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首辅张居正-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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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通个气。今天,我已召聚六科言官,准备弹劾冯保,届时我起草一份内阁公本,你务必签名。”张居正半晌道:“首辅,这是你的权利,但我有不同看法,所以这字我是不会签的。”高拱道:“看来外头的传闻是真的,你与冯保勾勾搭搭,一个鼻孔出气,你要当心啊。”张居正冷笑说:“我从不畏惧那些个传闻。”高拱点头:“那好,你好自为之。”
一辆囚车停在王城兵马司衙门门口,王篆将王九思押上囚车,王九思一路喊道:“看来我成了个香饽饽了!你们谁都喜欢我。我告诉你们,要不是皇上归天,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毫毛?你们都是一群懦夫,胆小鬼!”囚车启动向远处驶去。高拱也上了轿。
装着王九思的囚车缓缓停住刑部衙门前。秦雍西上前对高拱低声说道:“首辅大人,还是您有办法,您这一出马,人就带来了。”高拱阴沉着脸:“这是块烫手的山芋,处置不当会引火烧身。”秦雍西仍小声问:“大人担心什么?”高拱并没正面回答:“这妖道要真是狗急跳墙,乱咬起人来就难办了!”秦雍西低声道:“这有何难办?没等他开口,咱就先把他给宰了!”高拱道:“先不忙,看看风头再说!”
大轿落下,张居正刚走出轿门,游七就急匆匆走上来:“老爷,冯公公已派了三拨人来找你。皇后与贵妃传旨,要你火速进宫,召你在平台相见。”
在通向平台的砖道上,张居正问冯保:“皇后与贵妃紧急召见,有何要事?”冯保道:“还不是那妖道的事。”张居正问:“她们有何想法?”冯保说:“这还用问吗?必须将王九思明正典刑。”张居正反问:“那么冯公公的意思呢?”冯保道:“我同皇后与贵妃娘娘的意见并无二致。”张居正说:“其实高拱也想让王九思明正典刑。”冯保笑道:“但妖道不能落到他的手上。”张居正问:“为什么?”冯保道:“他正在布置六科廊的言官弹劾我,你不会不知道吧?”张居正说:“我听说了一些。”冯保说:“所以王九思开口之日,就是高拱倒台之时。”张居正说:“可王九思已不在王篆手中了。”
冯保停了下来,问:“他在哪里?”
张居正道:“高拱在天黑之前,亲自跑到王城兵马司衙门,把王九思要走了。”
对冯保来说,人在张居正手里,就跟在东厂手里没什么两样,只要不落在高拱手上就行,但他万万料不到张居正竟把人交给了高拱。我派人去要人你不给,他一要人,你立即奉送,他不禁怀疑张居正这样做,究竟是何居心。张居正说:“高拱要人有充分的理由。”冯保摊手摇头地说:“你这样做,就是陷我于被动!你这个人呀,我算是看透了。你难道不明白这妖道落到他手上,会产生变故吗?”
张居正还欲解释,站在平台门口的邱得用见他俩走来,上前喊道:“张先生,快,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早就来了。”
张居正进来,行过礼后,冯保引领他坐在御榻左下侧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到了对面。隔着轻薄的帘子,李贵妃注视着他,唇边带着仪态万方的微笑,态度端庄得让人不敢仰视,徐徐问他:“张先生,刑部员外郎秦雍西上了一道本子,提出要立即谳审妖道王九思,你意如何?”张居正看了冯保一眼:“臣以为切不可为。”李贵妃问:“这是为何?”张居正道:“如果三法司三堂会审,王九思案就成了天下瞩目的大案件。”传来陈皇后的声音:“这样做不好么?王九思滥用丹药,害死先帝,正要谳审定罪,榜示天下,以敬效尤。”张居正道:“启禀皇后,臣不这么看。”李贵妃问:“你怎么看?”张居正跪下奏道:“先帝龙宾上天之时,内阁布告天下,极言先帝恭俭厚德,勤政爱民,因染沉疴不豫而遽离人世。现在如果谳审王九思,势必会将一些不应让外人所知的机密公之于众。譬如奴儿花花之事,征调童男童女炼丹之事。假如让天下人知道了先帝致死的真相,岂不是陷先帝于不义之中。我们一定要维护先帝的声誉,先帝是一代明君,决不是一代淫君!”
陈皇后与李贵妃两人听了张居正的话,大惊失色,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第七章 幼帝登基(6)
半晌,李贵妃点头道:“听张先生这么一说,我们才知道这里头竟有这么多的玄机,国事不可妄动,此言不虚啊!”陈皇后问:“张先生,听说这个秦雍西是高拱的门生?”张居正说:“这个,臣尚不知晓。”李贵妃转头对陈皇后说:“高拱让秦雍西上这道本子,用心何其险恶。”张居正说:“启禀贵妃娘娘,高拱是三朝老臣,亦是先帝深为信赖的股肱,他对先帝的感情,朝中大臣无人不知。”冯保在旁进言道:“张先生此话言过其实,高拱对先帝,表面上忠心耿耿,其实没干多少好事,要不是他,先帝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殒命,他这是大不赦的死罪。”张居正道:“容臣直言,高拱在这个问题上,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君命难为,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席话说得李贵妃颔首不已。她称许道:“都说你是个明大理之人,果然不假。你有什么好主意?”
张居正说:“事到如此,也只能谳审。审判之时,不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家参加,还要加上东厂。”
冯保却提醒他们说:“有高拱主持,东厂参加又有什么用?”
陈皇后与李贵妃商量道:“妹子,是不是把谳审王九思的重任,交给冯公公?”
张居正却说:“启禀皇后,此举不妥。”
“那应该交给谁?”
“谳审王九思一案,应该由臣来主持。”
话音一落,皇后与贵妃、冯保都为之一愣。
张居正奏道:“第一次抓王九思,是臣当即立断,后出于不得已,臣亲自将王九思释放。第二次抓捕王九思,又是臣亲自布置。因此,由臣来主持谳审,应该说最为合适。”
李贵妃对此说十分信服,便问居正:“你将如何谳审?”
张居正说:“臣只谳审一件事,王九思当街打死方老汉父子两人,欠下血债,民愤极大,理当斩首西市,其他一概不审。”
陈皇后嘉许道:“唔,这个主意很好。”李贵妃同样称道不已,并下旨:“明儿一早,就让皇上发旨到内阁。”
此事传至内阁,高拱悻悻说道:“叔大,皇上要你主审王九思,你准备怎么个审法?”张居正道:“首辅放心,下官决不会让王九思信口雌黄。”高拱说:“皇上明旨,让东厂派员参加三法司谳审断案,很明显是冯保的主意。这个坏蛋,是想通过王九思一案,往老夫身上栽赃。”张居正说:“冯保虽然攻于心计,但主审官是我,他不敢拿你怎么样。”高拱说:“其实你跟我早已二心。但我要提醒你,你不要做辱没人格的事。”张居正勉强笑道:“首辅放心,我倒觉得首辅与冯保应该消除隔阂,和衷共济。平心而论,冯保虽然胸有城府,且还有贪鄙的毛病,但他毕竟在司礼监当了近二十余年的秉笔太监,和孟冲相比,冯保不但谙熟朝廷掌故,而且能识大体,顾大局,更重要的一点,他是当今皇上的大伴。皇上尚在襁褓之中,他承担了教养的责任。所以,皇上对他非常依赖,李贵妃对他也十分信任。为了内阁与司礼监的关系,也为了朝廷的利益,在下还是希望首辅与冯保捐弃前嫌,共同辅佐幼主。”
高拱道:“叔大,这话从你嘴中说出来,真是令我寒心哪!”他指出,现在京城五府六部十八大衙门的所有官员,无人不知冯保的狼子野心。他说这个人笑里藏刀,只要掌上大权,就一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并将其与前朝刘瑾,王振等宦官弄权,凌辱百官等相提并论。张居正说:“在下说过,冯保能识大体,只要不以戈矛相对,便能共襄盛世。”高拱不客气地扔下一句:“看来,你要与阉人为伍。”便一摔袖子,气昂昂出门走了。张居正一脸苦笑看着他的背影。
冯保把与张居正的会面地点约在奶子府。永乐年间,这奶子府就有了,专门从京城附近乡下,征集年轻的奶妈,给皇上与后妃供应奶水。隆庆皇帝不喜欢喝人奶,偏爱牛乳,因此,这奶子府也就形同虚设了。眼下,又兴旺起来,因皇上才十岁,身子骨还在发育,冯保给李贵妃提建议,让奶子府恢复起来,贵妃一同意,冯保便派人到乡下,一下子找来了六十多位奶妈。只要奶子府一开张,喝的人自然就多。不单皇上、太后,还有那些皇亲,恐怕每天都得跟着喝。在奶子府一长溜房子跟前,冯保指着房子说:“这些房子里,住的都是奶妈子。”他笑着对张居正说:“这一杯奶水的滋养,胜过一杯长白山的老参汤啊!”张居正道:“这个自然。”
一个小火者领着两个俊俏、面孔红润的小女子从外头进来,说是前天才从大兴县物色来的。冯保瞄着张居正笑问:“张先生,这两个小奶妈不错吧?”张居正随口道:“不错。”冯保挥挥手,小火者又把两个小奶妈领了出去。王公公捧了一只杯子递给张居正道:“请阁老大人品尝。”张居正知是奶水,颇露为难之色。冯保道:“你为什么不喝?今儿早上,老夫亲自给皇上和贵妃娘娘送了两壶去,两人都喝光了,都说好喝。这奶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它可是皇上的专供哪。”张居正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喝。”冯保说:“怕人家说你僭越是不是?老夫可告诉你,这是贵妃娘娘的令旨。从今天起,奶子府每天也给你配送一壶。”
第七章 幼帝登基(7)
张居正一愣:“是李贵妃安排的?”
冯保呵呵笑道:“是呀,快喝吧。”
张居正重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奶水,突然呕吐起来。冯保知他不习惯,对他说:“时间长了你就会慢慢习惯的,这就是刚才那两位小奶妈身上的奶水,这两位小奶妈,身体健壮,让太医查验过,没有任何疾病,是我亲自为你选定的奶妈。他高拱想喝都喝不着呢!”
张居正看看时机可以,趁机说道:“说到首辅大人,有些事情您和贵妃娘娘对他有些误解。”冯保干笑了一声:“你的心思,我早就摸透了,你别在我面前玩那孔孟礼数。你能忍,我可没你那城府。你说我对他误解,你自己想想吧!你在午门外敲鼓,是为了何事?你拿了那王九思,是谁逼你释放?那奴儿花花又是谁同意把她带进宫的?要我说,那高拱根本不配坐在首辅位置上,他勾结同党、倒行逆施,现在他又利用太子登基的机会,想要除掉我和吕调阳,现如今他已不是磨刀霍霍,而是举刀欲砍哪!”
张居正道:“你、我、高拱均属朝廷重臣,如果三人能捐弃前嫌,必定能开创天下百姓所期待的万历新政。”
冯保哈哈大笑道:“张先生,你这个建议,无异于痴人说梦。不是我与高拱势同水火,而是百姓所期待的万历新政,有他高拱在,这就是一句空话。叔大,你要三思!还是言归正题。昨夜,你向贵妃娘娘建议,让东厂参加三法司谳审,我领你这份情,现在,我求您一件事!”
张居正道:“什么事?”
冯保说:“让东厂的密探扮成巡城御史衙门的人,前往刑部大牢会见王九思。”
事已至此,张居正清楚地看到,高拱和冯保之间,一场火拼已在所难免。
两名巡捕打扮的人走近刑部大牢,值班门禁上前询问:“干什么的?”穿着皂隶装束的陈应风答:“巡城御史衙门的。”说着亮出关防。门禁问:“你们有何事?”陈应风道:“提审王九思。”门禁说:“这个,咱们部堂大人有令,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提审。”陈应风冷冷一笑,问:“你知道现在谁是王九思一案的主审官?”门禁答:“内阁次辅张居正大人。”陈应风说:“这不就得了,咱们有张阁老大人的手谕,”说着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递上。
门禁接过一看,脸上堆下笑来,说:“既有辅台大人的手谕,你们请进。”
死牢中,王九思穿枷戴锁坐在地上。陈应风等在狱卒带领下走了进来。陈应风让狱卒替王九思打开枷锁,然后挥手让狱卒退了出去。陈应风问:“吃饭了吗?”王九思道:“吃饭?这牢里的饭,猪食都比它强。”陈应风笑道:“是啊,您是富贵惯了,这牢饭怎能合你的口味,所以,我特意给你带来了一些好吃的。”说着朝同伴呶呶嘴。同伴摊开带来的酒菜,王九思拣了一块卤牛肉举到鼻子前闻了闻:“香!这里边你们不会下毒吧?”陈应风道:“您要是怕死,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