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情时代 作者:密斯兰(晋江2014-07-17完结)-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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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再小的微尘,我也经历过爱情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也有过失落,恐慌,肝肠寸断,我不说不代表我不会痛。每个人忘掉过去的能力不一样,疗伤需要过程。
如今我没有释然更不会痛苦,因为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了。
从此以后,那些爱过的恨过的想爱的不能爱的人,为他们在心里建一座屠宰场,咬紧牙关杀到片甲不留。然后在往后每一个清明时节,祭奠他们音容宛在,虽死犹生。
走出咖啡厅,才发现门口告示板上写着,酒馆今天的主题是:如果全世界都在消沉,至少酒的销量不断上升。
作者有话要说:
☆、八、谷雨:滋养一株木槿花
(谷雨——每年4月19日~21日视太阳到达黄经30°时为谷雨,源自古人“雨生百谷”之说。同时也是播种移苗、埯瓜点豆的最佳时节。谷雨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谷雨节气的到来意味着寒潮天气基本结束,气温回升加快,大大有利于谷类农作物的生长。)
【上】
人走进喧哗的群众里去,为的是要淹没他自己的沉默的呼号。
——泰戈尔
生活继续在漠然无所知觉中一点点干耗着。
傍晚下班,我坐在满满的车里,看车窗上一点点下滑的水帘。整个世界简化为一个个步履匆匆的过路人,在等待交通灯的空档里,百无聊赖地从伞沿瞥见我,眼神停留一会儿,又走过去。
我下了车抱头鼠窜逆流而行,这样的时刻总会使我惊叹:这世间那么多人,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句“麻烦借过”。
今年第一场大雨,下在谷雨。我冒雨跑进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厦。
手机广播里有个悠扬的声音在说:谷雨之后降水增多,浮萍开始生长,接着布谷鸟便开始提醒人们播种了……我怀念起小时候在老家门口的桑树上见过的戴胜,那鸟儿羽冠黑斑气宇轩昂,性情驯善并不怵人,总是一边行走还一边不断点头。我们几个小伙伴常常一字排开摇头晃脑尾随其后,跟领导下乡似的。那时候的时光怎么过得那样漫长,长到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广播末了,耳机里传来央视天气预报的背景音乐。这支由电子琴演奏家浦琦璋先生改编演奏的《渔舟唱晚》,驻守七点三十五分的电视屏幕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改变,它和始终一块五毛的绿箭并肩,串联起我从嫉恶如仇走向欺软怕硬的二十八个风雨春秋。
坐在人均消费过800的餐厅里花了十分钟忆苦思甜,慢慢放平翘起的二郎腿,开始有点发怵。如果我正在等的人再不出现,服务员很可能怀疑我存心来蹭茶水喝的,那么接下来的时间我应该要准备忆甜思苦了。
把我推至这般尴尬境地的是我爸,确切地说是我爸背后的我妈。自从正月里和小老太太短暂的心有戚戚之后,她为了嫁女大计转使迂回战术曲线救国,开始对我爸旁敲侧击软磨硬泡。难为我爹以他笨拙的演技扮祥林嫂,支支吾吾唠叨了三个月,只有一句话走心:“其实你妈她也是替你着急。”
呵呵呵,她哪儿是替我着急,她那是替她自己着急。医院里的欧巴桑以儿女是否成家为界分为两派小团体,我妈所在的阵营已经明显势单力薄孤立无援,小老太太力争上游大半辈子,要她矮人一截等于切她命脉。
这些个退休老太太们,作为社会闲散人士为患愈甚。她们平日里慈眉善目乐善好施,但在折磨儿女这个专业领域,那真是尽忠尽责手法各异。
终于,悬铃木的果实携着毛絮,多金男的皮鞋带来春风。我旋即收起正打算抠牙的右手,悄悄置于耳后,目光游离面若桃花,使出浑身解数摆出一个古墓派掌门不食周粟宁静致远的沉思之状。
“不好,意思,加班,来迟。”此人上气不接下气,领带阻碍呼吸。
“没有,关系,我也,刚到。”我模仿得惟妙惟肖。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定睛瞅了我约莫十秒钟,然后淡定从容城府颇深地笑了。
这位先生长得十分俊朗,像整形广告里的成功案例。其实长相有那么重要吗?庸俗!你怎么不看看人家在气质上的清新脱俗?背面看像李健熙正面看像比尔盖茨侧面看像柳井正。举手投足,怎一个金光熠熠顾盼生辉!
我妈没有讹我,这次的货色果然质量上乘,心下暗喜天不负我今夜有戏。
“相请不如偶遇,方四凤学妹,别来无恙啊!”蓝领带先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手同我问好。
现在换我一愣,没反应过来,这种不知道哪根小辫儿被扯住的感觉委实不爽。
“哦,你?是你呀!那个,怎么,怎么这么巧?!”其实我并未一眼认出这个人,在全力解救被劫持的情绪之后,我开始一面打太极一面在脑海光速搜索漫漫人生中遭遇的各路神仙鬼怪。
守门员是不会去谈论他没有守住的球的,我是不会去想起让我遭受奇耻大辱的人的。但天底下会叫我方四凤的只有一个人,我就不指名道姓了,袁狗燚是你吗!?
上大学的时候,我只参加过一个社团,就是戏剧社。当年纳新海报上说:如果莎士比亚和布莱希特在暴风雨夜狭路相逢,如果关汉卿与汤显祖在牡丹亭为窦娥决斗,如果王尔德去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借温德摩尔夫人的扇子,你怎么能错过?海报页脚一行谨小慎微的文字注明:凡加入我社者,即可获得一支国际知名香水小样。
我想来的人都是对那行小字感兴趣的,可我不一样,我不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人,我主要还是看上了那个什么夫人的扇子。时任社长的谢华师兄长的一张批评现实主义的脸,当听完我的入社动机之后,他说:“那你以后负责道具和场记吧!”
坐在边上的副社长笑得最欢。此人五行缺火,叫袁燚,社员没文化,都叫他炎炎。名字带出了性格,袁师兄天圆地方红光满面,远远看着像踩着风火轮的关公,由于热胀冷缩使他显得胖若两人,完全不是眼下我见着的这副玉树临风整容成功的模样。要不怎么说胖子都是潜力股啊!
袁燚身边静静开放的是戏剧社的交际花,花姐的爹娘每年出国欢度情人节,香水小样就是这么赞助来的。真是命好什么都不怕,她总是胳膊走在脑袋前头,披肩散发的脑袋只露半张脸,置于脸嘛,正所谓此颜差矣。
花姐写过一个无人能演的剧本,故事中心题旨大概是:世上有这样一类天使般纯洁的姑娘,如果她爱上你,她会喜欢在你手臂上使劲儿地咬一口,然后问你痛不痛。接着,她又会把你的手拿过去亲一口,告诉你这是她对你专属的烙印。也许终会有一天,你会甩开她的手……但你知道吗?喜欢咬人的女生都缺乏安全感,在咬你的时候,她比你更疼。如果你不珍惜,她终会离开你,而你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姐,相信我,他一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并且珍惜任何一个机会,将其错过!因为你特么需要的根本不是安全感嘛,你真的只是作而已啊!
袁燚和花姐是社团的财政支柱,据说俩人也曾是身无彩凤双飞翼的关系。他俩像极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一个永远在“啊~”,一个永远在“哦~”。
有一次剧团排练,袁燚和花姐照例是两大猪脚,过程一切顺利无人敢有微词。收工时,场灯一熄,麦克风未关,袁燚突然问花姐:“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花姐大概心想又没有吻戏我就是吃大蒜也碍不着你,于是没好气地应道:“土豆青椒、韭菜炒蛋,咋了?”
“那就对了,刚刚那个屁是你放的吧?”
台上台下霎时风雨骤停,时空冻结。别说一根针了,就是一根头发掉在地上应该都听得见。
这,这,这实在太过分了!——干得好!
当时负责调麦的正是鄙人,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天下情怀,我没舍得推下消音键。
这场火药味浓重的揭发,让花姐众望所归地负气出走了。
彼时正在排演的社团常规剧目《雷雨》缺失铁打女主角,阴差阳错让我给顶上了。而犯了大忌的袁燚被贬为次要角色周冲。
宣传海报本来是要走苍凉路线的,一不小心走远了,成沧桑了,一打眼跟遗照似的。
【下】
正式演出的时候,眼看台下座无虚席,汇聚了蔚为壮观的文艺愤青和周末没钱出去消费的小情侣。我那个激动啊,那个心潮澎湃啊!
整场演出都中规中矩,观众席逐渐分散成零落的小团体,各自聊着天,嗑瓜子的声浪快要淹没台上下雨的音效了。
到最后一场雷雨戏,真正的高潮就来了。
我饰演的鲁四凤在得知爱人周萍的身世真相后绝望冲出门,却偏偏倒了血霉,碰上走电的电线。尾随而来的暗恋者周冲,上前去拉扯营救。按剧本走向应该是双双送命的结局,可说时迟那时快,袁燚朝我奔过来时一个趔趄,正好倒在我的脚底下。
本来是他一个人的洋相,但这里我不得不埋怨服装组了。上一任女主角花姐是个腰围二尺四的女汉子,既然经费有限,你们把戏服原封不动地挪用给我,我也不计较了。只是,帮我改小一点,就一点点,会死吗?会死吗?!
当时,袁燚的右手距离我的左脚踝不到零点零一公分,他勇敢地扯住了我的戏服裤子。就在四分之一根烟的时间里,我由衷羡慕被电流劈死的鲁四凤,起码她是穿着裤子,有尊严地死的。
在烧到四分之二根烟的时候,袁燚眼疾手快地脱下他的长褂子披在我身上。我综合毕生所学,此时应该爆头,于是当机立断,抡圆了胳膊给他一拳。
整场戏达到了戏剧效果的最大化,尘土在地面上打着旋儿,光束把我裹住,真的很有腔调。
台下响起了五雷轰顶般的掌声。
那是我的舞台首秀,后来被证明,也是告别秀。这场秀教会我,以后选择四角内裤,一定要尽量朴素。
演出结束后大家找了个饭馆续摊儿,社员们都分外不见外,荤段子冷笑话张口就来。渐渐地喝高了唱High了,众人皆醉之时,独我和袁燚有深仇大恨提神,明着目张着胆,互不理睬但万箭穿心。
眼看着最后一波神智尚清的看官已经倒下,百无聊赖间,袁燚忍不住跟我搭话了。
“方四凤你知道吗?你和我,其实是一类人,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跟照镜子似的。”
“哎我说你怎么骂人呢?我哪儿长得像狗不理包子?会不会说话?”
“我怎么说不要紧,关键你怎么琢磨。”袁燚抱着肘子不以为然,“真的,我就是比你胖点儿。抽了脂肪我也是一美男,”
“那你对美的要求也够迂回的。”
“好,那我就不迂回了。做我女朋友吧,刚刚台上的一切,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吓了一跳,“你?你脑袋让门挤过吗?”
老实说,并不是我有多看不上他,只是觉得他的愚蠢,总有一天会害死我。
告白这种事,一不小心就变成告别。从此我的人生里再没有遇到高富胖。
曾经有机会路过他身旁,却没能留住他,好了,人生的巅峰时刻已然落幕了……
……
袁燚干咳了两声,声音穿透旧时光,回到当下。我看到眼前一张好像刚打过肉毒杆菌的脸分外紧绷。当年的胖子已死,眼下这位就是名副其实的“死胖子”了。
我立刻将双脚从回忆中扯出来,作出前程往事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和气致祥的姿态,讪讪地朝他笑。
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别的本事没有,言不及义还能相谈甚欢的生存技能倒是修练得炉火纯青。
约会例行公事,俩人只在连续几次夹住同一块肉时互相尴尬地笑笑,再没有过多的交流。袁燚十分钟内看了三回表,然后终于说了一句话。
“那个,我想我们大概都是爸妈逼来的……可我没想到是你,但其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平生很少说脏话,一般只放在心里骂,但某些特殊情况下,会看透世情凉薄然后愤怒开挂。虽然我没文化但我有素质,你都有女朋友了,那真是太好,个屁啊!
哪个国家杀人罪可以拿钱抵?我以毕生所得扣税之后悉数奉上,取此人首级!
错了,是取他那个姘头的首级!
可是人家已经作足了面子我必须把里子也补上,“那这下好办了,其实我也有男朋友了。”
“哦,是吗?那,可以互相留个电话交差吧?”死胖子眼疾手快夺过我的手机,输入一串号码按下拨通键,我接过手机笑容得体地存进号码并输入了“大,傻,逼”。
袁燚让我留下来随便点餐,记他账上。然后,他就像刘易斯,犹如奔跑的诗歌,在我的目送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