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首辅张居正-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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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走到院门口,站在院门中间,大喊一声:“来人!”立刻,从各处房间里涌出几十个内侍。冯保从人堆里指着一个人道:“你,去内阁通知高拱,速来乾清宫。”又指着另外一个人:“你,立即去通知张居正,速来乾清宫。剩下的,赶紧去库房里把所有的灯笼都清出来,统一贴上‘奠’字,记住,是祭奠的奠!”一太监狐疑地问:“奠?冯公公,皇上他……?”冯保说:“不该你们问的,你们就不要问,都干事儿去吧。”
众内侍一哄而散。冯保又喊住一名太监:“吴和,你过来!”吴和折回来问:“大公公有何指示?”冯保附在吴和耳边低语:“你赶快去东厂,通知陈应风,立即带人去王真人府,把那妖道给我抓来。”
寝宫内,孟冲正跪倒哭道:“万岁爷,您不能丢下奴才,就这么走了呀。”李贵妃便厌恶地拿起一根拂尘,敲了敲孟冲的头,斥道:“你在这儿嚎什么,出去!”孟冲仍在哭:“娘娘,奴才跟了皇上那么多年,您就让奴才再守他一会吧……”李贵妃说:“少啰嗦,叫你出去就出去!”孟冲怏怏地爬起来,走了出去。他走到门口,听得李贵妃吩咐冯保:“冯公公,你快去把太子喊来。”他瘪了瘪嘴,哭着走开了。
太监高喊一声:“高阁老。”高拱起身惊问:“出了什么事?”太监说:“冯公公差小的速来传旨,皇上犯病,着两位阁臣急速前往乾清宫。”高拱一听煞是着急:“什么?皇上又犯病了?走!”却不料太监道:“高阁老稍作等待,旨意说得明白,要两位阁臣一同进宫,现在,张阁老尚未到来。”高拱问:“张居正何时能到?”太监说:“宫中已差人快马前往张阁老府上传旨,想必不会耽搁多久。”高拱起了狐疑:“要张居正一同入宫,是皇上旨意吗?”太监说:“不,是皇后懿旨,贵妃娘娘的令旨。”高拱大声追问:“为何皇上不发旨意?”
第六章 龙宾上天(4)
是夜,孟冲鬼鬼祟祟推开游艺廊旁小院门,溜了进去,走进一间厢房,侧耳朝里听了听,没有声响。他轻轻叩了叩窗棂,低声喊:“奴儿花花,奴儿花花。”房间里,奴儿花花正在酣睡。孟冲又喊:“奴儿花花……”奴儿花花醒来,揉着眼睛问:“谁呀?”孟冲说:“我,孟公公。”奴儿花花一咕碌下床,说:“大晚上的,又有啥事儿?”孟冲说:“皇上有事儿找你,你快出来。”
孟冲领着奴儿花花往御花园去,周遭一片寂静,沓无人声。奴儿花花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孟公公,咱们这是去哪里?”孟冲讪笑着说:“御花园啊,您白天不是要让皇上陪你赏花吗?皇上突然来神了,让你这会儿过去。”奴儿花花说:“这会儿,黑灯瞎火的赏什么花呀?”孟冲说:“怎么不能赏啊,你看今儿的月亮透亮透亮的,这是既能赏月又能赏花。”
朦胧月光下,御花园中影影绰绰。孟冲领着奴儿花花走过一座小石桥,来到一荷塘边。奴儿花花问:“皇上呢?”孟冲说:“皇上一会就到,他让您在这儿稍等片刻。”奴儿花花望着他,孟冲有些紧张地避开她的视线,看了看四周:“这皇上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说完,他向前走去,他来到一古井边,喊道:“奴儿花花,你来看,这井里怎么会有一个月亮。”奴儿花花跑来:“你真够傻的,不就是个倒影吗?”
两人面对面趴在井台上向下观望。孟冲缓缓抬起头,眼中露出杀气,他瞪着奴儿花花道:“你不是骂我是个假男人吗?今儿我让你知道,这假男人的厉害。”奴儿花花正惊谔间,孟冲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你不是会在皇上面前耍性子吗?你耍吧,这口井底有不少妞等着跟你一起耍呢。”奴儿花花大惊!她想跑,但为时已晚。孟冲将她一拽,她两脚离地,已被孟冲托起,塞入井中,古井中传来一声闷闷的惨叫,接着是沉沉的落水声。孟冲朝井内看了看,迅速盖上井盖,匆匆离开。
早晨的霞光透过窗棂。躺在床上的朱载垕醒来,伸了个懒腰,喊:“来人!”孟冲滚瓜似地跑进来,恭敬地问:“万岁爷,你醒了?”朱载垕道:“这一晚上朕睡得真香啊!”孟冲说:“没错,万岁爷的气色是越来越精神,过不了几天,您就能上朝料理政务了,不然那冯保都快凌驾于万岁爷头上,一手遮天了。您看,贵妃娘娘对奴儿花花的态度全是冯保窜掇的。”朱载垕道:“你不说,朕也明白,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你去把奴儿花花找来,让她陪朕一起用早膳。”
孟冲答应道:“奴才这就去传旨。”
朱载垕坐在膳桌边,盯着早点出神,心想这个孟冲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来?等孟冲急匆匆从外头进来,朱载垕问:“奴儿花花呢?”孟冲道:“回万岁爷,奴才去了游艺廊,但没找到人。”朱载垕皱眉道:“一大早的,她会跑到哪儿去呢?”孟冲说:“不知道,奴才已派人去找去了。”朱载垕拍桌子说:“那还不快找。”孟冲恭顺地说:“万岁爷,身子要紧,您先用膳吧。”朱载垕道:“不,其实朕根本就不想吃什么,你扶朕起来,朕去看看她。”
一名太监飞快跑来,一进门就跪下奏道:“万岁爷,大事不好了。”朱载垕问:“怎么了?”太监道:“奴儿花花,奴儿花花她,她……”朱载垕站了起来:“她怎么了?”太监说:“她淹死在御花园的水井中了。”
“什么,你说什么?”
“奴儿花花在御花园的水井中淹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向门外冲去。
古井边早已围了不少太监和宫女,奴儿花花脸色惨白,湿漉漉的躺在地上。朱载垕跑来,他看着死去的奴儿花花,嘴唇在颤抖。张贵一旁道:“奴儿花花住在游艺廊旁边的院子里,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呢?”朱载垕大怒:“是谁害死了她,到底是谁害死了她?”孟冲说:“这胆也太大了。说实话,在这宫里头除了贵妃娘娘,没人忌恨奴儿花花呀。”朱载垕道:“不!她一个女流,不可能下此毒手!”孟冲说:“她是不会杀人,但她身边有冯保呢,冯保不是管着东厂吗?”朱载垕铁青着脸说:“你去把冯保叫来,还有把贵妃娘娘与皇后一起给我叫来。”
大清早的,李贵妃想不出皇上叫她们有何事,只得与陈皇后一起跟着孟冲走进来,冯保也跟在他们后头。朱载垕站在窗子边,背对着他们。孟冲在朱载垕身后小声说道:“皇上,皇后与贵妃娘娘都到了。”朱载垕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他满脸泪痕,神情极度悲伤。陈皇后与李贵妃两人大惊,一起喊:“皇上!”
第六章 龙宾上天(6)
太监道:“皇上已不能说话了。”
从太监那里得知“皇上要大行了”的消息,张居正亦着忙得很,但在百乱当中,他不忘吩咐游七:“你立刻前往王城兵马司衙门,告诉王篆,迅速捉拿王九思。”与此同时,高拱向韩揖下了同样的命令,魏廷山问道:“首辅为何要重新捉拿王九思?”高拱煞有其事地回答:“我看皇上的病,弄到此等地步,全是那妖道炼的阴阳大补丹在作怪。”魏廷山说:“可当初是大人您让张居正放了王九思的?”高拱说:“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要不是皇上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我,我也不会行此下策。现在万一皇上一病不起……”魏廷山心里明白,首辅这是进退有序,决断有章,在此紧要关头下这么一着,进可得到民心,退又不失为保护王九思的一项举措,便也不再开口了。
躺在卧榻上的朱载垕昏迷不醒,身子时不时抽搐,他眼睛紧闭,大张着嘴,嘴角泛着白沫。张贵跪在旁边,不停地绞着热毛巾替他擦拭,御榻边,陈皇后与李贵妃、朱翊钧、冯保悲痛地注视着朱载垕。
高拱与张居正匆忙进入,连忙跪到御榻前磕头。高拱轻轻喊了一句:“皇上!”朱载垕没有反应。高拱转向陈皇后奏道:“请皇后下旨,火速命太医前来施救。”陈皇后哽咽道:“太医施救过了,刚刚出去。”高拱“哦”了一声,伸手握住了朱载垕露在被子外头的手。他抑制不住悲痛,又大喊一声:“皇上!”顿时老泪纵横。
朱载垕眼皮动了动,微微张了张嘴,这一微小的变化使在场的人都感到惊喜,但过了不一会儿,朱载垕的身子又开始抽搐。
李贵妃道:“请两位阁老听好,冯保宣读遗诏。”
冯保趋前一步,将一卷黄绫揭帖打开,喊道:“请皇太子朱翊钧接旨。”朱翊钧仓促间不知如何应对,李贵妃从旁轻轻推了他一把。他这才醒悟,从御榻后头走出来,面对隆庆皇帝跪下。
冯保念道:“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两位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念毕,冯保把那轴黄绫递到朱翊钧手上。朱翊钧向父皇磕了头,回到李贵妃身边。
冯保又抖开另一轴黄绫揭帖道:“这是皇上给内阁的遗嘱,请高拱、张居正两位阁臣听旨。”
两位长跪在地的阁臣,一齐挺腰肃容来听。
冯保念道:“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二臣同司礼监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念毕,冯保把那黄绫揭帖递给了高拱。
高拱问道:“皇上给太子的遗诏,以及给我们两位阁臣的遗嘱,都提到司礼监,为何司礼监掌印孟冲却不在场?”
李贵妃道:“冯保是太子的大伴,又是多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有他在难道不一样吗?”高拱说:“不一样!秉笔太监毕竟不是掌印太监,孟冲不来这里听诏,似乎不合规矩。皇上厚恩,臣誓以死报。东宫太子虽然年幼,承继大统,臣将根据祖宗法度,竭尽忠心辅佐,如有人敢欺侮东宫年幼,惑乱圣心,臣将秉持正义,维护朝纲,将生死置之度外。”李贵妃冷冷地道:“高阁老的话说得很好,就照你说的去做,皇上放心,皇后和我也都放心。”高拱道:“老臣记住贵妃娘娘的令旨。”
朱翊钧看着高拱,本能地靠紧李贵妃,喊了一声:“母后!”李贵妃眼圈一红,扑在朱载垕身上哭诉道:“皇上啊皇上,你醒醒啊,你不能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啊,皇上……”隆庆皇帝突然身子一挺,喉咙里一片痰响,脸色憋得发紫。只听得冯保高叫一声:“太医——”乾清宫里,救人的救人,痛哭的痛哭,顷刻乱作一团。
一位太监满脸泪痕地禀道:“诸位大人,隆庆皇帝已经龙宾上天。”高拱、张居正与朱衡、魏廷山、王显爵、杨博等在内阁客厅内等候着的众大臣一齐朝乾清宫方向跪下大放悲声,高拱撕心裂胆喊了一句:“皇上”这声音逐步扩展成巨大的回声,在紫禁城一重重红墙碧瓦之间回响。
刑部员外郎秦雍西带着一队捕快,前往王九思府。胡同口,另有一队人马已把王九思府围得水泄不通。先来的番役看到又来了一班荷刀执枪的公差,连忙分出一队来,各人亮出枪械,拦住了捕快们的前路。秦雍西策马上前,大喝一声:“什么人如此大胆!”番役挺出枪来,逼住他的马头,那马原地腾起,差点把秦雍西摔下马来。秦雍西正欲发作,陈应风拱手一揖道:“秦大人,受惊了。”秦雍西定眼一看,跳下马道:“啊,原来是陈掌爷,你怎么来了这里?”
第六章 龙宾上天(5)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朱载垕道:“怎么了?我正要问你们呢,还有你!”他用手指着冯保。
“问我们?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朱载垕泪流满面:“奴儿花花被人带进御花园,推到古井淹死了!”
陈皇后、李贵妃与冯保皆大惊。半晌,陈皇后说:“淹死了?谁?是谁这么狠心?”朱载垕道:“你说呢,在这宫里是谁忌恨奴儿花花?”陈皇后不语。朱载垕与孟冲都盯着李贵妃。李贵妃迎着朱载垕的眼光,坦诚言道:“皇上,臣妾忌恨奴儿花花。”朱载垕说:“那就是你把她害死的?”李贵妃坚定地说:“没有,奴儿花花只是一个淫荡的波斯歌妓,臣妾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朱载垕流着泪说:“你别骗朕了,多少年来,朕一直宠着你,可是你在奴儿花花这件事上,却一直与朕过不去。你说,到底是为什么?”陈皇后在一旁劝解道:“皇上,你错怪了贵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和社稷着想。”朱载垕吼道:“你少啰嗦,你们俩人,