇的弧度,高梳的发髻上,簪着亮亮的发饰,耳朵上垂着两串长长的耳坠。这样的打扮,衬着那张清秀的脸庞,看来是并不谐调的,难怪她脸上要带着那份倨傲的,自我解嘲似的微笑了。他抽了口气,涵妮,这是你吗?这不是你吗?是你?为什么不像你?不是你?又为什么像你?他呆呆的瞪着这张照片,然后,他看到照片底下的介绍了:“本歌厅驻唱歌星——玉女歌星唐小眉小姐。” 
  唐小眉!那么,不是涵妮了!却生就一副和涵妮一模一样的脸庞,岂不滑稽!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写到小说里别人都会嘲笑你杜撰得荒谬!那么,唯一的解释是:这就是涵妮!他不再犹疑了,到了售票口,那儿已排着一长排人,比电影院门口还要拥挤,没有料到竟有那么多爱好“音乐”的人!好不容易,他才买到了一张票,看看开始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走上了楼梯。他走进一间光线幽暗的大厅里,像电影院一样排着一列列的椅子,椅子前面有着放食品及茶杯的小台子。他被带票员带到一个很旁边的位子上,他四面看看,三四百个位子几乎全满,“音乐”的魔力不小! 
  他坐着,不知为什么,有种强烈的,如坐针毡的感觉,侍应的小姐送来了一杯茶,他轻轻的啜一了口,茶是浓浓的苦苦的,有一股烟味。他望着前面,那儿有一个伸出来的舞台,垂着厚厚的帘幔。然后,表演开始了,室内的光线更暗了,有一道强烈的、玫瑰红色的灯光一直打到台子上。从帘幔后面走出来一个化妆得十分浓艳的、身材丰满的报幕小姐,穿着件红色袒胸的夜礼服,在红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红了,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在一段简短的报告和介绍之后,她隐了进去,换了一个穿绿衣服的歌女出来,高高的个子,冶艳的长相,一出场就赢得了一片爆发似的掌声。 
  她开始唱了,一面唱,一面款摆着腰肢,跟随着韵律扭动,她的歌喉哑哑的,满有磁性,唱的时候眉毛眼睛都会动,满场的听众都受她的影响,一曲既终,掌声如狂。她一连唱了三支歌,然后,由于不断的掌声,她又唱了一支,接着,再唱了一支,她退下去了。第二个歌女登场了,云楼不耐的伸长了他的脚,碰到了前面的椅子,他觉得自己的脚没有地方放,浑身都有局促的感觉。这第二个歌女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子,年纪很轻,歌喉还很稚嫩,看样子不超过十八岁,打扮得却十分妖艳。她唱了几支扭扭,很卖力的扭动着自己那瘦小的腰肢,但,听众的反应并不热烈,只在一个角落中,有几个太保兮兮的男孩子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 
  然后,是一段舞蹈的节目,一个披挂了一身羽毛的女孩子随着击鼓声抖动着出来了,观众的情绪非常激动,云楼身边的一位绅士挺直了背脊,伸长了脖子在观看。于是,云楼发现了,这是夜总会中都不易见的节目,那女孩不是在“舞”,而是在“脱”,怪不得这歌厅的生意如此好呢!这是另一个世界。舞蹈节目之后,又有好几个歌女陆续出来唱了歌,接着,又是一段舞蹈。云楼相当的不耐了,感到自己坐在这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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