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音乐江山-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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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二天,我接到高小姐一个语气沉重的电话。
非常、非常的对不起,出了点意外,暂时不能签约了。
为什么?我惊异地说。
昨天,罗琦在南京毒瘾发作,冲出酒店,抓住一个出租司机,非要人家拉她去买海洛因,高小姐说,司机很有社会责任感,直接把她拉进了派出所。
戒毒期间,罗琦更有名了。各种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台都纷纷报道,跟踪不断。这种事才是罗琦的超级新闻啊,我有些悲哀,我仿佛看见她那冷漠的眼神,甚至知道她会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然后走掉。她总是这么冷漠,内心可能也是,她热情过吗,除了在台上?她激动过吗,除了在音乐上?
在她去国外的那个冬天,我还给她录过音。那是王晓京给她做的三首单曲。要和以往的歌放在一起,再发行一次。我写了两首词,老实说,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激情。可能是我对这个圈子产生了厌倦,也可能朋友渐渐远去,能够说得来的也很少了。
罗琦录几分钟就要去趟厕所,我问她是否彻底戒掉了,她向我保证,绝对如此。
那次还有徐天。我录了两首,他录了一首。后来王晓京把这盘带子新旧混杂在一起,卖得很不错。
我理解他。辛辛苦苦培养半天的乐队,走了。辛辛苦苦培养半天的歌手,也要走,而且要去国外。我在想,罗琦离开中国,会不会成为一条新闻?肯定不会。有段时间我认为跟全国媒体都成了兄弟姐妹,但在对待罗琦的问题上,几乎所有人都说她叫好不叫座,所以她从未得到过应有的荣誉。这也许并不重要。但对于我,却是一种警醒。风花雪月固然好,大红大紫固然好,却只是一种过眼烟云,稍纵即逝,而我,犯得上再为了它们天天苦恼、时时绷得那么紧,活得那么累吗?
我在那个时候意识到的东西,可能会对我一辈子都有好处。因为那时候我很红,很该洋洋自得,不可一世。罗琦在遭难,陈琳在沉默,陈红在唱晚会,而我,号称洛一半。全国所有排行榜上,经常半数以上的词,或者曲,或者词曲,都是出自我手。那又怎么样呢。
罗琦去德国后,很长时间没有音讯。这让我更加热爱我们过去那段艰难而快乐的时光。想必罗琦也是如此。我曾经应宋小明的邀请,写过一篇怀念她的文章,真心希望她能保持一种活力和激情,学会在最困苦的时刻,尽力珍惜和保护好自己的才华。
几年很快就过去了。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一篇缅怀罗琦的文章,是个叫做牧云人的家伙写的。
——献给中国摇滚第一女歌手、吸毒者、与纳粹同居者、地球上的流浪者、被歹徒打瞎左眼的、许多人牵挂着的失踪者罗琦
你知道罗琦吗?你听过她的歌唱吗?
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就是想说说她,就是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就行。
有时候,站在六楼的窗前,温暖的阳光打在我身上,有时候我报纸看累了,或者什么理由也没有,我就喜欢站到窗前,看城市的一座座高楼,我就想到高楼真像人们为自己打造的棺材,矮一点的是躺着放的,十层以上的看起来就像站着放的,许多活物在钢筋混凝土的大棺材里忙忙碌碌。有时候就看楼下永远车水马龙的大街,问自己,他们来去匆匆为了什么呢?有时候骑车路过一家大学的门前,我总是向一棵喜欢的桂花树说声哈罗,当然,那是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
这时候,就忽然想起罗琦。
你听过《我是一只小小鸟》这首歌吧?最早是台湾一个丑男人赵传唱的。我非常喜欢,并认为人人都是一只可怜的小小鸟,谁不想飞高一点呢?但飞着飞着几十年就没啦。我听罗琦唱过。说到罗琦就要说到指南针乐队。请允许我引用这么一段介绍文字:
指南针乐队成立于一九九零年,原名为“黑马乐队”。九一年,这支乐手全部为四川籍的乐队由成都来到北京发展。成员为主唱罗琦、吉他手周迪、键盘手郭亮、鼓手郑朝晖和萨克斯手苑丁。进入北京摇滚圈后,罗琦以一曲《我是一只小小鸟》在一次地下摇滚Party中脱颖而出,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后来,洛兵写词,周迪郭亮谱曲,指南针有了自己的音乐。
指南针的音乐像清新的空气冲入久在都市奔波的人们的大脑,风格真实而自然。然而,在九二年一次地下Party中,罗琦被人刺瞎了左眼,沉陷在一片惊慌与黑暗中。但乐队并没有沉沦,随着《选择坚强》的呼声,指南针变得成熟起来,在中国摇滚乐坛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我的音乐江山》 天才及疯狂的冷漠天才及疯狂的冷漠(6)
你知道九一年罗琦多大吗?十六岁!还没成人的一个小女孩,七五年在南昌出生,父母离异几乎抛弃了她,于是她初中没毕业就把自己抛到社会上。她那时就用一种非常特别、几乎是超人的高音唱歌,十六岁就赤手空拳闯天下,唱响北京,让人震撼。
你十六岁时在干嘛呢?
罗琦音乐简历:1975年出生在江西,91年北京担任指南针乐队主唱,1993年指南针推出专辑《选择坚强》,1994年罗琦离开指南针谋求个人发展,推出首张个人专辑《快乐机器》。曾经一度担任过Channel 'V'“非常中国”的主持人。98年因吸毒丑闻遭受重大打击。99年推出第二张专辑《新天》。
98年罗琦在南京毒瘾发作被出租车司机拉到派出所的时候,从媒体知道她已跟一个纵容她的德国男友很久了。人们都在非议她甚至唾弃她。我理解通俗的人们,但我更理解罗琦。有人说罗琦总是无声地蜷缩在人群的一角,默默地抽烟喝酒。我自己并不是一个什么人物,但我有一种疼痛的感觉,好像离她很近,我当时很想到南京的戒毒所去再看看她,并告诉她:要好好活着,许多人在牵挂着你等你。我现在只有希望她能看到我的这些话。我还要告诉她:你还有远方。
打开这深夜 抚摸寒星光
我只想走进圆月亮
依旧太寂寞 依旧太凄凉
重复着孤单的飞翔
没有呼唤何时才能到梦乡
没有回答哪里才是我的去向……
为何不能地老天荒 是否前世只有疯狂
带着忏悔飘荡 我总看到坚强在生长
为何不拥抱希望 让我寂寞双眼是星光
把内心变成天堂 永远对自己呼唤
回来 回来
回来 回来
——这是罗琦唱的《回来》。
你知道洛兵吗?好像是北大出来的,专写歌词,现在写得很火,你注意一下流行通俗音乐就能看到洛兵这个名字了。他在九十年代初为罗琦写过不少歌,那时洛兵出道不久,还没罗名气大。
洛兵现在是成气候了,不知道他在荣华富贵之余是否还能偶尔想起罗琦。
我后来在一个很文人的场合认识了牧云人。一个黑黑的、深沉的、喜欢流浪的男人。我感谢了他,并且说,我要写篇文章,把他这段感动了我的话引用进去。
我一直在想念她,一直没有忘记她,我们告别的时候,我对牧云人说。
洛兵是条汉子。牧云人对别人说。
我当时很高兴,而现在,只有苦笑。岁月经常把我这样的汉子弄得多愁善感,弄得很细腻,就像胡子拉碴的猛张飞捏着一根钢针,面对满天满地绫罗绸缎般的纸醉金迷,不知道如何下手,才能把内心那一点隐藏得很深的感念,绣成一朵人见人爱,不太容易衰败的鲜花。
我事业辗转,一直不能消停。离开王晓京,离开指南针后,我进了大地,后来又离开了一些亲密无间的朋友,我在渐渐远离整个娱乐圈,而且发自内心,带着某种躲闪和逃避。我有一点比较好:我知道世界全都是虚幻的,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要幻灭的,所以就没有什么患得患失。我比较能在自己混得很好的时候离开,本身就是一种酷,却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内心驱使我这么去做。
我不喜欢当下的音乐了,所以就去写小说;什么时候我对小说厌倦了,或许就浪迹天涯。这样的生活,我是很向往的。
只是,在很久以后,听到王晓京再版指南针的《选择坚强》,并且卖了据说十几万张的时候,我才悄悄回味那个高亢,激越,犹如坚硬而脆弱的金属般的声音。我无比怀念,无比喜爱,也无比怜惜。我想,我能遇到这样的歌手,不仅能给她写歌,还能给她制作,这已经是多大的快乐了?放眼当今歌坛,我又能发现几个嗓子真正牛逼的歌手?当今个个都要跳大神动辄HIPHOP、R&B,又有多少能让我衷心向往,真正具有灵魂和内涵的音乐?
——天冷了,谁用歌声来温暖我们呢?
牧云人在那篇文章最后写道。
据英国国家气象台报道,二零零二年,是有史以来最热的一年。
夏天最热的那几天,我不敢出门,怕一踏上柏油马路,就会像水珠一样被蒸发掉。一个无聊的晚上,我把空调开得足足的,正在潜心写作,突然电话响了。
这里是德国,一个有些低沉,沙哑的女声说。
你是谁?我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但是不敢相信。
我是罗琦。
我的手一抖,差点没能握住话筒。
真的?是你吗,罗琦?
她的声音很磁性,经过这么久,我还是能一下就听出来。
我要复出了,我可以把我的新作做成MP3,放到你的信箱吗?你可以在北京那边给我找家公司吗?
这都是真的吗?我说。
我在心底,无声地说着。
我眼前浮现她当年一身墨绿,冲进办公室的场景。那时候,她才十六七,而我,也是风华正茂。我们一直在拼命保住什么,我们又保住了多少呢?就算我们保住了,但是岁月轻轻一伸手,就能把那些东西都拿走。
而此时此刻,我们能做的,或许就是多保住点什么。
什么都还来得及,我知道。对她的怀念,对她的梦想,我都要好好地珍惜,并且努力去实现。十几年不过一瞬,倏忽来去之间,掐指算算,她已经二十七八了。
2002…8
2002…12
《我的音乐江山》 天才及疯狂的冷漠游戏人间的快乐(1)
都是因为我是这里的点火人我点过无数篝火于是你就愿意跟着我
都是因为晚上的月亮太冷了我们打了一个赌而我又胜了
都是因为那天我的一首诗不知怎么又写到了你
精彩的梦中本不该牵涉许许多多事的
那天晚上又一阵风刮过藤蔓
在唱不完的夜歌中
轻轻淡去
——《夜谷山歌,1985。12》
八八年夏天,北大很热。四处的核桃树结了拳头大的果子,男孩女孩们扬着竹竿,打得头上手上一片鲜亮的绿浆。晕红晕红的合欢花开够了,就轻轻掉下来,艳艳的一地。我去图书馆还书,丢了几本,以为要赔,馆员却一反常态,让我马上办完手续走人。我知道,俄语系肯定跟他们打了招呼。我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一尊瘟神,需要尽快赶走,永远也不要回来。他们甚至跟我父母联系,替我找了个川北山沟里异常偏僻的矿山,要我去那里呆一辈子。
我当然不会去,打死也不去。我决不会离开北京,我不能没有它,我觉得它也不能没有我。
几个哥们,姚昕,邢涛,纪江红跟我一起到了成都,玩了一通,我跟姚昕说,帮我骗骗父母,就说在中关村替我找到了工作。父母相信了,我赶紧逃也似地坐上火车,回到北京,回到北大。
那时候正是暑假。校园里很空旷,时不时遇上几个熟人,问我怎么样了,我说挺好的,在准备考研究生。我住在姚昕替我找的宿舍,一天到晚写诗,还写小说。我不知道这是否能让我生存下来。我的前途一片茫然,但并不慌乱,因为我有诗,所以就有梦想,还因为我年轻,有的是时间来挥霍。
暑假很快就要过去了。其间我跟姚昕闹了次别扭,是因为喝高了,跟两个来北大找我们的成都女孩玩牌,其中有一个打了我一耳光,我马上一耳光抽回过去,把她从桌子边上抽到床角。姚昕看不过去了,就要跟我决斗,后来被人劝开了,我们醉醺醺地抱头哭了一阵。我本来不喜欢打女人,那天不知怎么的就出手了,我感到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