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的故事-第2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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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镐好像看见兔子的猎犬一样一个大翻身直直的把身体扑在棋盘上,略略的算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的长出贴住,然后才扭头吐出一个葡萄核。
苏羽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这不是给他送吃做眼么?等有了眼位之后他再外逃可就方便得多了。郁闷了一会儿之后,苏羽只能无奈的强行点断黑棋后面的归路开始准备对杀。
李昌镐的手心开始冒汗了。现在成败在此一举,只要能把里面的那一块做出来第二个活眼或者吃掉这个挡路的白子就是胜利,于是跟着贴过去进行肉搏。他可不敢再玩什么远距离战术,心里明白如果想赢就必须战斗,毫不留情的战斗。
苏羽的脸颊跳动了一下,权衡良久终于扳了过去,而不顾身后要压上来的黑棋。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疼,于是捂着嘴巴轻轻咳嗽了两声来缓解一下身体的压力。
李昌镐从上到下的看着棋盘,看着白茫茫的中间大空有多少地方能给他做眼。然后又重新思考一下右边所能借用的手段,慢慢的把棋子放在棋盘上卡断准备打吃。
不出他所料,实际上也是不出所有人所料的,白棋强断之后黑棋打吃。不过当双方各长一子之后对局就再一次陷入了停顿,苏羽开始了长考。
“看不出来谁好谁坏。”孔杰细细的盘算了一遍之后叹了口气说,“如果苏羽飞拐吃住15路上那枚探出来的孤子的话,李昌镐是很不好应对的,那样他的后路就被完全的挡住,只能争取在里面做活。可里面虽然空空荡荡,但如果要做活的话却也显得太小了。最好的手段也就是这里的拆跳送吃一子,这样一来这里的这手觑就很有味道了。不过空隙也还是太小了,另一个眼位很难做出来。”说完眼睛看向了号称洗衣机的俞斌。
俞斌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先捞后洗,所以这种情况下他的意见就是最权威的。他看了良久之后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说:“跑不掉,做不活。”
所有的中国棋手都是长长的出了一口大气,神态都开始轻松起来,有说有笑的继续研究。
苏羽又咳嗽了几声之后,终于下出了飞罩右边的好手,等李昌镐无奈的退守之后拐挡吃住了能把那块黑棋引回老家的那枚子。
“基本上,李昌镐不可能翻盘了。”老曹半天不开腔,一张嘴就是一句让韩国棋手黯然的话,“里面做不出两个眼来,就算最后他能撑到打劫,也是没有意义的。”
但苏羽和李昌镐这两个局中人并不相信老曹所说的。尽管逼得李昌镐只能在里面苦苦挣扎,可苏羽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看到了黑棋强行开劫的手段。这个手段还是他为了吃死李昌镐的后路而不得不留下的,他现在只能争取算清楚这盘棋中到底能有多少劫材来让他争。
如果劫材不足,李昌镐就能靠打劫做出来第二个眼。苏羽继续咳嗽着,清点着劫材。
外面已经算得很清楚的东西,在对局室里面却未必能看到。李昌镐的内心中同样是一片忐忑。他一样被混乱的对局搞得头晕脑涨,也有些数不清的前兆出现,用力的眨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这个时候苏羽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尽管李昌镐的劫材可能不够,但如果趁着打劫的时候他全力外逃,借劫下蛋,他也会很麻烦。
立刻转头看着黑棋可能的外逃路线,苏羽越来越觉得李昌镐刚才引他出去是一个阴谋:李昌镐可以在打劫的时候收右上方白棋的气,然后反冲的时候苏羽不能挡只能退,于是那个时候李昌镐尽管要舍掉这么三四个子,却能把大部队逃出去。
丫太损了,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苏羽有些恶毒的看着棋盘想着:但是,哥们还有……
李昌镐断然开劫之后,一切都在按照他吃葡萄时候所设计的那样子进行,这让他的心情逐渐的好了起来。右上的白子薄弱的问题终于体现了出来,逐渐被收住气之后苏羽不得不忍痛放开一条路,在切下黑棋的小尾巴之后眼看着李昌镐扬长而去。
该消劫了,免得后面出麻烦。终于把目数拿了回来的李昌镐瞟了一眼自己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保留时间,在苏羽的咳嗽声中退扳准备止战。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变发生了。苏羽突然在右边尖了一手扳挖断了逃出黑棋和右上黑根之间的断点,而这时李昌镐竟发现自己吃不掉那枚子!
这是怎么回事?愕然的李昌镐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好心情,顺着那白子的后路看下去,就看到了原先让他产生错觉的那几枚白子,然后再看下去,就发现了一个白轻黑重的缓气劫。如果这个劫打起来,已经没有了劫材的李昌镐绝对不可能打赢,于是结果就是他的大龙依旧回不了家。
没意义了。李昌镐木然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在这一刹那间灰飞烟灭,静静的听着韩国棋院派出的小棋手用韩语一字一顿的数着秒。
裁判长徐奉洙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韩国李昌镐九段二百三十二手超时负于中国苏羽九段,十番棋比分2:2。”
231
怀孕到这个时候的陈好尽管还能坐飞机,但在两边家长的一力坚持下,苏羽最终还是决定搭到天津的轮船回国。
苏羽尽管买好了船票,可还是在电话里面和自己的老娘作上船前最后的谈判:“陈好现在才几个月就不能坐飞机了?而且她现在又呕吐,在船上来回的晃荡不得吐死?”
“你就是想在汉城看比赛是吧?”苏妈妈冷笑两声,摆出一副知子莫若母的语气来,“你媳妇的安全你不关心,我就替你操心。可你也要考虑考虑你孩子的问题吧?你也知道,咱们苏家一向人丁不旺,你爷爷死得早,就留下你爸爸一个,你也没兄弟,所以一定要安安全全的把我孙子带回来!”
苏羽无奈的苦笑一下:“现在也不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您就别这么操心了。坐飞机毕竟快一些。”
苏妈妈的声音威严而充满不容置疑:“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刚才给你们那个姓孔的打电话了,听说你原先订的是一个礼拜之后的票,是不是?”苏羽暗骂孔杰大嘴巴,只是唯唯诺诺。
“至于坐船的问题,你就别管了。陈好在海边长大的,还会晕船么。”苏妈妈似乎被苏羽提醒了一句,“对了,据说在医院里面能查出来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你让陈好去查查吧。”
苏羽有些无奈:“现在医院不让查这个,而且陈好才3个多月,哪看的出来是男是女啊。”
“不让查?”苏妈妈想孙子想疯了,似乎没听见后面那句话,兴致勃勃的动脑筋,“你不是有很多熟人么?让他们帮帮忙行么?”
“当然不行,我熟人都在国务院,人家每天都是国家大事,咱们这一点点小事情就不能麻烦人家了。”苏羽并不想查这种东西,在他看来男女都一样,而且如果生个好姑娘以后比儿子强—不相信这个的,就去看看陈好娘家现在豪华成什么样子。所以苏羽一力推辞耐心解释:“现在人家不让查,咱们不能麻烦国家是不是?而且现在才三个月,查也查不出什么。”
苏妈妈是在国家无小事自家无大事的大环境下一路成长起来的,一向是镇长比乡长大,乡长比村长大,一向看惯了村上乡上各种办事人员的各种推诿搪塞的嘴脸,现在反倒开始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如此,所以现在苏羽把国务院都抬了出来,倒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连连说:“那是那是,咱们不能麻烦党。”
“党的政策,您也知道,就是为人民服务。”苏羽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了,连忙换口风,“但是现在医院就怕您这样重男轻女、思想还停留在以前那种养儿防老的人,怕您查出来了之后不要女孩。所有才有这么一个规矩,不让您查。”
苏羽发现跟他妈妈这种人说话,就要带着20年前或者30年前那种句句不离毛主席语录的那种风格,就要把大道理一条一条的摆出来—就算没有大道理,只要把党和政府摆出来也可以。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苏羽开始恐吓他妈妈,从97年香港回归到98年的洪水,治理淮河两岸然后到今年刚过去的非典型性肺炎,有的没的吓得他妈妈连连念佛祖保佑。
苏羽心想目的基本达到,于是趁热打铁:“现在海面上可不安全,那帮印尼的杂碎们还在抢劫,所以还是等两天,等棋院一起定的机票下来,最晚我大后天第二轮比赛之后就走。”
“飞回来?”苏妈妈追问一句。
苏羽很自然的点头说:“当然是飞回去。要不然从海上游回去?”
“不行!”很出乎意料的,苏妈妈在经过如此一番教育之后口气依旧强硬,看来这一段的孕妇须知没少看,“不能坐飞机,而且你别蒙我,再怎么样我也上过学,印尼离韩国远着呢,有海盗也不至于能怎么样。给我买船票,然后坐船回来。听见没有?!”
两个人说的都是苏北的当地方言,唧唧呱呱的听着很好听,但陈好并不想听曲子,她很想知道她丈夫和她婆婆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可惜听不懂。陈好以前很少听苏羽说家乡话。她第一次见到苏羽的时候这小子就已经在北京呆了四年,满嘴的京片子,和她自己一直改不了的东北口音形成鲜明对比,为此她还曾经小小的自卑过一阵。
不过自从苏妈妈来了之后,陈好就发现事情变了。家里似乎变成了苏北淮河边,每天苏羽和他妈妈说着外星语言,留下满脸微笑满心无奈的陈好在一边被冷落。
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严重了。陈好有些忍受不了了,推了苏羽一把低声问他:“你妈都说什么了?”
苏羽手捂着话筒笑一笑说:“说怎么回去。我妈死不让你坐飞机。”
陈好点点头,等他又说了几句挂掉电话之后,说:“最后你妈怎么说?还让咱坐船?”
“坐船。反正咱买完票了,明天就走。”苏羽笑得很无奈,把头靠在陈好的肩膀上显得很疲惫。
生气也没用,陈好努力表现得贤惠一些,温柔的说:“没关系,至少今天的第一轮你看了,朱钧也算表现不错,赢了那个日本的夜路八段,你也能安心的回去了。”
“不过我妈告诉我有一个坏消息,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个?”苏羽振作起精神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先听坏的吧。你妈也没什么好消息给我。”陈好叹一口气,双手抱头准备接受残酷的现实。
“坏消息是,现在咱们家里住了老家来的几个亲戚。”苏羽有些惴惴的看着陈好,准备好一旦她发飚就扭头跑路。
可是陈好只是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别的什么,接着算是比较平静的说:“什么时候走?好消息是什么?”
“他们后天走,我妈也跟着他们回老家去。”苏羽笑嘻嘻的从后面搂着她,亲在她耳珠上。
陈好感到有些奇怪,推他一把没推开也就由着他:“你妈要走了?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苏羽比她更奇怪,“我妈要回老家去,仅此而已。”
“那好消息就是这个?”陈好肩膀上突然轻松了很多,连上露出了笑容。
“不是。这个不是好消息。”苏羽把头放在她脖子上嗅了嗅,笑了起来,“咱们俩坐船并不是去天津然后回北京,而是坐船去上海,然后回南京,最后回大洼村去。如果算算时间,差不多20天之后,咱们就能到老家了。”
陈好转过身看着满脸带笑的苏羽,很惊讶:“回老家?回老家干什么?”
“回老家去结婚啊。”苏羽搂着陈好笑了起来,“非典过去了,我们就该回去结婚了。我那几个姨就是我妈叫来商量婚礼怎么办的。”
呵呵呵,听上去很有趣啊。陈好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干什么,傻傻的笑着。过了一会儿,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手忙脚乱的找东西。
看着她脸色奇特手足无措,苏羽拉拉她:“你在干什么?”陈好费力的从行李箱里面翻出来一个小提包,接着从里面又拿出来一个小本子,拿着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打电话啊,给我们家打,给我的朋友们打,给我的高中同学打。现在我是他们里面第一个结婚的,我当然要告诉他们。”
苏羽大惊失色,一把把手机夺了过来:“姐姐,你现在在韩国,这是国际漫游!回来再打行么?”
陈好看看他,用力的点点头:“对,行,但至少我要跟我同学报个信。我拿酒店的这个电话打,行么?”
苏羽点点头,看着陈好扑在电话上开始拨号,颇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就大声说:“小石!是我,陈好,我要结婚了……”这时候她的手先捂在嘴巴上似哭非哭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手放下来弯曲着僵硬的来回抖动,同时双脚在地面上有节奏的快速击打,并且从喉咙里面发出一种只有女人才能发出的高频段振荡声波。
Oops?苏羽看的眼睛都直了,从来没想过人类竟然还能做出这种表现来:奇妙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