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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樱庭一树]+赤朽叶家的传说-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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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着后院,指向流过后院的那条小河,她常常独自一人站在河边沉思。
  「明天早上泪就会回家来了,只剩下空壳了回来,我一直都知道,因为我是万里眼啊。」
  阿辰听完,走到后院注视着河面,这条河是源自深山的岩石细缝中进出的清泉,水质清澈,河水里面还有水草摇曳着。
  阿辰吸了一大口气,突然发出雷鸣般的巨大吼声,叫着毛毬的名字,她的吼声响遍全村,就连风儿也暂停流动,山脉都为之动摇。
  毛毬浑身是泥、披头散发,赤着脚奔回后院。阿辰指着小河说:「你负责仔细看着这条河,听清楚了吗?」毛毬听出阿辰口中的异样气氛,静静地点了头,她坐在檐廊上,一直到夜深人静、传来猫头鹰啼声时仍然没有离开,一直瞪着昏暗的小河。毛毬素着一张脸,全身是泥,眼球里布满血丝,夜晚的风轻轻吹拂着她。
  毛毬一刻也不合眼地盯着小河。天终于亮了,泪也缓缓地归来了,随着小河的流水,全身冰冷的回到了大宅。一切全如万叶所预视的。
  泪的遗体漂浮在小河中,他的遗体顺着这条源自碑野川的小河,回到家了,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温柔的微笑。毛毬慢慢站起身,踩乱了地上红莲火焰造型的细沙,冲到泪面前。她赤脚踩进小河里,用结实的双臂扶起泪,唤着「哥哥、哥哥……」泪仿佛还活着一样微笑着,就像平常两人对上视线时露出的那个温柔笑容。「哥哥、哥哥……」毛毬颤抖着走出小河,河水沿着身子流满一地,她惊慌失措地走上长廊,口中哺喃念着「哥哥、哥哥……」她全身湿透,长发沾着泥,双手紧抱着哥哥已经断气的沉重身躯。
  阿辰叫住在晨雾中佛徊在走廊上的毛毬,毛毬回过头去,看见从阿辰的身后发出了神圣的光芒,她愣在原地,感觉第一次这么需要祖母的帮忙,她不知所措,重复说着:「怎么办?奶奶?怎么办……」阿辰看着她,点了点头,毛毬将泪放下,颓然跪倒在地,发出有如野兽怒吼般的哭声,这时万叶走出房门,直直瞪着走廊上泪的尸身。
  万叶的头发在一夜之板转为银白。那头原本长及腰际、遗传给毛毬、覆董在黝黑肌肤上的秀峰黑发,从发根到发梢都变成了白雪的颜色。
  赤朽叶大房的三代女子——阿辰、万叶和毛毬茫然地席地坐着,守护着众人寄予厚望的长男冰冷但却面带微笑的尸身。其它家人和分房的家眷也感受到道一带异样的气息,纷纷回上前来。
  面对长男突如其来的死,曜司完全失了神,天黑之后。他注意到妻子过度冷静又像看破一切的眼神。他逼近万叶。问道:「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你早就看到这一幕了?」
  「我知道……」万叶缓缓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
  曜司甩了万叶一耳光,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动粗。万叶一直低着头,曜司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他平静地问万叶说:「我什么时候会死?」
  「……」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赤朽叶制铁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我先知道了爸爸的死,这都多亏了你是万里眼,万叶。我一直希望活得够久,继续好好经营公司,但是没人能知道自己将来的事。」
  万叶看着丈夫。
  眼前曜司的模样,和自己当年看到的那个断头而死的幻影,容貌上没有太大差别,万叶知道曜司死期将近,她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对丈夫说:「日子不远了。」曜司紧咬的下唇渗出血来。
  毛毬除了打架和画漫画之外一无是处,剩下的女儿们也不能指望,老么虽是男孩,但还在念小学。曜司走在大宅迷宫般的长廊上,生平第一次在自家迷了路,不过有所动摇的,说不定不是曜司,而是失去了继承人的赤朽叶家大宅也说不定。曜司在长廊上徘徊了五小时,总算来到守灵的房间,毛毬正扑倒在棺木上号啕大哭,他抓住了女儿的右手。毛毬的左手则被编辑苏峰紧抓着不放;这期的杂志注销「作者因病暂停一回」启事,不过下一期总不能再编出「作者外出取材暂停一回」这种借口。这本少女漫画周刊都是算《铁打天使!》在撑持,如果下期再开天窗,销售数字绝对会骤减,上头一定会找人开刀。尽管苏峰还是不肯和毛毬说话,但他的手却一直尽卖地牢牢抓住自己一手栽培的摇钱树。
  曜司一把抓起毛毬,连美男子苏峰也顺势被拉起。毛毬浑然不知自己两手都被抓住,嘴里还一直哭喊着兄长的名字。
  「毛毬。你以前有没有听过爸爸的话?」曜司对毛毬大吼。
  「没有。」
  「我曾求过你什么事吗?」
  「没有。」毛毬哭着回答。
  「那你愿意听听爸爸的请求吗?」
  「好。」
  「招个女婿。」
  「我知道了。」
  苏峰气得大叫:「怎么可以!她十年不准结婚,她得继续画画,不然我们公司怎么办!」
  曜司死瞪着苏峰俊俏光润的脸庞,苏峰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两人之间被抓住双手的毛毬失魂落魄地垂着头,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晚毛毬和其它手足之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因为他们都知道母亲是万里眼,能预知未来,父亲会要毛毬招赘,就表示他知道儿子死后自己也将不久人世吧。这么一来,家中必须有人招进父亲满意的女婿,好守住这个家,守护家族。正是出生大家族的女性的义务。
  毛毬虽然混过太妹,但责任感很强,从知道哥哥泪过世的那一刻起,她就一肩扛起了两个重担:一是身为幅销漫画《铁打天使!》的作者,她必须继续画下去。二是身为赤朽叶家的长女,她必须守护这个家。这两个重责大任沉甸甸地压在这个二十岁女孩强壮的肩膀上。
  毛毬的人生总是受死人摆布,那一次也不例外。
  守灵当晚,只有苏峰不了解整件事情背后的意义,对他来说毛毬只是一个漫画家,而他只担心自己的摇钱树被人夺走。身为毛毬的专属编辑,他住进了赤朽叶大宅,却对大宅的内情一无所知。甚至在守灵时看到百夜,他还以为那是女佣的鬼魂,尽可能不和她对上眼,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知道现在弥漫住家族众人的那股压力代表的意义了,当他听到毛毬在不知道对象的情况下就爽快地答就婚事,不禁搔乱了头发,发出悲鸣。他一路狂奔而下,赶到两层楼木造建筑的NTT,发了通急电回报东京的出版社,叫波在空中闪耀,一路向东飞去。
  无法阻止赤朽叶毛毬闪电结婚 苏峰。
  苏峰就这样丢了工作。
  隔天毕行的丧礼,从东方来了一个貌似苏峰的美男子,他也穿着意大利制的西装,递出一张尖锐得可能刺伤手的名片。上面写着「完钟晶」。完钟也出席了丧礼,他向毛毬致意后问到结婚对象一事,毛毬只说:「不知道。」远钟来赤朽叶家前已经啊查过了,得知毛毬正和当地一个同年的丑大学生交往,他说出这个大学生的名字,毛毬却用奇怪的眼光回答他:「应该不是他吧。」
  远钟虽不如苏峰那般对漫画有强烈的热情,但却是个聪明人,当晚他就大致掌握大宅的状况,知道毛毬是为了顾全家族企业才答应招婿,判断这场婚事对工作的影譬应该不大。毛毬的连载只停过一次,兄长的还礼一结束,她马上投入工作。如果她流下泪水,远钟便替她拭去。同时也增加了助手人数,远钟从都市里带来几个有志于漫画的少女帮忙,总共有七人之多。少女常驻在毛毬的工作室里。每天帮忙描线和贴网点,毛毬每天画个不停,画到一半哭了,新的责任编辑就为她拭去眼泪。周刊的连载工作非常最苛,读者回函中忠实地反应出作者受欢迎的程度,只要人气开始下滑,作品便有遭到腰斩命运的可能。读者的热情造就毛毬成为明星,然而也是这股无形的力量逼迫毛毬得不停画下去。苏峰发掘了毛毬这个金矿,不过接下来得靠毛毬自己继续挖掘,渐渐地那股洪流变成金黄色的,源源不绝流泄。读者的支持越来越热情,不知不觉中,毛毬成了背负整个编辑室命运的招牌漫画家,事态已经超出了毛毬所能控制的局面,她只能不停画下去,而她的眼泪,就交给那双从身后伸手过来的陌生男子远钟来拭去。
  就这样,料理完兄长的丧事不久后,毛毬招赘的事也正式定了下来。


  七七四十九天


  毛毬的夫婿由阿辰作主挑选。曜司在赤朽叶制铁的员工里挑选了几个勤恳青年,带着他们的照片和个人简历来找阿辰商量。阿辰看都不看一眼,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就是他了。」万叶似乎早料到阿辰会选中哪一个,在曜司来找阿辰前就一副了然于心。曜司走进毛毬的工作室,强忍着迎面扑鼻的少女体味,提起招婿的事,毛毬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安排就好。」远钟代毛毬收下男方的简历数据,随手放在桌上。
  不过那晚毛毬工作到一半,突然「啊」地叫出一声。她想到应该把招赘的事跟男友说一声才行,这种事理应当面告诉他才对,但现在毛毬没那么多时间,她只要一休息,印刷厂那边就要惨叫开天窗了,情况就是这么紧急。
  毛毬脑中瞬时闪过一张女孩子的脸。
  她有着酷似自己的浅褐色肌肤、大眼睛和有同样结实的体格。
  就是某个雨天,她在宵町巷遇见的那个不知名的菲律宾女孩,毛毬右手描线,左手拨号打电话给忍大哥。多田忍在那之后生了三胞眙,现在成了四个孩子的爸,或许是忙着带小孩,接电话的不是忍,而是毛毬的第一个男人野岛武。
  武总算正式成为职业拳手,现在白天看店,晚上练拳到天亮,听到毛毬说起菲律宾女孩的事,武笑说:「这么久没联络,居然一开口就说梦话。」毛毬似乎听到忍在远处大声回说:「我认识她,她叫爱拉。」忍说他曾把爱拉误认为毛毬,在宵町巷和她说过几次话,两人后来就熟了起来。
  毛毬继续右手描线左手拨号到爱拉工作的店里,是爱拉本人接的电话。
  「我叫毛毬,记得吗?前年我们曾在宵町巷见过面。」
  「毛毬?」
  「那一次你帮我把摩托车扶起来。」
  「啊,是你,你给了我一把伞。」
  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毛毬却觉得仿佛有十年那么久。她已经完全忘了伞的事,爱拉却至今还留着那把伞,说着便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爱拉今年二十一岁大毛毬一岁。听忍说她这两年弄坏了身体,债还没还清,只能停止外面的工作改在店里接电话。忍到宵町巷帮毛毬谈妥这件事,隔天爱拉就来到赤朽叶家的大宅。
  爱拉的长相依旧酷似毛毬,女佣甚至误以为毛毬上美容院去烫了头发,不过到玄关迎接爱拉的万叶却像没注意到这点,若无其事地牵着爱拉的手到里头的房间,一面呼唤着:「毛毬,有客人唷。」爱拉像是觉得万叶的一头银发很稀奇,忍不住伸手去摸,万叶转地头来,睁着那双打从儿子过世后完全凹陷的双眼望着她说:「这是一个晚上变白的。」
  「好漂亮。」
  「是吗?这是悲伤的颜色啊……」
  爱拉披着一头卷发,浅褐色的肌肤上,炯炯的双眼如黑曜石般闪亮,还涂着鲜红的唇膏,热裤下是双笔直的长腿,毛毬慢吞吞地从工作室探出头来,举手对她打了招呼,爱拉害羞地挥着手回应。
  两人并肩站着,看起来的确很相像。她们的血液里很可能流有同一块土地上的血缘,不过两人相隔一个海洋在不同环境下出生,一个生为资产家的女儿,一个是在异国弄坡身体的女孩,两人心中同时涌上一种奇妙的共鸣和互相排斥的矛盾感受。爱拉站到毛毬面前,歪着嘴挪俞地说:「是你买了我吧?」
  「是啊。我用money买了你。」
  「那我要做什么呢?money的毛毬。」
  「假装成我就好了,剩下的时间你就放轻松做你自己,养好身体吧。」
  「哼!」爱拉闷哼一声,她看了看毛毬杂乱无比的工作室,再看到睡眠不足导致肌肤干燥,眼球布满血丝的毛毬说道:「我会好好放轻松的,连你的那一份一起。」毛毬笑了起来。
  爱拉就这样成为毛毬的替身,毛毬在工作室里继续画画,需要在人前露脸的工作就交给爱拉。身为当代的畅销漫画家,平常媒体的约访多得毛毬无暇顾及,因此她把所有电视节目或杂志访谈,全推给爱拉应付,爱拉只需说说场面话,她的日文还算流利,可是因为事前没做足功课,访谈时总是语无伦次,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替身。不过她无厘头的对话竟意外地大受好评,采访邀约越来越多,毛毬便将所有的采访和出版社酒会等需要露面的工作,全交给爱拉。
  此外,爱拉也顺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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